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很多航班延班，凌晨的机场依旧滞留了不少游客，不过好在张晓吉的航班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以准点起飞。
他值完机推着行李往航站楼走的时候，有三人和他并排走了好一会。
张晓吉以为他们只是恰巧并行的路人并没有十分在意直到他们越走越近。
“请问你是张晓吉吗？”其中一人边走边试探地问道，“参加《星捕营》的...”
张晓吉循声看去，是一个年轻的穿着黑长裙的女生，她身后另外两个一男一女的同伴也正一脸探究好奇地看着自己。
“是。”张晓吉朝他们礼貌地笑了笑。
“哇~真的是！我就说是吧！”
女生一副‘我没猜错吧’的表情兴奋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同伴。
“哇靠！真的是啊！” 男生一脸的不可置信。
另外一个看着有些内向的长发女生则是开始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了什么。
“哇~你真人比节目里还帅呢~”黑裙女生边在他旁边走着边叹道。
“我戴着口罩还能看出个不同？” 张晓吉玩笑着随口问道。
“嗯！能的，能的！”黑裙女生忙忙点头笑道，“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模特呢，才多看了几眼，腿又直又长的我一个女生都慕了！”
张晓吉被这么直白又角度新奇的夸赞噎得没了招，只能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另外一个短发的女生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拍立得递给了自己的同伴。
“可以合影签名吗？” 黑裙女生拿着拍立得问道，“我们三是家小型游戏公司的，一直关注《星捕营》这个节目，特喜欢你在节目里的表现！”
“可以。”张晓吉点了点头。
拍完照签了名，三个人一路跟着问了很多问题。
他们很好奇节目里各种角色设定和动作编排，问的问题也很细节专业。
张晓吉也尽量认真地回答了他们。
“不是自己的角色也这么了解吗！” 男生听了颇有些诧异道，“我看过其他选手上传在社交平台的角色设计稿件和分镜，都厚厚一本的。”
“那些设计都很生动，只要看过就能在脑子里活过来了，很有意思。” 张晓吉笑道。
他行李箱里还放着节目里目前出现过的所有角色的设计稿件，是和导演组还有其他学员那收集来的，也权当是种纪念吧。
“节目里的角色设计都是周诠主笔的吗？”短发女生问道。
“是的。”
“哇～好厉害！”
“他是挺厉害的。”张晓吉笑道。
黑裙女生笑眯了眼，她偏过头压低声和短发女生说了句话，但张晓吉还是听清了。
“难怪你这么嗑他两CP！”
“...”
在机场的一处中心集散区，三个年轻人高高兴兴地挥手道别。
“我们超期待你下一期的表现！有个什么人气票都投给你了！加油呀！”
“加油！”
“谢谢...”
三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地随着人群往自己出发的航站楼走去，而他则是拐向了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
安检处的队伍一点点地往前移动着。
通过安检闸口需要刷脸，张晓吉刚准备取下口罩的时候有人忽然从身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抽回手来。
“晓吉哥...”
“周诠？” 张晓吉意外不已。
周诠冲他平和地笑着，仿佛他们是一起出行的，他只是短暂离开去买了杯咖啡或是去了趟洗手间。
可是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头发乱糟糟地耷在镜框上，昂贵贴身的衬衣布着皱痕，而握在手腕上的力气更是大得让张晓吉都觉得痛了起来。
“你怎么...”
“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他低声道。
“好...”
张晓吉刚点了头，周诠便拉着他往安检队伍外走去。
“等等，行李...”
张晓吉想抽回手去拉行李箱，但周诠并未放手，而是转身几步帮他拉过了行李。
他们往航站楼的另一头走去，时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好奇和探询的目光。
张晓吉用拇指轻轻推了推周诠的手，他回头看了眼，便也放了手。
他们来到了机场的贵宾私人候机室。
这个私人候机室与其说是候机室不如说是一间高级套房。
高档的商务风装修，有卧室，有客厅，有办公桌，甚至还有个吧台。
关上门后，周诠推着张晓吉的行李箱径直往餐厅走去。
“晓吉哥，生日快乐啊...我让他们简单准备了下...”
张晓吉跟上前，只见桌面上放着蛋糕，披萨，花束和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子。
“我比原计划回来晚了些，计划赶不上变化，准备得有些仓促...” 周诠的笑容里带着些歉意。
“没有，” 张晓吉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谢谢你。”
“这蛋糕你专门订的吗？挺有意思...”他弯腰凑近看了看。
张晓吉好多年没再过生日，不由得感慨了下如今的糕点技术真是日新月异五花八门。
昨天是只桔子的形状，今天又是一把卡通Q版唐刀的形状。
刀上还写着“拂晓”两字，正是多年前赵晚云送给他的那把。
“你要许个愿吗？”周诠问道。
“不用了，不如填饱肚子来的实在。”
折腾了一天，这会他还真有点饿了，披萨的香味勾得他肚子都叫唤了起来，也便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片。
蛋糕和披萨，是他多年前生日会上的标配，年少的他们和好友，借着这样偶尔能放纵的机会，通宵地游戏，唱歌，聊天，无所顾忌地大笑和玩闹...那时候他们相信，他们往后人生的每一年都会拥有这样的一个晚上。
“要来一杯吗？”
周诠从吧台的架子上拿了一瓶酒晃了晃问道。
“行啊，来一杯吧。”
周诠转身背对着他在厨房的操作台上操作了起来。
张晓吉吃完了片披萨，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的功夫，吧台传来了一声猝然的玻璃碎裂声。
酒香味瞬间弥散了开来。
张晓吉忙上前查看。
“手滑了下。”
周诠正弯腰捡地上的酒瓶碎片。
他伸向碎片的手在微微发抖，血顺着指腹流了下来。
“你手..”
