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哨声再次响起时，夏风已经拎着红旗站在了银杏道尽头：“最后一站——实验楼，看完咱们就回班。”
队伍重新整好队形，沿着香樟道往实验楼走。午后的阳光比刚才烈了些，透过枝叶洒在白衬衫上，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眠意走在第五位，步子跟着前面的节奏，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斜前方飘——程野的背影在人群里很显眼，白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锁骨在光斑里若隐若现，他似乎察觉到什么，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只是抬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了脑后。
实验楼是栋三层的红砖建筑，门口的爬山虎爬满了半面墙，绿得发亮。李主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草木香飘出来：“一楼是物理实验室，二楼化学，三楼生物，你们以后上实验课都在这儿。”他指着走廊两侧的玻璃柜，“里面是历届学长学姐的科创作品，有兴趣的可以课后来看。”
眠意的目光被一个玻璃罩里的太阳系模型吸引住了，行星轨道上还粘着小小的荧光贴，大概是为了模拟夜晚的星空。孟思琪凑过来：“这手工也太厉害了，不知道是谁做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程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初三（2）班的，去年拿了市科创一等奖。”
两人同时转头，程野正站在隔壁的玻璃柜前，指尖轻点着一个机器人模型：“我初中同学做的，编程这块他很厉害。”他说话时视线扫过眠意，落在她盯着太阳系模型的目光上，顿了顿，“这个模型的行星位置标错了，木星轨道偏了三度。”
眠意愣了愣，仔细看去，果然在底座的刻度上发现了细微的偏差。她抬头想说话，程野却已经转身跟上了前面的队伍，白衬衫的衣摆在风里轻轻晃了晃。
从实验楼出来时，阳光已经西斜。回教室的路上，林楠楠突然指着操场方向笑：“你们看夏老师，又在跟程野说什么呢，不会是在挖他去田径队吧？”
眠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夏风正拍着程野的肩膀，两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程野的侧脸扬起一点笑意，阳光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她收回目光时，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校服口袋，里面的手机硌得轻轻的，屏幕暗着，却像藏着刚才在银杏道被起哄时的余温。
回到教室时，夕阳正从西边的窗户漫进来，在课桌上铺了层暖金色。吴晴站在讲台上整理着教案，见队伍进来，抬手看了眼表：“今天逛校园就到这儿，都坐好，说说明天的事。”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吴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明天正式上课，七点四十早读，语文和英语轮流，带好各科课本、笔记本、笔袋，作业登记本学校统一发，等会儿焦老师会发下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重点说下课本——包好书皮，写上班级姓名，别弄混了。课表在群里发了，今晚对照课表把明天要用的书装书包里，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焦悦这时抱着一摞绿色的本子走进来，挨排分发：“作业登记本，每天放学前记好作业，家长签字，每周五我检查。”本子传到眠意手里时，她指尖触到封面的纹路，轻轻摩挲了两下。
放学铃响时，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孟思琪收拾书包的动作飞快，凑到眠意旁边：“明天早读是语文吧？你这课代表可得带个好头。”林楠楠从后排探过身，胳膊肘搭在眠意椅背上：“明早七点老地方集合骑车？开学前给咱们几个准备的丝带，都系车把上了吧？我的粉色是不是超亮眼？”
眠意想起自己那辆白色公路车的车把上，确实系着条浅紫色丝带，末端缀着小铃铛，是林楠楠特意挑的。她笑着点头：“系了，很好看。”
“那是，”林楠楠晃了晃车钥匙，“佳宁橙色，思琪黄色，顾安蓝色，咱们几个的车凑一起，绝对是校门口最靓的风景线。”杨佳宁和顾安都笑着应和，孟思琪已经背起书包：“走了走了，再晚太阳都落山了。”
