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汽车站的大字灯牌将周遭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晦暗的紫红。
思乡旅馆就在客运站的马路对面,门前闪烁着显眼的霓虹招牌。
前台的人在柜台后睡得呼噜震天,张晓吉随手拿了柜面上退房客人留在那的房卡刷了电梯上了楼。
旅店里面远比想象的要大,但是走廊上却只装了几盏低瓦数的灯,还没有走廊尽头窗外照进的路灯灯光亮。
左拐又右拐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后又是一段长廊才找到了房间。
对于赵晚云见到他后会是什么反应,会对他说什么,张晓吉心里一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差点被走廊上一个打翻的花盆绊到。
他弯腰把花盆扶正,却意外发现地上数个杂乱的泥巴脚印全部通向了同一个房间。
那间房正是赵晚云的房间。
从脚印来看,至少有四个人。
张晓吉疑窦丛生,他放慢了脚步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的样子走到了房门前。
“嗯,我刚到...”
他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房门号和上面一圈映着窗外红光的猫眼。
而门后传来了窸窣杂乱的脚步声和几个男人压着声音粗声粗气的说话声。
听响动,这几人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嗯,是的,是...”
刚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又放下。
“好的,你说,我听着...”
“嗯,好,所以你意思是...”
张晓吉边说边往楼梯间走去。
隔了没一会,那间房的房门被“砰”地一声重重打开,急切而混乱的脚步声往楼梯间这边冲了过来。
“别给他溜了!”
从走廊里掠过的斜长影子看,来人有四个,手里都拿着棍棒。
躲在暗处的张晓吉,一等第一人冲进了楼梯间便对着他的膝盖又狠又准地踢了上去。
那人一声惨叫抱着膝盖蜷滚到了角落里。
“**妈的!” 只听一声叱骂,紧随其后的人高高举起手里棍子便抡了过来。
张晓吉偏身一躲,抓着他的胳膊顺势将他朝前一扯,对方在狭小的楼梯间里一下踩了个空,翻了几个跟头摔到楼下去了。
他又往后一退躲开紧随其后的一袭,顺手拿起墙角的一把扫帚,没几秒的功夫,剩下的两人也被精准打到要害,躺在地上抱着被打处嗷嗷叫唤。
这几人看着膀大腰粗,空是体格子壮实,根本不是对手。
而楼下此时传来了冲上楼的脚步声,看来是配合着来堵他的。
赶来的两人隔着半层楼梯的地方一看到自己几个同伴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已经全军覆没,气势一下消了一半,一脚踩在楼梯上凶神恶煞地看着张晓吉却迟迟不敢上前。
张晓吉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棍子,是沉甸甸的金属制品。
他刚一抬手作势要冲下去,两人便慌了神,忙后退了几步。
其中一人指了指张晓吉,一脸“你等着”的样子,便和同伴头也不回地原路溜走了。
他回到走廊,敲了敲那扇被关上的房门。
“老妈!你在里面吗?是我!”
试着敲了半天,却是无人应答。
张晓吉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又回到楼梯间,几个被打趴的人依旧一副疼得挤眉切齿,一时起不来身的样子。
“房卡!” 他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那人抬手指了指自己一旁鼻血直流不省人事的同伴。
张晓吉从他口袋里果然摸出了房卡。
刷了房卡推开门,房间内和齐家人去过的其他地方一样,满地狼藉。
不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卫生间里传来不断的水流声。
血水从卫生间的门缝里流了出来。
“老妈!”
张晓吉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借着窗外暗红的灯光,他看到了放满水的浴缸里漂浮着一具身体。
心脏在一瞬间堵到了嗓子眼。
他始终不敢相信,齐家人真的要做的“血债血偿”的程度...
脚下明明踩着的是水,却如同踩在了虚无的空气上。
他冲上前忙将一直开着的淋浴关掉,每一滴没有流尽的水在落下后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水里的赵晚云穿着她常穿着的那件印着栖鹤武院Logo的黑色T恤。
张晓吉颤抖的手伸进了水里,捞起了她的肩膀。
身体还有温度。
这让张晓吉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忙将人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抱到了外面的沙发上。
赵晚云脸色苍白,一眼看去倒是没看到明显的外伤。
他一手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一手拨开了黏在苍白脸上的湿凉头发,想查看额头和呼吸。
然而张晓吉却赫然发现,眼前这张脸根本不是赵晚云!
