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由于有早课以及需要在上课前处理好复学手续,易然早上六点就起了床。
洗漱完后,按照合理的营养搭配做了两个三明治,咔擦,拍了张照片。
色彩鲜鲜艳艳的非常上镜。
她单手拿走其中一个,另一只手操作手机,将这张新鲜出炉的照片发给黎阿姨。
发完,听见玄关传来开门声。
她咀嚼着三明治,目光有些诧异地看着门口走进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子。
男子戴着运动发带,中分的微蜷刘海散落下来,衬得眉眼如墨,他手里拿着毛巾,脚上是专业跑鞋,像才跑完步的样子。
关键是,现在才早上六点。
并且这哥们,昨晚好像是凌晨回的家门。
这种自律程度,易然自愧不如。
她自嘲地耸耸肩。黎镜也没想到她会早起,视线微斜,又瞥见桌上的三明治,薄唇轻启。
“昨天...”
“这不是给你的。”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嗯?”易然反应过来,看向他的目光带了疑惑,昨天?
但黎镜也听清了她说的话,顿时,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身上寒气凛然,与她擦肩而过,“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
易然无语地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心想这房里的门迟早要被砸坏。
真是喜怒无常的家伙。
“叮——”
这时,黎阿姨也给她回了微信。
‘然然真能干,但小镜从来不好好吃饭,但如果你特地为他准备他都不领情,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易然吃完剩下一口三明治,心想,她也不是为他准备的就是了。
但既然误会了,就这样吧。这样还让黎阿姨少点担心焦虑。
主要第二块也吃不下了。
为什么吐司不是三角形的?
她拿出保鲜膜,将剩下的三明治封好,提起书包准备去学校,但在走到玄关的时候,顿了一下。
刚刚说了那种话,这个人肯定不会接受了。
于是又折回来,在保鲜膜上贴了一张手写便签纸,然后才出门。
黎镜洗完澡的时候,正好听见玄关传来关门声。
他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路过桌面,不经意看见了桌上色彩鲜艳如同宣传图的三明治。
空腹运动后的肚子不可避免传来饥饿感,他别扭地想挪开眼,可这时却看清了三明治塑封膜贴着的便签纸的字迹——
‘不吃喂狗’
额角的青筋啪地一跳。
腹部也传来若有若无的刺痛。
他冷着脸,忍耐着饥饿感,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几道嘟嘟声后,电话里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
“黎导?这么早怎么了?”
“你叫助理给我带份早餐,我想吃三明治。”
“啊?”
“还有,我记得你养了狗,也给我带上。”
“......”
王副导目瞪口呆,还没回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但他还在床上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怔愣许久,脖子嘎吱嘎吱往地毯上正在熟睡的傻傻金毛看去。
同时在心里崩溃大喊。
儿啊,还睡得跟死猪似的,你怕是小命不保啊——
谁叫咱黎导...是拍那种片的呢...
王副导哭嘁嘁地跳下床,使劲搂着自己的金毛儿子,金毛被吓醒了,睁着睿智的圆眼睛耷着舌头。
而王副导已经在开始想儿子恐要经历的几大酷刑。
最后,他心怀忐忑地抵达片场,远远就看见黎镜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身上寒气凛然,神情比往常更加严肃。
他牵着金毛,一步步朝散发着阵阵寒气的黎镜走去。
“黎导,我儿子...呸,我把我的狗牵来了。”
“嗯。”黎镜淡淡应了一声,眼神高傲地睥睨了一眼傻乎乎的金毛,眉宇间似乎皱得更深半分。
王副导咽下一口唾沫,却见自家儿子突然振奋起来,好像闻到了什么美食,鼻子使劲往周围一嗅。
很快它找到气味来源,骤然,王副导手上一紧,没回过神,就被狗子挣脱缰绳。
眼看狗子迈着三级跳朝黎镜跑去,王副导吓得脸都白了。
片场其他人也发出惊呼。
但就在狗子腾空跃起的时候,黎镜不紧不慢地举手,直接精准扣住狗脖子。
快准狠。
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感觉好像自己的脖子好像也被扣住了。
“黎、黎导...”见儿子庞大的身躯就这样被扣住了,王副导冷汗连连,仓皇地搓着手走过去。
却听见黎镜问:
“洗过澡了吧。”
“...洗、洗过了。”王副导顿时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但下一秒,只见黎镜淡淡挑眉,然后拎着狗子放在自己腿上。
另一只手,突然端起桌面上他以为是道具的三明治,然后非常不温柔地端到狗子嘴前。
这绝对是毒药!
