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楼三楼的咖啡间飘着焦糊味,季昭星搅动着杯里的速溶咖啡,看着褐色的粉末在热水里沉浮。导师周教授的话像块冰沉在杯底,冻得她指尖发麻:“月清那孩子太轴,模型商用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去劝劝他,就说二作给你,评奖学金时我帮你运作。”
窗外的玉兰花刚打花苞,嫩白的花瓣裹着层绒毛,像仲月清代码里那些被小心翼翼保护的 “情感参数”。季昭星想起上周的组会,资本方代表拍着桌子说 “要砍掉 90% 的临床样本,节省运算成本”,仲月清当时直接合上笔记本:“失真的模型不如废铁。” 他的眼镜片反射着会议室的冷光,像道不肯妥协的防线。
“小季是聪明人。” 周教授的钢笔在文件上敲出轻响,“你知道这个项目对系里多重要 —— 实验室的新服务器、明年的招生名额…… 都指着这笔投资。” 他把份《商业化合作意向书》推过来,在 “情感识别模型 V5.0” 的标题旁,用红笔圈出 “删除 17 组误判案例” 的条款,墨迹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季昭星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苏晚的诊疗笔记里写:“所有数据失真,都是从‘忽略少数人’开始的。” 那年林某的求救信号被当成玩笑,不就是因为 “轻度焦虑” 的标签盖过了真实的绝望?她突然站起身,咖啡杯在桌上晃了晃,褐色的液体溅在文件的 “二作” 字样上,晕成片模糊的污渍。
“我去趟实验室。” 她抓起背包就走,听见周教授在身后冷哼,钢笔重重砸在桌面上。
仲月清正趴在键盘上调试代码,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投出深浅不一的阴影。看见季昭星进来,他立刻把 “模型防护模块” 最小化,指尖还停留在 “禁止非授权参数修改” 的代码行上。“资本方又来施压了?” 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桌角的速溶咖啡罐空了三个,罐身印着的 “学术专用” 标签已经卷边。
季昭星没说话,径直走到他对面的工位坐下。她翻开笔记本,在 “AI 商业化风险评估报告” 的标题下,列出密密麻麻的数据:“当训练样本缺失率超过 30%,‘求救信号’识别准确率骤降 47%”“删除误判案例后,模型对‘隐藏情绪’的敏感度下降至原来的 19%”…… 每个数字后都附着频谱图,像一张张铁证。
仲月清的睫毛颤了颤。他看见季昭星在 “风险等级” 栏标了个鲜红的 “致命级”,下面用小字注着:“相当于让模型患上情感色盲 —— 看不见那些藏在玩笑里的眼泪。” 这是苏晚生前常说的话,此刻被她工工整整抄在这里,字迹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教授找过你。” 他突然开口,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半行代码,又删掉,“用二作诱惑你?”
季昭星把报告推过去,在 “技术论证” 页夹了张便签,上面是她凌晨算的推导公式:“当资本权重>0.6 时,模型伦理指数趋近于 0。” 便签边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是苏晚最喜欢的那种歪歪扭扭的款式。“他不懂,有些参数不能砍。”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属般的硬度,“就像 17 个误判案例里,藏着 17 条被拯救的可能。”
服务器的嗡鸣声渐起,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宣战伴奏。仲月清看着报告里的 “对抗方案”:在模型底层植入 “不可删除样本库”,用加密算法保护苏晚的 17 个误判案例,即使资本方强制修改参数,也会触发 “自我锁定程序”。每个技术节点旁,季昭星都标着精确到毫秒的响应时间,像在制定一场精密的代码攻防战。
“这里的加密强度不够。” 他拿起笔,在 “防护模块” 处画了个圈,“要用区块链的分布式存储,让他们找不到单点突破口。”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季昭星敲击键盘的节奏渐渐重合,像两段正在同步的代码。
暮色漫进实验室时,报告的最后一页多了串复杂的哈希值。季昭星把打印好的文件装订成册,封皮用荧光笔写着 “对抗资本,我们该用代码说话”,字迹力透纸背。仲月清接过报告时,指尖在 “二作” 的位置停顿片刻,突然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行注释:
“// 合作愉快,季昭星。
// 附加参数:信任度 = 100%,防御等级 = 最高级”
他的钢笔在 “季昭星” 三个字上稍作停留,墨水晕开的弧度,像极了雪乡暖炕上那个未说出口的拥抱。
第二天清晨,周教授的办公室传来惊怒的摔门声。季昭星和仲月清站在走廊里,听见资本方代表咆哮:“这模型根本没法改!底层代码被焊死了!” 周教授的声音带着慌乱:“不可能,我明明让他们……”
实验室的服务器突然发出提示音,两人的手机同时收到推送 ——“情感识别模型 V5.0 防护系统启动,检测到非授权修改行为,已自动向伦理委员会发送预警。” 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流里,季昭星认出自己写的 “样本库守护程序”,和仲月清补的 “资本入侵拦截模块” 正完美协同,像两只紧握的手。
仲月清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温度烫得像漠河的极光。“去吃铜锅涮肉?”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次我请,庆祝我们的‘反商业化战役’首胜。”
季昭星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报告末尾那行注释。原来有些合作,早在代码里埋下伏笔 —— 就像她在 “风险评估” 里藏的 “star&moon 联合开发” 签名,像他在防护模块里加的 “季昭星专属访问权限”,都在证明:对抗世界的方式有千万种,而他们选择用最温柔的代码,守护那些不该被忽略的声音。
路过实验楼公告栏时,季昭星看见一张新通知:“仲月清、季昭星团队获‘伦理创新奖’,奖金用于保存苏晚临床样本库。”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戒指内侧的代码映得发亮 —— 那是他们共同写的誓言,要用代码为刃,守护所有藏在数据里的心跳。