张晓吉抽了几张纸巾将伤口盖住，拉了他去水龙头冲洗伤口。
“这有创可贴吗？”
“门口的架子上有医药箱。”
张晓吉去取了箱子过来，拿了棉签给周诠手上的伤口消毒。
伤口很长，但还好不是很深，已经基本止血了。
“你这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张晓吉在医药箱里翻找大小合适的创可贴时问道。
他想过周诠或许会因为自己的退赛有些不悦和失望，但他今天这样的情绪和状态应该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除了工作上的，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周诠一直沉默地配合着，直到张晓吉小心地帮他贴创可贴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我一回来就去了营地找你，他们说你一早就走了...我给你发了很多很多信息你没回，打电话也一直是关机，我以为...”
周诠顿了顿，目光从两人交叠的手上看向了张晓吉的脸，嘴边带着丝劫后余生似的苦笑，“我以为你又像7年前那样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不辞而别了...”
张晓吉不解地看向他，“我旧手机摔坏了，修了一天也没修好，就买了部二手的凑合，我给你发了好几条信息，你没收到吗？”
他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那部新买的临时手机，当着周诠的面打开了聊天记录。
一打开，两人都盯着屏幕沉默了片刻。
“...晓吉哥，这些消息都没发出去...”
张晓吉确实给周诠发出了好几条信息，只是张晓吉发出去的几个对话气泡后面一直旋转着表示“发送中”的小圆圈。
无论是他发的关于退赛的消息，转钱的消息，还是请他吃饭的计划泡汤下回再补的消息，没有一条发出去的。
除非有来信提示，张晓吉很少主动去查看信息。
周诠没回他，他还以为可能是人还在国外开会，或是还在飞机上所以没收到...
“呃...”他困惑地盯着屏幕眨了眨眼。
关了手机又开机还是无济于事。
“我看看怎么回事...”
张晓吉说着走到了办公桌前坐下，那里有一盏更加明亮的台灯。
“不会被手机店老板诓了吧...”
他低声嘟囔着打开手机后盖检查了起来。
琢磨了会发现好像是sim卡接触的问题。
他那部旧手机实在太旧了，要保留原号的话需要把旧版的sim卡修剪到合适尺寸才能插进新的手机里用。
估计手机店老板当时急着关店打烊没剪好。
张晓吉环顾了下桌面，笔筒里正好有把小剪刀，他伸手够了过来。
周诠这会又去吧台重新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放在了张晓吉的面前。
玻璃杯里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谢谢...对了，我拜托我哥转给你的钱你收到了吗？”
张晓吉低头修磨sim卡的边缘的时候问道。
“收到了...”
“哦，那就好。”
周诠坐靠在了办公桌旁，撑在桌子边缘的手骨节分明，关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着白。
玻璃杯上的水汽在桌面上印下了一圈水渍。
“不要走...留下来好吗？”
周诠忽然轻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丝小心翼翼的乞求。
“...”
“我来L市，参加《星捕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非比到最后...”
“那以后呢？”
“...”
张晓吉将sim卡装了回去，开机，还是不行，只好又取出来再次修剪。
“禾洛新弄的民宿差不多快开业了，我回那边帮忙，就和以前一样。你得空想度个假什么的，随时欢迎你来，留风景最好的房间给你。”
他说着抬头冲周诠匆匆笑了下。
“你真的甘心吗？”
“寄人篱下，给人打杂工，当保姆，当车夫，呼来唤去，拿着微薄的工钱，这样的生活你甘心吗？”
“我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张晓吉稍微修了下sim卡再次装了回去，等待开机的时候，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略显急躁地轻敲了起来。
周诠站起了身，他单手撑着张晓吉坐的转椅的扶手微微转了下，让他面向了自己。
“你跟我算得清清楚楚，连本带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还给了我，你不再欠我什么了，那你又欠赵伟什么了呢？为什么非要回他那？”
张晓吉茫然地抬头看着周诠片刻道，“那你为什么...又非要我留下来？”
“我...”
周诠闭了闭眼，似是下好了什么决心，再睁开时候，他的目光坚定又无比认真。
他缓慢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你能留下，我想每天能见到你，见到你做真正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那双漂亮的眼眸透亮的像是晨光下的池水，又沉静得如不见底的大海。张晓吉潜意识里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心脏也不自觉随着周诠说的每个字跳得越发快了起来，“咚咚”吵得他无法思考，吵得他一时想不明白那隐约意识到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想去想明白...
候机室的广播里忽然开始播放登机提醒。
虽然并不是自己要乘坐的航班，张晓吉还是推开周诠站起了身，拉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去。
“行吧，我得走了，回聊吧。”
周诠从身后把刚开了一条缝的门猛然又关上了，手臂则一直保持着撑压着门的姿势，张晓吉试着开了几次门都被他重新关了回去。
“以前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了！从头至尾都不是你的错！你究竟还在害怕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张晓吉缓缓转过身，他垂着眼，睫毛的阴影下是带着些疲惫和无奈的笑意。
“我只是回去接着过我应该过的生活，而你接着过你应该过的生活，我们电话短信保持联系，你想来禾洛作客我随时招待，我可能偶尔也会来L市找你蹭顿饭，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个好...其实能这样做一辈子朋友对于我来说已经是...”
他的声音最后低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了。
“让我走吧。”
周诠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他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雨水的味道裹挟着淡淡的酒味笼袭了下来。
苦涩，潮湿，又带着暖意...
张晓吉微微偏开了头，一片温软堪堪擦过了左脸上的疤痕。
周诠将头埋在了张晓吉的颈窝处闷声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周诠又问了一遍。
张晓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单手挂在悬崖边挣扎坚持了无数个日月交替的人，好累好累...不如...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塞进了周诠的手里。
“什么...？”
“你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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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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