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花了银子的,鱼竿竟然还能从河里把人给钓出来还不断。
身体比脑子先有反应,卫秋晟接住洛神把她放在地面。
伸出手指往鼻息处探。
万幸,她还活着。
洛神没了动静,身体瘫软。卫秋晟倒是想起了《小品方》的法子,可眼下即无凳子,连块坐垫的石头也没有。
卫秋晟心头发紧,眼下有办法,可若这样必然会坏了她的名声清白。
洛神脸色愈发苍白,再不实施,恐怕只能成为白骨一具尸首。
他一咬牙,用手掰开她微抿的嘴唇,取出衣间的帕子替她擦去水里的泥沙污渍,又解开她齐胸的系带,让胸口能多透些气。
卫秋晟半跪半蹲地弯下腰,小心将洛神的腰腹架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让她上半身向前垂下,头脸几乎贴着地面。
这姿势压得他膝盖生疼,却顾不上揉,只腾出一只手,并拢手指在她后心轻轻叩打。一下,两下,三下……指节敲在湿冷的衣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洛神喉咙间“咕”地一声浑水从嘴角涌出,卫秋晟眼睛一亮,这法子当真管用,接着她把让平躺放在地上。
他思忆起家中杂役阿婆曾说,俯身捏住溺水者鼻子,另一只手拇指用力按在她的人中处,一下下掐着,掌心则覆在她胸口,凭着感觉轻揉按压。
与其说是感觉倒不如称之为谨慎,明明是春初,掌心却频频冒汗,这幅样子不像登徒子,反倒成了作奸犯科的盗贼。
好在洛神的眼皮微不可察的轻动,喉间闷哼一声,卫秋晟立马停下手中动作,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洛神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猛然的盯着眼前的天空。
卫秋晟脚步微微向后挪动,林绘伊用左手撑起身,盯着面前的少年。
“……”这是搞哪样?
蓦然间林绘伊发觉自己手中仍然握着那半块玉佩。
林绘伊拿起玉佩对着光,察觉到玉佩上刻有字,这字倒像是刚学会打磨将的学徒刻画,字迹扭捏,不甚清晰。
“洛……娘子,你现下感知如何?身子是否还有哪些异样?”
林绘伊放下玉佩,与少年四目相对,由于刚刚浸泡在水中,先前坐好的妆容早已花掉,好在褪去妆容的林绘伊,依旧面容清丽。
“你是谁?这是哪,你先回答我。”林绘伊带着不可拒绝的语气,姿态嚣张,问完才发觉系带松了。
她眨了眨眼,眼下深处一片荒郊野岭,周围只有他一个大活人……难不成……
林绘伊脸上表情愈发精彩,卫秋晟显然明白这点,指了指她旁边深蓝色系带。
卫秋晟神情如洛阳城白马寺的古钟般深沉肃穆,眸凝秋水:“在下是工部侍郎之子卫家二郎,名秋晟。刚巧在河边垂钓,见娘子身体漂浮于水中,恐忧溺水,某见四下无人便擅自施救,还请娘子见谅,若多有得罪,某自可亲自上门赔罪。”
林绘伊系系带的手一顿,这人名号好长啊,放在游戏里都顺手当NPC干掉了。
不对,这人眉目俊朗,名字也……
好耳熟……卫家二郎,秋晟。
等一下秋晟,老二?卫秋晟!
林绘伊瞳孔地震,什么鬼啊,自己不会是穿越了吧,这不符合科学,说好的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不都是骗自己小表妹那种低龄没有判断能力的儿童吗?
她迅速系好,一把抓过卫秋晟的手,挨个询问名字每个字:“卫是保卫的卫?”
“嗯。”
“秋天的秋?”
“嗯。”
林绘伊深吸一口大自然传递在她肺腑间的新鲜空气,颤颤巍巍问出最后一个字:“晟是晟明的晟?”