王副导两眼发直,却无法阻止儿子张开大口,一口就将三明治吞了下去。
他顿时感觉心如绞痛,翻起白眼。
直到黎镜淡淡发出一句:“我看你演死人很合适,把你加进去吧,工资日结。”
啊?
王副导回过神,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儿子乖乖巧巧地待在黎镜腿上,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目视前方,而黎镜的手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它身上蓬松的毛。
这副画面,却莫名给人一种,君王在给狮子顺毛的压迫感。
直到战战兢兢过了一天,王副导才终于确定,黎镜就是来给自家儿子投喂美食的。
他顿时大受感动,没想到黎导居然那么关心他的儿子,于是后面饰演死尸15号时异常卖力。
另一边,易然已抵达学校,得先去趟年级学院。
久违回到校园,心情却是意想不到的波澜不惊。
云大占地面积广,校园里有很多骑着自行车或踩着平衡车的学生来来往往,大多脚步匆匆,边走边拿着一根油条,一大早去图书馆占位。
远处的钟塔在七点整准时敲响,悠远的钟声驱散了早起残余的困顿。
路过学院那颗标志性的百年菩提树时,和以前一样,为赶上日出的尾巴,每天早晨都会有学生在树下拍照打卡。
清晨的曙光落进枝叶的缝隙里,如光点般打在一张张明媚活泼的笑脸上。
以前她似乎也喜欢来这里拍照,不过照的不是人,而是树。
一时竟有些怀念,于是翻开手机里半年前的相册,里面存了数十张菩提树的照片,拍尽了春夏秋冬。
可再继续往后看,菩提树的影子不见了。
准确来说,是菩提树变成了陪衬,照片的主角,变成一个人。
照片上,相貌清俊的男子行色匆匆地提着箱子路过这棵菩提树。正巧易然那时候正在拍照,于是不经意地将这人拍了进去。
照片自然是人影模糊,只能依稀看清那青隽的眉眼。
可对那时的她来说,这张照片是她藏在心尖上的人,舍不得删掉。
半年后再看见这张照片,心中竟已毫无起伏,没有当初那种暗恋的感觉了。但若说完全没有悸动,又并非如此。
薄辛的外形性格很对她的胃口,外表禁欲克制,性格却温文尔雅,身份是数学准博士在读,又没有大多高学历人群太过强烈的锋芒,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当初他能和班上所有人打成一片,就是因为他性格真诚,成熟有魅力。
南风轻拂,风肆意地把头发吹向脑后。
视线也被挡住了,只好抬起手,用手指拨开鬓间凌乱的发丝,可在重获视力的同时,她却入了定般顿在原地。
即使只看见一个轮廓,她依然万分笃定,那个照片里的人,就这样戏剧化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一身米黄色的长款风衣,在清风的撩动下里面内搭的黑色衬衫若隐若现,风衣下摆露出了半截包裹着西裤的腿,和嶙峋的脚踝。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却都像踩在人的心上,走过高大的菩提树时,那晃动的绿叶仿佛颤得更剧烈了些。更别说还在树下拍照的少年少女,看见他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手上的工作,用一股惊艳的目光打量着他。
能把长款风衣穿得这么有形的人很少。
半年前的记忆水涌一般在脑海中浮起,一时间竟觉得大脑有些肿胀。
回过神,却是下意识低下头颅,偏长的刘海一股脑落下来,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视野也因此降低,但她能看见,男人的衣角拂过她的发丝,转瞬即逝。
再抬眼,只看见男人颀长的背影,和与树影交错在一起的影子。
他并没有注意到她,但也理所当然。
他们的交集只在那短短的几堂课,而且她还消失了半年。
心中说不上失落,但萦绕着一股物是人非的愁绪,易然挪回目光,收敛心神。
仅仅见了一面,就让她的情绪受到这样的波动,让她有种无法自控的感觉。
让她觉得都不像自己了。
只好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让她混乱的事情先甩到一边,然后抓紧步伐,匆匆赶往年级学院。
可还没走出几步,一只手却悄然拉住了她。
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被迫一圈圈地翻滚,停在了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休闲鞋前。
侧目在那只抓住她掌心的手背上停留半秒,转过身,顺势抽出手。
“易同学。”那人唤了一声。
声音是标准的男中音,咬字清白,如溪流般清脆,语气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
易然却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眼前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那天医院前见过的男子。
“易、同、学?”那人又重复地念,尾音上挑,轻佻惑人,似乎以为她没听见,又上前走近一步。
“又见面了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此话一出,易然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门口,这人的确有知道自己的姓氏,难不成...
