缇妮的人鱼魔药效果只有三天，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的中午。
“你想要的魔法书该怎么办？”撒拉弗问道。
这两天他参加宴会、在人鱼集市闲逛，始终无所事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天，如果最后什么也没得到，缇妮会很失望吧。
撒拉弗忍不住观察缇妮的表情，摸向口袋里那颗加尔曼夫人的人鱼眼泪，正想要拿出。
缇妮毫不在意，伸了个懒腰，拿起发带将头发束在脑后。
“我已经拿到一部分东西了。”
“啊什么时候？”撒拉弗惊讶。
缇妮向撒拉弗解释沉船上的经历以及她的翻译工作。
“那艘海盗船大概未曾到达过海的对岸，但是[天之魔法书]是足够惊喜的收获了。另外，魔导师房间墙壁取出来的部分手记也很有价值，这趟塞壬国度之旅，算是不虚此行！”
缇妮数着收获，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撒拉弗抱臂不解，他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人鱼摧毁海盗船是为了这个天什么魔法书吗？”
问到这个问题，缇妮点点头。
她思索片刻后，神秘兮兮说道：“部分是我推测出来的。”
“进入塞壬国度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整个人鱼王国流动着怪异的魔法力量，我稍稍查看后发现，人鱼王国的围墙居然组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缇妮张开手比划，那是个相当缜密深奥的高阶魔法阵，如此大规模笼罩国家的魔法阵，缇妮第一次见到。
由衷的敬佩，这是令人仰望的强大魔法。
不管怎么描述，都很难还原缇妮心中的震撼和敬佩。
不过，笨蛋恶龙完全听不懂。
他皱眉，缇妮的激动说明那个魔法阵很重要？
“那个魔法阵是什么作用？”
缇妮叹了口气，向撒拉弗描述魔法阵学的浩瀚伟大完全是浪费，不是魔法师果然无法理解，那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存在。
还是简单解释作用吧。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入塞壬国度时，珊瑚城门上的名字吗？”
撒拉弗回想了一下，“塞壬迷境。”
缇妮点点头，认真解释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魔法。”
“怎么可能呢？你的意思是全部都是幻觉？”撒拉弗的声音都提高几分，难以置信道。
“相当高级的魔法，甚至可以影响离开魔法阵的生物。”缇妮走向窗边，透过薄纱窗帘向外看，驾驶豚类的人鱼快速穿行在道路上。
他们像人类一样，构建出社会体系，创造出文明。
“这个魔法阵能将普通鱼类变成人鱼，即便离开塞壬国度，魔法也不会失效。幻象魔法无法改变本质，却能创造出暂时的文明和智慧。”
缇妮想起绿宝石戒指偷听到的，加尔曼夫人对撒拉弗说的那些话。
人鱼文明只是野蛮的虚饰。
身为人鱼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
缇妮继续说道：“魔法阵维系的人鱼数量有限，超出数额的人鱼会畸形扭曲变成怪物。而这个变异的顺序大概是魔法阵和人鱼魔法相性有关。”
这些是缇妮从加尔曼夫人对撒拉弗说的话中推测的，没想到人鱼最强巫师也会有脆弱疏忽的时刻，向自以为失聪的撒拉弗倾诉，却被缇妮全部听见。
撒拉弗听完后沉默许久，缇妮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开口：“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嗯我想想，我们去把海盗船的财宝抢来吧，我还想取出剩下的魔导师手记。”