“嗯。”
总共三字,全问了,要说这不是南朝她现在可以再投一次河。
山间落叶松翠绿,清溪群鱼戏游,偶有几只雀鸟叽叽奏响,为山间增添些生气。
此刻逃跑,对方定会以为自己是害羞胆怯从而放过自己,不过逃了的话,荒郊野岭也不知道咋回去,手里这玉佩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副作用等着自己。
按照长年累月观看的古早电视古装剧套路,自己该跟对方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果然对方帅话都不一样,不过让自己给别人做牛做马也不可能。
但是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高中生,虽然选文史学不好,可根本不妨碍自己想要进步的步伐。
在脑内经历了长达一分钟的头脑风暴,最后她礼貌微笑回应:“这位二郎兄台,我刚刚被河水冲的脑子不是很清醒,你能不能带我从这山里出去,事成之后来日我……呃小女子必定会报答你今天的救命之恩。”
林绘伊内心暗骂自己的笨嘴,怎么能叫对方二郎兄弟啊!还有今天也不对,该说今日好些,可恶笨嘴,笨嘴!
卫秋晟倒没觉得什么不对,不过还是询问了“世纪难题”:“小娘子该如何称呼?”
小娘子……称呼……
林绘伊强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张口回答:“叫我林娘子就好了。”
编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
林绘伊瞥见旁边的钓鱼装备,看不出来史书上的南朝将军还是个钓鱼佬,不过这鱼……鱼篓里只有两条芝麻粒小鱼还在游动。
不如不钓,纯浪费时间。
卫秋晟将这些一应俱收,领着林绘伊下山。
路上林绘伊四处张望,这搁现代算5A级景区,穿越这一下还让自己比后人早千年逛到了。
想是这么想,不过可惜没有手机,不能发朋友圈或者发网上炫耀。
“哎……可惜呀。”
“可惜什么。”
林绘伊一头撞在卫秋晟的后背,“啊”了声反应过来对方听见了自己无意间说出口的可惜。
赶忙掩盖:“可惜我阿耶没见到这场景呢,可惜他呢。”
搞笑,真正的林父早就带着王女士逛遍国内大江南北了。
下山路略微崎岖,林绘伊险些摔倒,好在有个结实的移动栏杆可以扶。
不过次数多了,林绘伊没急,卫秋晟急了,一把拦腰抱住林绘伊,将她抗在肩上,语气平淡:“这样快些下山,寺钟敲响城中的金吾卫便要行动逮捕夜间逗留人员,某不希望林小娘子刚从水里泡澡出来,就要去羁候所退一层皮。”
“好的,卫家二郎兄台。”
“……”这称呼让卫秋晟脚步一顿,语气和善:“林小娘子还是称呼某为卫二郎便好。”
“好的卫二郎兄台。”
“兄台二字加上稍显刻意,可以不加,不过林小娘子想的话,随意称呼便是。”
“行。”
虽然姿势不是很美观,不过有人代劳也比自己在山路上崴八百次脚好。
“你不钓鱼了?”
“垂钓本是为了闲情逸趣,何时来都可,不耽误。”
“你自己一个人来?”
卫秋晟这回直接停下。
被抗在肩上的林绘伊也有些懵,梅开二度了bro,难不成是跟别的小娘子来?
呃……林绘伊你真要转行了,处处问人问到点,去网上帮人测塔罗牌吧。
林绘伊试探道:“你要是跟朋友一起来的话,你可以指条路告诉我,我自己下山。”
“无妨,他爱钓。”
另一边的尹郝蓦地打了个喷嚏,这喷嚏有些突然,使自己连打三个,尹郝抖了抖肩,暗自吐槽一句:“奇怪。”
-
郊外山下卫秋晟本想骑马带着林娘子,可这要是二人骑马同回洛阳城内,林娘子必会遭受非议。
“哇,这匹马好啊,毛色靓丽,身形匀称”。
黑马毛发乌黑亮丽,额头,鼻梁有些许“白章”,眼睛亮丽有神,无过多眼白。
卫秋晟朝林娘子说的方向看去,池井口,有位“熟人”牵着一匹黑马,用井口打捞出的水喂给马儿喝。
林娘子倒不如刚刚对自己有些防备的态度,上前抚摸马儿的毛发,以及对它做出来细微的观察。
“你这马在哪买的?”林绘伊跟那位熟人主动搭话,牵马之人正是刚刚售卖劣质钓鱼竿的年轻小伙
“小的一瞧小娘子就是行家,这马是从西域敬献过来的‘踏雪乌骓’,当年楚霸王坐骑的后代。”年轻小伙一个劲的推销,瞧着眼前姑娘身上绸缎不凡,还这么有眼光瞧上了自己这匹从蜀中胡人那忽悠来的宝马。
年轻小伙双手摩擦,笑意盈盈:“小人是从蜀地远道而来,这匹宝马驾骑如神驹,每一步仿若赤兔铁马踏碎青砖,马鸣洪亮传千里。”
林绘伊并未应和,放下抚摸的手,转向卫秋晟那边。
自己就算不是古人也明白,这人在推销自己的汗血宝马,自己刚穿过来,一分钱都没有,古人也有高利贷给自己借吗?
