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对于林念北来说,显得尤为漫长。
他向来有着认生又认床的毛病,初来许府,新的环境让他浑身不自在。
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柔软的蚕丝被像是长满了刺,怎么躺都不对劲。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打更声。
他双眸空洞,盯着屋檐的青砖瓦片出神。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摇曳的光影,伴着秋夜呼啸的凉风,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进京途中和许府的种种场景。
特别是齐县遇到水匪,现在回想起来还感到一阵心悸。白日三姐的叮嘱还在耳边萦绕。这些片段在他的脑海里肆意回放,怎么也划不走。
时间在他的煎熬中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终于,在寅时的钟声敲响后,他才在极度的疲惫中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短暂的睡眠并未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他的梦境里也是一片混乱。
梦中自己深陷在一片漆黑的水域。惊恐的看向四周,水下有个黑影拿着刀,直直向他袭来... ...
第二日(八月十日)辰时。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林念北紧紧裹着被子,只漏了个脑袋在外面。
睡梦中他眉头紧蹙,似是陷入梦魇。
“公子,公子,再不起可就来不及了,林大娘子马上就到啦!”
书奕神色匆匆,一路小跑着冲进屋内。
林念北被喊声惊扰,才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
“什么?三姐要来?”
林念北瞬间犹如弹簧一般,“嗖”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身。仿佛三姐比梦魇还可怕一般!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虚弱无比。
林念北惊呼:“书奕,快快帮我更衣!”
说着快速翻身下床,毫无睡意,双眼瞬间清明!
“公子放心,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书奕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心中暗忖,搬出林大娘子这招果然管用。
他深知公子向来贪睡,若非如此,怕是一时半会儿叫不醒。
林念北一边任由书奕伺候着穿衣,一边抬眼看向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书奕算了一下时间,为了让公子动作更快些,故意往大了报:“估摸着已经过了辰正二刻啦。”
“糟了糟了,起晚了。”
林念北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不迭。昨天三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早上去陆老夫人那儿请安,千万不能迟到。
如今这都这么晚了,免不了要被三姐数落一番。
林念北急切吩咐:“快去备热水。”
此刻,他心中懊悔不已,埋怨自己不该如此贪睡,在这寄人篱下的许府,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自己和三姐的颜面,怎能如此疏忽大意。
“书酉!”
书奕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朝着门外轻轻拍手。
只见一个小厮端着一盆热水,快步走了进来。升腾的水气扑在脸上,看不清面庞。
小厮恭敬回话:“林公子,小的是林大娘子派来伺候公子的跑腿小厮,您唤我书酉便是。”
说完,便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对新主子的敬畏与期待。
小厮走近,林念北才看清他的模样。长的还算清秀,慈眉善目的,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一身灰色长衫,倒是有几分书童模样。
林念北一脸茫然地看向书奕,眼中写满了疑惑。
书奕赶忙解释:“这是今天早上林大娘子让我领来伺候公子的。想着钟叔和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府里的小厮跟在身旁,公子要去什么地方,或是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就行,也方便些。”
林念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暗暗思忖,还是三姐考虑得周全。在这陌生的京城,有个熟悉府中事务的小厮在身边,确实能省不少事。
同时,他也不禁感慨,自己在这新环境中的生活,每一步都离不开三姐的悉心照料,往后更应努力适应,不让她操心。
在书奕为他盘发的间隙,林念北上下打量着书酉,不温不火地问:“你今年多大了?可曾读过书,识字与否?”
书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赶忙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公子的话,小的今年十九岁。曾读过《百家姓》和《三字经》,也识得一些字。不瞒公子,府里的下人多少都识得些字的。”
林念北微微挑起眉心,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没想到连下人都有这般学识。
林念北接着又问道:“书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拗口,是谁给你取的?怎么与书奕如此相似?”
目光灼灼地盯着书酉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书酉连忙解释:“是林大娘子昨晚赐的名。原先小的名叫喜子,林大娘子说,往后小的跟了公子,要时刻提醒公子读书习字,故而改成了书酉。”
书酉站得笔直,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新名字颇为喜欢。
林念北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三姐这是铁了心要逼自己用功读书啊!竟然连夜把人家名字都改了,真是用心良苦,无所不用其极啊。
他心中虽有些郁闷,但也明白三姐的心思。唉,自己本意是想来混日子的。三姐的好意怕是付诸东流了。
林念北无奈地轻轻点头,心中虽有些郁闷,但也不好发作。他戴上幞头帽,转身径直走向阳台。
阳台正对着东边,此时外面日头正好,暖融融的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落在屋檐。
远处,旭日缓缓东升,那璀璨的光芒为整个世界增添了一抹绚丽的光彩。
林念北沐浴在这温暖的晨光之中,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间消了大半。
静静地注视着湖中那曲折蜿蜒的长廊,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云香苑,云香苑,以后便叫晨曦阁吧。”
这名字,恰似这初升的朝阳,充满希望与活力,也寓意着自己在许府新的开始。
他转头冲着书奕大声喊道:“书奕,去告诉三姐,云香苑从今往后改成晨曦阁!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正好去她那儿用早膳。”
说罢,他抬脚匆匆下楼,朝着芙华苑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念北穿过石桥,来到槐花树旁,路过一处院子时,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二楼有个身着浅蓝色锦衣的公子哥正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他走得太过匆忙,并未过多留意。他的心思,早已被芙华苑飘来的饭香吸引得直流口水。
他匆匆而过,再次踏上游廊,脚步急切,径直来到芙华苑。
一进门,林念北便看到三姐早已在饭桌上等候。
他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故作可怜地说道:“三姐,我都快饿死啦。早饭都准备了啥好吃的呀?”
说着,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此刻,他试图用这种轻松的方式,缓解即将到来的数落。
林永晴没好气的说:“没大没小的,整天没个正经样子!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嗔怪道:“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你来这儿是为了念书,可不是来当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的。”
她顿了顿,继续语重心长地说:“还有,既然进了许府,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你要好好念书,争取考个好功名,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林永晴看着他那懒散的姿态,忍不住又啐了他一口。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声催促:“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林念北心中明白三姐的担忧与期望,却又忍不住有些抵触。
他嬉皮笑脸地,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哦,知道啦,知道啦,三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科举,将来给你挣个诰命姐姐当当,怎么样?哈哈哈哈。”
然而,那副慵懒的模样,让林永晴看了直来气。
林永晴抬手便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骂道:“哪来的诰命姐姐,那叫诰命夫人!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挣来什么诰命,只求你别把学堂搅得乌烟瘴气就行!”
林念北:“啊!姐,轻点呀。我知道错啦!”
他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往旁边闪躲。随后,他赶忙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地坐好,用早膳时也开始规规矩矩地细嚼慢咽起来。
今日他身着淡蓝底色,绣着云纹的绸缎锦衣,头戴黑色罗幞头。静静地吃着东西,那模样仿佛是画中走出的俊俏公子,沾染了些许人间烟火气,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他也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这般任性,莫要再惹姐姐生气。
林永晴也不禁被他这副模样逗乐,连带着自己都多吃了几口。
旁边的知画和知棋也偷偷地看向他,心中暗自欢喜,瞧着这位新来的俊俏公子,能一饱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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