这是她不紧不慢睡懒觉的原因，估计人鱼贵族和巫师之家都在寻找他们，沉船一定设有埋伏，但是他们再努力准备，也肯定拦不住魔女和恶龙。
于是，缇妮准备硬抢。
撒拉弗点点头，同意缇妮的打算。
“你不开心吗？”缇妮感觉到他不对劲，凑近问道。
“没有，我们出发吧。”
分明是不开心，但是他不愿意说，缇妮也没办法，只能出发前往沉船，途中聊天试图开解撒拉弗。
一路上，缇妮独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知道吗？海盗船上的魔导师和加尔曼夫人有很多信件往来哦，虽然没法全读懂，但是大概是很好的朋友。”
“嗯。”恶龙不冷不热回道。
“巫师之家好像和人鱼贵族有矛盾，我遇到人鱼贵族的公子哥，和他交谈了很多。”
“嗯。”仍旧毫无情绪。
魔女在心里叹气，她猜到撒拉弗的心结，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
算了，让他心情好些吧。
于是她说道。
“那个魔导师也很奇怪，沉船桅杆上的魔法阵相当低级，甚至有很蠢的错误。但是他的手记都是和魔法阵相关的呢。”
缇妮语调微微扬起，露出狡黠的笑容。
“嗯。”
魔女表情一僵，难道她猜错了吗？
不，是恶龙太笨了，没听懂她的意思。
“撒拉弗，我是说那个魔导师和加尔曼夫人有联系，而且他在研究魔法阵！”
恶龙愣住，停下来看向缇妮。
一秒，两秒，三秒。
撒拉弗突然一脸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他们研究如何改变这个魔法阵吗？”
总算是理解了，缇妮叹气。
这家伙从知道魔法阵的存在后就魂不守舍，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缇妮心里清楚，撒拉弗表面是残忍无情的恶龙，嗜血又凶狠，本质却是出乎意料的真诚，像灿灿闪烁的黄金。
他会为她看住尤瑞艾莉，也会因为袭击她内疚而对她百依百顺。
甚至在相处一阵子后，发自内心关照她，担心她被拜亚尔迷惑，想要保护她。
缇妮认真用目光勾勒撒拉弗的轮廓。
在巫师之家里，因为语言不通加上她的谎言，撒拉弗收到很多人鱼同情的礼物。
假如他知道真相肯定会气愤得不行，但是收到礼物时古铜眸中流露的意外和感动，缇妮都清楚看到。
只要一点点善意，就能换到你的真心吗，撒拉弗？
恶龙的真心这么廉价吗？
廉价，但是闪亮亮得让人无法拒绝。
缇妮迎着撒拉弗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
“塞壬迷境的魔法阵守护住核心人鱼贵族百分百人鱼化，而一旦贵族的孩子诞生，就会有平民人鱼变异畸形。加尔曼夫人应该是知道的，她暗地研究魔法，也是想推翻这种局面吧。”
魔导师的魔法阵手记研究尚未完成，幸好缇妮算是魔法阵学的天才，在加尔曼夫人办公室的时间里，她就研究出魔法阵的修改式。
本来将修改式留在了加尔曼夫人办公桌上，设置的防御魔法在他们离开海底后会解开，算是告别的礼物。现在为了恶龙开心点，多管点闲事吧！
“我们去沉船大闹一场，将人鱼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然后再彻底摧毁沉船底下的珊瑚就可以改变魔法阵。”
这样做不能使人鱼摆脱畸形的命运，但是可以改变魔法阵倾斜向贵族的局面，稍微公平些。
缇妮垂眸，她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塞壬迷境的魔法阵复杂深奥，恐怕世界上最精通魔法阵的魔法师都无法彻底解读。
或者说，人鱼的存在已经是奇迹。
奇迹是无法扩张的。
迷人传说中的人鱼国度只是幻梦一场。
“那我们快点去吧。”
听完缇妮的话，撒拉弗眼眸一亮，露出惊喜激动，牵起缇妮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快速游向。
果然是想帮助人鱼，缇妮被拖着前行，心里松了口气，撒拉弗板着的脸总算是解开。
……
沉船之战很不顺利。
恶龙和魔女的实力足以碾压人鱼军队和人鱼巫师们，但是疏忽了人鱼魔法的未知。