“你喜欢?”
“不算喜欢。”林绘伊转而看向卫秋晟的白驹,马比马气死马,白驹身上有明显的刀伤划痕,眸亮囧囧,沉稳中裹挟着沙场上的刀剑风气,与刚刚那匹黑马相比,更显老练干劲。
林绘伊询问:“我们两骑一匹吗?”
卫秋晟“嗯”了一声,“先入城,近来外头不太平。”
不太平?
看样子卫秋晟大概是十七八岁,此时新帝继位,太后垂帘听政,新老旧派因科举改革政党对立。
林绘伊想起先前在书中看见的那些,懊悔不已,早知今日,就该多读书。
“我带着你,我也会骑术。”
管他的安不安全太不太平,自己从小培养的马术终于有了展示的余地,从今穿古为数不多的好处。
“襦裙不大便利,还是让某来吧。”卫秋晟言辞推搡,不是不相信而是怕自己的烈马伤了林娘子。
“也对。”
年轻小伙见姑娘要走,赶忙劝说:“小娘子,小人这马培育多年,游走江湖间,见过真刀真枪,自是上得了战场一等一的好马。”
林绘伊觉得好笑,马匹身上无一处挨过真刀擦枪的伤口,显然是专人培育,虽说样貌品端看着甚好,可总归还未培育,不知能否踏行千里仍留余力。
“不要,我不喜欢了,我出门看了卦,黑马与我无缘。”
说是无缘,倒不如说是手里的白玉佩跟这匹尚未踏行千里的黑马不匹配。
正要上马时,不远处一道急促的女声从入山门的台阶处传出来。
“娘子!娘子!”。
人未至声先达,引起了林绘伊的注意,她注视着入口方向。
那女子身穿浅绿色齐胸襦裙,身后跟着一名年纪相仿衣服花色相同的人。
女子注意到了林绘伊的视线,望过来,原本焦躁的双眼,唰的一下,连脸色都用气色了。
“娘子。”
“娘子。”
那两位女子边叫边提裙朝她方向过来。
卫秋晟微微侧目,用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道:“你的婢女?”
“是吗?”林绘伊看了看附近,石面七方平台,只有自己一个女的,那就是自己没错了,点头再次回答:“是吧”。
不过,有些不对。
自己的衣服首饰全都没变,为什么会叫自己娘子,不会把自己本人建模也改了?
难不成是加入这个世界解锁新任务或副本?
《第一章回门寻仇嫡女》前世我被……
林绘伊想到这摇了摇头,看多了小说果然没好下场。
还有一种假设,白玉佩将自己带过来,肯定是有原因,人家当魔法少女还要收集卡片拯救世界,难道自己是……拯救南朝改变历史的女将军、女宰相?!
林绘伊摸了摸下巴,这么一想也不对,时空交错就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倘若自己真成为了名官,史书上也该记自己一笔。
两名婢女小跑过来,双腿跪地,双手触地,额头轻叩地面,嗓音发哑似乎刚大哭一场。
领头的婢女,连叩两个头可把林绘伊吓一跳。
我靠,想折寿我?