“好过分,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哦。”白紫枫佯装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闻言,易然直直地打量了下他的五官,上次许是大脑混乱,她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但她不应该忘记的。
这人生了一副没有尘土味的长相,像是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眼睛很黑,眼白又很亮,眼尾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淡淡地阴影,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易然在脑中搜寻良久,终于想起这人的名字。
和他的长相一样贵气的名字。
白紫枫。
“白同学,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那天在医院你早认出我了对吧?”易然皱眉,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其实我之前并不确定哦。”白紫枫说,眼睛像月牙般浅浅弯着,“但既然你认识我,就说明我没找错人。”
果然被耍了。
还没确认身份就来抓她的手?不对,就算确认了这种行为也很奇怪。
这人是有多随性。
眼看时间不早,她还要去学院找辅导员,况且两人根本不熟,便直言道:
“白同学,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可后方再次传来少年的朦胧嗓音阻止了她。
“易同学,老师说,你下课再去找他签字。”
“啊?”
白紫枫这才解释道:“我刚从学院出来,他嘱托我通知你一声,顺便一提,这也是我叫住你的原因哦。”
完全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易然垂下嘴角。
“那我们一起去上课吧。”白紫枫莞尔一笑,自顾自走到她身边,并肩而行,完全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可两人没走几步,一道无必熟悉却始料未及的呼唤就这么传了过来。
“小枫!”
易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眼睁睁看着那人再次朝自己走来,大脑顿时像卡了零件的齿轮般僵硬,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呀,学长。”白紫枫朝来人眯着眼挥了挥手。
“刚刚就好像看见了你了,但不确定,故而走慢了些,”薄辛亲切地笑了笑,问:“今天要来实验室吗?”
白紫枫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嘴上却说:“哎呀,最近想看书呢~”
“...哈,你还是老样子。”薄辛苦笑一声,目光流转,突然落到易然身上,红唇轻启:“女朋友?”
易然一愣,无声地摇了摇头。
“遗憾,我可是准备母胎单身到30岁哦~”白紫枫摆了摆手,故意把尾音拉长。
易然眼角抽搐了下,他在说什么鬼话啊。
“同班同学?”薄辛似乎很了解白紫枫的性子,故而没引申到奇怪的地方,只是顿了会儿,像在寻思,同时目光再度落回她的身上。
他的眼型细长,时时刻刻有种打量感,但是他的目光却很温和,让你不由自主地想信任他。
“薄学长,我是易然,以前你教过我的。”易然只好回答道,没想到两人的重遇会这么仓促。
而薄辛听到她这个名字,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你,可能是上了年纪记忆力下降,真对不起。”
易然微微一笑,说:“不用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记得那个班所有人的名字,这在他第一次上课就证明了。
那时,由于教高数的老师因家事请了一段时间长假,便请了自己所带的博士生代理一个月课程,而代课的人就是薄辛,这也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是我的不对,我想起来,那时你成绩仅次于小枫,我还把你推荐给了实验室主任一同参与科创项目,只可惜你并没有交还申请表,便以为你是拒绝了。”薄辛说着露出遗憾的表情。
“申请表?”她并不记得申请书的事情。
薄辛顿时讶异地说:“你没收到我给你的申请表?我可是亲自把电子表用邮件发送给你了。”
她思索了一阵,仍是一头雾水。
“很诡异哦,难道然然没有收到申请表?”白紫枫忽然插了一句。
易然忽略了他这自来熟的称呼,继续问道,想知道其中的细节:“学长,那申请表你是什么时候发给我的?”
薄辛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疑点,神情顿时严肃起来,给了一个准确的日期:“10月15日上午十点整。”
听见这个日期,易然无意中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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