伦理委员会的调查结果公示三天后,李教授的办公室门第一次敞开着。季昭星和仲月清站在门口,看见老人正把一摞《临床心理学伦理准则》装进纸箱,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层细盐。
“进来吧。” 李教授的声音带着沙哑,指了指桌前的两把木椅。椅子扶手上还留着淡淡的咖啡渍,是上周资本方代表拍桌子时洒的,当时他沉默地用纸巾擦了很久,像在擦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仲月清的指尖攥着那份 “伦理创新奖” 的证书,红色封皮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想起三年前刚进实验室时,李教授把苏晚的《情绪识别导论》递给自己,说 “你妈妈的研究,该有人接下去”,那时老人的眼睛里还盛着星光,不像现在这样蒙着层灰。
“周明宇把你们的报告给我看了。” 李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个搪瓷杯,泡了杯浓茶,茶叶在热水里翻滚,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那些数据…… 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目光落在报告里 “17 条被拯救的可能” 这句话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你妈妈和我曾经是同事,当年总说我‘太想做出成绩,反而丢了初心’,现在看来,她说得对。”
季昭星的睫毛颤了颤。她看见李教授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年轻的他和苏晚在学术会议上的合影,两人举着获奖证书,笑得眉眼弯弯。相框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痕,像道被时光冻结的叹息。
“资本方承诺给系里实验室捐空调和服务器。” 李教授的喉结动了动,端起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去年冬天暖气坏了,三个研究生冻得手生冻疮,论文都差点延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着,先拿到钱,等服务器都换了,再把模型改回来……”
看着李教授鬓角的白发,季昭星突然有些妥协,开始时都带着 “为了大家” 的善意,却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方向。
“苏晚走的那年,” 李教授的指尖在相框裂痕上顿住,“和我围着操场散步时,曾说‘所有技术都该有温度,就像医生不能因为病人穷就不开药’。”
“服务器和空调的事,我已经跟系里说了。” 仲月清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实验室的服务器,“我们的模型获得了公益基金的支持,足够换最先进的服务器了,还能设立奖学金。” 他从背包里拿出份文件,在 “捐赠方” 栏写着 “苏晚纪念基金”,下面是他和季昭星的签名,字迹紧紧挨在一起。
李教授的眼眶突然红了。他看着两个年轻人眼里的光,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们挤在没有暖气的实验室,用旧电脑运行模型,却觉得每天都充满希望,不像现在这样被名利压得喘不过气。“你们……”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比我勇敢。”
阳光渐渐爬过桌面,照在报告末尾那行代码注释上:“// 合作愉快,季昭星。”
“下周的学术会议,” 李教授把那摞《临床心理学伦理准则》推过来,“你们去讲吧。” 他的指尖在 “主讲人” 栏写下仲月清和季昭星的名字,字迹郑重得像在传递一份神圣的使命,“把你们的模型、你们的坚持,都告诉大家。”
仲月清接过文件时,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是李教授的字迹:“苏晚说得对,技术该有温度。我会向伦理委员会提交辞呈,也算…… 给那些被忽略的样本一个交代。” 便签边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像苏晚常用的那种,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真诚。
走出办公楼时,春风卷着玉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季昭星看见李教授站在窗口,正把那相框摆回原位,裂痕对着墙壁,像在珍藏一份不愿示人的愧疚。仲月清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个 U 盘:“这是我们新做的‘模型追溯系统’,能记录每次参数修改。” 他的声音很轻,“李教授说想帮忙维护样本库,我答应了。”
季昭星笑着点头,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阳光穿过两人交握的手指,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他们共同写的代码,复杂却温暖。她知道,这场关于技术与人性的博弈,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就像李教授的苦衷,就像他们的坚持,最终都在时光里找到了各自的答案。
实验室的服务器在午后发出提示音,“苏晚临床样本库” 的访问记录里,多了条新的日志:“管理员:□□,操作:备份所有误判案例,备注:有些错误,该被永远记住。” 仲月清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在代码里加了行注释:“// 感谢所有回头的勇气。”
季昭星凑过来看时,发现他把李教授的名字加进了 “荣誉顾问” 列表,在苏晚的名字下面,像串被时光重新串联的珍珠。窗外的玉兰花终于完全绽放,嫩白的花瓣在春风里轻轻摇曳,像在诉说一个关于和解的故事 —— 那些曾经的分歧、愧疚、坚持,最终都在暖阳里,化作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