在道德与人设之间左右为难,既然来了就说明是有原因,称呼自己为娘子想来身份肯定不一般,一上来就磕头说明“本人”平常态度不算友善。
脑内十秒头脑风暴后,还是将跪着的婢女扶起来,叹气道:“你们这是干嘛,我又没怪你们。”
不知是哪句话不对,原本热泪盈眶的婢女眼泪全如清泉般涌出。
“娘子,春奴当时就不该离开,使得娘子从上崖泉口被冲下去。”
等一下等一下冲下去,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虽说后来也是被河流冲走,但跟眼前两名婢女毫不搭边吧。
春奴接着说:“娘子是奴跟夏奴没保护好你,还请娘子罚奴婢们吧。”
林绘伊忍不了了,上来就让自己当抖s,罚人这一块自己真做不到,太缺德了,有违良心,好歹自己可是饱读现代文学著作的良民,哪能干这事。
所谓的现代文学著作就是我们伟大的语文书。
说了半天才想起身边的卫秋晟,林绘伊面露谦意,与他致歉:“感谢卫二郎今日相助,来日小女子必登门道歉。”
“林娘子不必挂怀,救人本是善意之举,日行一善,福源自来。”卫秋晟向她颔首过后翻身上马,突然熟悉的男声如音而至。
林绘伊赶紧让这两名婢女带路下山,一直呆在山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好啊你个卫家老二,自己偷摸下山,不喊上兄弟我,说好比赛呢?。”
尹郝不知何时就闪到卫秋晟面前,左手拿鱼竿,右手鱼篓里大约有六条鱼跟三条小鱼。
原本白金色的圆领衣袖沾染上些许泥尘,衣角处还有挂着水渍。
卫秋晟扬眉不置可否:“上马,时辰不早了,若再被抓,恐怕回去尹叔伯的戒尺这回就挨背上了。”
“行行行。”
-
马车内,林绘伊身居主座左右为难,倒不是因为不宽敞,而是身边两侧的婢女们自怨自艾个没完,左边春奴哭哭啼啼一个劲怪自己,右边夏奴委屈巴巴扇自己巴掌说此次都赖自己不该带娘子出来。
“……”
怎么劝也不是。
林绘伊眨了眨眼,佯装难受头疼:“春…春奴,我感觉头好疼啊,有点忘记了什么事。”
“我今日为何出来?”
春奴跟夏奴停止哭泣,春奴擦干眼泪,突然正经:“新帝继位,使君前往洛阳参与仪式以及述职。使君与夫人过两日才能抵达洛阳,娘子你与同行的关家娘子乘舟先抵达,前些还在船上的日子,听闻洛阳郊外山间清秀与苏州不同想来踏青……
不曾想…竟然一个不小心跌进河流里,奴婢们本以为娘子会……”
不好触发被动了,林绘伊赶忙打住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想弥补,不如就帮我查查刚刚救我的那名卫家郎君,家住何条街巷年方多少。”
夏奴惊叹:“娘子莫不是看上那位卫家郎君了吧。”
林绘伊闭目内心吐槽: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没事好在掌握了一个点,现在自己是苏州刺史家的女儿,目前在洛阳踏青,刚刚差点溺死,然后被卫家二郎给救了。
“没,刚刚人家就救我了,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不得去人家府上赠礼表示感谢。”林绘伊再问出了个关键问题:“我觉得名字不好听想改,你说我爸…阿耶阿娘会同意吗。”
还好改口即使,这称呼官职什么的最讨厌了,南朝百八十个官,神都洛阳又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
这不闹吗?
夏奴有些不解:“娘子你曾说自己名字是世上最好听的啊。”
废话,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啊,你当我跟你在这玩Death Note炸对方名字呢。
林绘伊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想改了,你说说我之前的名字怎么样?”
夏奴秀眉微蹙,言辞躲闪:“可是称呼娘子名讳视为不敬,奴婢不敢”。
还有这规矩呢。
“没事你大胆说,这马车里头就我们三,谁会说出去。”
“嗯…娘子你曾为自己名字作过诗句,奴背给娘子听:林间有佳人,洛水伊人俏。林洛伊三字皆在其中。”
原来叫林洛伊啊。
林绘伊点点头,“嗯,那不改了。”
好了这下大概都知道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回去,找到另一半黑鱼玉佩吗?
林绘伊面露难色,把玩着手里的白鱼玉佩。
穿越是福是祸?
拉开马车帘子。
日入酉时之初,春落余晖,孤鹜低鸣,山随四时自载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