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的风裹着香樟叶，在盛阳一中门口打了个转。眠意站在公告栏前，手指在重点班名单上划到第八行，顿住了——眠意。
新生报到处的老师刚说过，八点半要去大礼堂开开学典礼，所有高一新生都得去。她抬手把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推上去，奶白色卫衣的袖子蹭到耳尖，有点痒。及腰的棕色长发垂在背后，八字刘海软乎乎地搭着，转身往大礼堂走时，发尾扫过浅灰运动裤的裤腰，带起点细碎的风。
大礼堂里早坐满了人，说话声嗡嗡的，像揣了满屋子的蜜蜂。门口的牌子写着“高一新生开学典礼”，眠意刚迈过门槛，后排就有个声音穿透嘈杂喊过来：“眠意！这儿！”
是林楠楠。她挥着手，旁边的顾安也跟着抬了抬下巴。眠意走过去，刚在两人中间坐下，林楠楠就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雀跃：“看了名单没？咱仨都在八班。刚才问了老师，重点班就俩，咱这班是进了重点班之一呢。”
顾安没说话，只往她这边挪了挪凳子，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
周围的喧闹声不知怎么就淡了点。有的男生的笔“当啷”掉在地上，弯腰捡的时候，目光经常没忍住往这边瞟，有的女生也在悄悄的咬耳朵：“看那个黑框眼镜的女生，长得好像明星啊”是啊,黑框眼镜后面那双眼睛尤其大，鼻梁高得恰到好处，嘴唇是自然的粉，明明穿着最普通的卫衣运动裤，却扎眼得让人不敢多看。
开学典礼终于开始了，校长在台上讲校规，讲得人犯困。眠意轻轻撇了撇嘴，手在桌肚里卷着头发玩，卷了又松开，松开又卷上，直到散场铃响，广播里喊“各班新生到对应教室集合”，才慢吞吞的跟着人潮往三楼挪。走廊里贴满了分班名单，八班的箭头指向尽头，眠意跟着人潮走，林楠楠和顾安一左一右跟在旁边，三人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
不久便到了8班门口，八班教室门敞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眠意刚踏进去，就看见讲台边站着个穿黑色碎花长裙的女人，棕色长卷发披在肩上，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点弯，正拿着名单点名。
“眠意、林楠楠、顾安？”女人抬眼看见她们，声音软软的，“进来吧，第三排那三个空位是你们的。”
黑板右上角写着“班主任：吴晴”，旁边还有行小字“语文”。
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吴老师就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年轻女生：“这是你们的副班主任焦老师，教政治的。”
焦老师往前站了站，个子不算高，头发到腰，眼睛亮闪闪的：“大家好，我叫焦悦，刚博士毕业，以后咱们一起加油。”底下“哇”了一声，她脸有点红，赶紧往后退了退。
等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吴老师拍了拍手：“咱们按学号做个自我介绍吧，互相认识一下。”
“21号，眠意”吴老师温柔的嗓音响起，眠意轻轻的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了道轻响。黑框眼镜又滑了，抬手推上去的瞬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格外大的眼睛。
“我是眠意，”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冰汽水开瓶时的“啵”声，“睡眠的眠，意思的意。爱唱歌跳舞，会弹古筝，性格挺开朗的，好相处。”
说完弯了弯腰，坐下时，听见前排两个女生在咬耳朵，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过来：“天呐，她也太好看了吧……”眠意淡淡的笑了笑，目光随意一扫，便落在了斜前方靠窗的位置，一个男生正转着笔跟同桌侃昨晚的球赛，黑色运动服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他没戴眼镜，眉眼长得开，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点挑，带着股没被磨平的野劲儿。眠意的目光顿了顿，随即便移开了视线，刚把腰背挺直，讲台前就传来班主任说“下一位”的招呼声，这时，转笔的手停了。男生站起来，个子很高，椅子腿在地上“吱呀”响了一声。
“程野，”他声音有点哑，却透着股清亮，“禾木旁的程，野兽的野。”
顿了顿，他往窗外看了眼，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楚。
“爱打球，爱跑跳，体育好，性格敞亮，不拐弯抹角。”
说完就坐下了，转笔的声音又“哒哒”响起来。教室里瞬间响起细碎的女生惊叹：“长得好有劲儿！好帅啊”“个子这么高，打球肯定超厉害”“腿好长啊，跑步估计也很快” ，小声议论像秋天的落叶，轻飘飘的往四处落。而这些话传到眠意耳朵里时，她的心却毫无波澜。
窗外的蝉突然叫得凶了，眠意低头翻着新课本，封面上的“高一语文”四个字还带着油墨香。她没看见，斜前方那个转着笔的男生，目光在她垂着的发梢上，悄悄顿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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