缇妮摸着喉咙，面色凝重地望着对面的加尔曼夫人。
对方毫不意外的表情验证缇妮的猜想。
她提前埋伏的魔法影响人鱼魔药的效果，魔药时限变短，缇妮和撒拉弗快要变回去了。
而他们还没能接近沉船，也来不及接近沉船。
鳃的呼吸能力逐渐变弱，缇妮能感觉的鼻腔气管产生的压迫窒息感。
龙族的身体健硕些，撒拉弗的异样感并不明显。
药效一旦褪去，在水里无法呼吸的他们一定会处于不利局面。
缇妮快速解释清楚状况，便要拉着撒拉弗走。她翻手，展开巨大的魔法阵于手掌，磅礴的冲击之力蜂拥而出将人鱼们阻挡住。
紧接着，平静的水在魔法作用下突然变得湍急，簇拥着撒拉弗和缇妮往水面上去。
迅速上升将他们推近水面。
望见波光粼粼的天光时，缇妮猝然感觉到后背被推了一把，温柔有力。
她猝不及防被推出水面。
撒拉弗那个笨蛋想要干什么啊？
缇妮猛然回头，只看见一道猩红色的影子扭头逆着魔法湍流，迅速往回游去。
气死了！不管这个笨蛋啦！
撒拉弗将缇妮推出去，这样就确保她的安全，他毅然决然地掏出那颗人鱼的眼泪，毫不犹豫吞下，飞快游回去。
水面上，缇妮轻骂一声。
“笨蛋龙。”
又没法抛下他。
纤细的手在空中划动，翠绿的魔力凝聚成魔法咒文，传来绿宝石戒指那边的声音。
……
缇妮坐在沙滩上，抱着腿，目光慵懒眺望向海面，海风撩动墨绿的长发似飘扬海带。
如巨鲸翻浪，一条猩红的巨龙挣脱水的束缚，撕裂开翻涌的浪花，打破海面的波澜。
“总算是回来了。”沙滩上的人自言自语，站起身走向前。
翻涌的海浪中无数道光亮打出来，落在坚不可摧的龙鳞上，化作散开的碎光消散。
巨龙的头微微转动，看向缇妮的方向，龙翼张开飞过来。
他嘴里咬着什么东西吗？缇妮眯着眼试图看清楚，他越飞越近，缇妮才看出来。
居然是个房间！
魔女嘴角抽搐。
那是魔导师的房间，撒拉弗小心翼翼将它带出来，嘴巴不敢用力，又害怕掉下去。
结果就是龙的口水不受控制沾满整个房间。
很感激他记得，但是嫌弃。
恶龙飞到岸边，龙翼摆动幅度有所收敛，将房间轻轻放在缇妮身边，迅速缩小成男人的模样。
“下次行动前，和我说一声好吗？”缇妮抱怨道，然后走向魔导师的房间，施展魔法清理口水。
“受伤了吗？”缇妮埋头忙碌，随口问道。
撒拉弗沉默，人鱼的实力不容小觑，加尔曼夫人带着一众巫师拼尽全力阻拦他。之前对他充满善意的人鱼们都怒目相对，视他为叛徒骗子。
语言不通，无法解释。
龙之咆哮响彻塞壬，却传达不出感情。
他顶着各种攻击伤害，摧毁了缇妮说的珊瑚，还记得缇妮想要的魔导师手记，将魔导师的房间整个带出来。
人鱼的攻击不痛不痒，但也留下一身细碎伤痕。
带着一身伤冲出水面。
心底空落落的。
另一边，取出所有手记和信件的缇妮看着满篇人鱼语犯愁，要花很多时间去翻译才能读懂。
总归是大收获，她心满意足地将这些收进手袋。
想起沉默许久的撒拉弗。
她转向他，看清楚他的神情，便满是心疼。
原来恶龙可以这么脆弱啊！
魔女张开双臂拥抱他。
“加尔曼夫人很快就会发现的，她是个厉害的巫师。”
“到时候整个塞壬国度都会嘲笑你哦，恶龙居然这么温柔善良，一点也不吓人。”
她的语气温柔调侃着。
一字一句凿开冰霜。
撒拉弗缓慢抬起手，回抱她。
和以往的拥抱不同，不是为了带她离开，或者避开危险。单纯的肢体接触，怀抱里纤细温暖的身躯，拥抱住一团勇敢无畏的火，驱散心中彷徨迷茫。
不想松开手。
相拥片刻，缇妮觉得安慰够了，将撒拉弗推开。
他站在原地，痴愣愣琢磨着心里名为“恋恋不舍”的情绪。
缇妮走向魔导师的房间，手记都是魔法研究，可以晚点再看，而信件都是人鱼语言，翻译需要时间。
她想起魔导师抽屉里的蚯蚓干等材料，都是制作人鱼魔药的材料。
这件事情仍存在缇妮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抬手施展回溯魔法。
魔力变成碎光拼凑成虚影，高贵端庄的夫人双手鲜血走向高瘦男人。
男人流着泪，引颈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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