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一双眸子似映着血光,张晓吉一愣,忙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躲开,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只觉得的后脖颈处被什么针扎了一下。
“你是谁?” 他捂着后颈忙和女人拉开了距离。
“我是谁?” 女人冷笑着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个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她看着40上下,半老徐娘,张晓吉只觉得在哪见过,却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向前走一步,张晓吉便后退一步。
而随着后颈处蔓延开的又冷又灼的奇怪微痛感,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不清了起来,最终化为了虚白的一片...
当张晓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手脚被缚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他仰着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灰色天空,细碎的雪屑落在了脸上,化成水落了下来。
“噼啪——”
一声尖厉穿透的破空声在耳边炸响。
胸膛被一阵凉风扫过。
回声在空荡的远处回响。
张晓吉缓缓低下头,正对着齐扬一张苍白的挤满愤恨的脸。
齐扬身后则还围站着十几个人,他们就那样静静站着,有的抽着烟,有的蹲在废砖堆上,有的随意靠站着,围观着一场私刑。
站得最靠前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纹着花臂的高个胖子,正抱着双臂冲醒来的张晓吉扬了扬下巴,吹了声口哨。
“呦,睡美人醒了?”
花臂男人身旁则是那个假扮赵晚云偷袭他的女人,女人脸上带着凉凉的笑意,时不时低头查看手机发短信。
“齐...扬...”
肿胀的喉咙里发出了旧齿轮一般的声音。
“我....”
刚要开口说什么,血从鼻腔和嘴里流了出来,呛得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齐阳高高举起手臂,手里黑蟒一样的鞭子划破空气咬着风甩了下来。
头被打得歪向了一侧,张晓吉听到了皮肉绽开的沉闷声。
“知道为什么吗?” 花臂胖男人走上前问道。
“哦,对,” 男人自顾自地笑道,“忘记自我介绍,我是齐家老四,她是我们大姐,我们都是齐家人。”
他说着朝身后偏了偏头示意了下。
“我们齐家人呢,向来讲究‘有债必清’,不轻易欠他人,也不轻易让别人平白亏欠我们,一旦欠了,那必须连本带利地去还清。这是我们齐家的规矩。”
“俗话说,父债子还,所以呢,我二哥被你爸捅死的时候有多疼,有多痛苦,你做为儿子就得加倍替他感受下。”
“而齐扬,我的侄子,是最合适不过的讨债人了。”
男人看了眼齐扬继续道,“我这好侄儿那几天本在好好集训准备参加校联赛,只要再赢下一场,就能拿到进A市级篮球队的资格了,结果现在老爸没了,集训状态不佳被踢出主力,努力多年的大好前途也没了,你说,该怎么偿还这比债?”
一鞭紧随着一鞭。
齐扬直到挥到力竭,将鞭子往地上一扔,喘着粗气焦躁地在张晓吉身边来回走动着,显然他还远没有发泄够。
“齐....齐扬...对...对不起...”
张晓吉含混不清地说道。
齐扬的脚步在身后忽然停了下来。
“对不...起?”
一个巨大的力量猛然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往上看去。
眼前是一张苍白的的脸,一双布满血丝暴突的眼。
“对不起有什么用?!”
“都毁了才公平!”
一把刀锋利的尖端避无可避地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张晓吉的眼睛能清楚感觉到刀上的寒意。
“别....”
他眼睁睁看着那把刀从自己左眼下,一点点,一寸寸,慢慢地划过了脸颊,划过了嘴角,划过了下巴....
可是为什么....
张晓吉心想,这一定是梦吧,要不然他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从醒来到现在,一切那么真实清晰。
他看清了雪花的形状,看清了齐扬眼里的血丝,花臂胖男人衣服上的污渍,远处废弃工厂墙上的涂鸦,他听见了鞭子划破空气的嘶鸣声,某处打火机开开关关的声音,闻到了血腥的铁锈味味,混着空气里冷呛的烟味....
可所有的感官情绪却像是隔着纱隔着玻璃隔着旷野上的疾风一样,无比得抽离麻木。
他感觉不到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就像此时此刻除了液体流淌过的温热感外,他为什么感觉不到半点刀刃从脸颊一路划至胸口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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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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