五人一起出了校门，往右拐上主干道。林楠楠推着粉色山地车走在眠意身边，叽叽喳喳说着初中时的糗事，她俩从初一同桌到现在，默契得像共用一个大脑。孟思琪、杨佳宁和顾安走在旁边，聊着新换的数学老师，五辆赛车并排推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轻快又整齐，引得路边的行人频频回头。
这条路走了近半小时才到分叉口，顾安和杨佳宁往左边拐，孟思琪朝右边挥手：“明天见！”最后只剩眠意和林楠楠并肩走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叠成一团。
“明天早点起，”林楠楠突然加快脚步，跨上自行车蹬了两下，“看谁先到车棚！”粉色的身影在暮色里划出道轻快的弧线。
眠意笑着跟上，白色公路车的链条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风掀起校服衣角，带着夏末最后一点温热。
回到家，妈妈正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爸爸坐在主位看报纸，见她进来，抬头笑了笑：“新班级怎么样？骑车回来累不累？”
“不累，”眠意洗手坐下，夹了块排骨，“同学们都挺好的，林楠楠也在一个班。”
妈妈给她盛了碗汤：“那就好，明天穿校服骑车，注意安全。对了，你的物理课本包好书皮了吗？我给你买的透明书皮在书房抽屉里。”
“等会儿就包。”眠意小口喝着汤，爸爸又问起班主任的情况，她捡着记得的答了，没提下午被起哄的事，也没说那个总转笔的男生。
晚饭吃得很舒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纱窗落在桌角，暖融融的。饭后眠意回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才长长舒了口气。
房间里的书桌靠窗，月光已经悄悄爬上来。眠意把奶白色的书包放在桌上，书包上的小熊挂件晃了晃——那是小学毕业时妈妈送的，浅棕色的绒毛洗得有点软，此刻正歪着头，像在看她收拾东西。她先把粉棕色的水杯放在书包侧袋，杯身上的银杏叶图案在月光下泛着淡光，是逛校园那天在小卖部买的。
接着是包书皮。她从抽屉里翻出透明的书皮纸，先拿过语文课本，指尖捏住纸的边缘，慢慢往书脊上贴。她的手很纤细，骨节分明却不突兀，指尖划过纸页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轻柔，像怕弄皱了纸面。贴好书皮，她拿起钢笔，笔尖在封面上顿了顿，写下“语文”两个字，笔锋清隽，带着点女孩子的秀气。
然后是名字。“眠意”两个字落在右下角，旁边跟着“高一（8）班”，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连标点符号都摆得端正。她包完所有课本时，月光已经铺满了半张书桌，小熊挂件的影子落在书皮上，小小的一团。
收拾完书包，她走到镜子前。明天要穿校服，她把衬衫和黑裤子叠好放在床头，又翻出黑色的大肠发圈——学校不让戴彩色饰品，这个是妈妈特意挑的。镜子里的女生皮肤很白，棕色长发披在肩上，像匹柔软的绸缎，想到明天要扎高马尾，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发尾几乎垂到腰际。
躺在床上时，窗外的蝉鸣已经歇了。眠意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柠檬糖，包装袋的响声很轻。她闭上眼睛，眼前却闪过下午实验楼前的画面：程野指着机器人模型说话时，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很清晰，还有他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被光斑晃得像碎金。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眠意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先抓过床头的皮筋打理头发。她的头发很长，是自然的棕色，垂下来能到腰际，此刻披散在肩上，像一匹柔软的绸缎。抬手拢到脑后扎成高马尾，手指穿过发丝时，能感觉到发尾的蓬松——扎紧后，发尾刚好垂到接近臀部的位置，晃悠悠的；额前的碎发捋成八字形，轻轻搭在脸颊两侧，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透亮，配上一身校服，竟真有点白月光的气质，干净又清爽。最后戴上黑色大肠发圈，她拎起书包走到阳台——那辆白色公路车正静静立在那里，车把上的浅紫色丝带在晨风里轻轻飘，铃铛偶尔发出细碎的响。
七点整，眠意推着自行车出了小区，远远就看见路口的身影：林楠楠的粉色山地车最显眼，车把上的粉色丝带在风里飘；杨佳宁的橙色丝带和孟思琪的黄色丝带挨在一起，顾安的蓝色丝带系在黑色车架上，像道沉静的光。
“来啦！”林楠楠拍了拍车座，“今天比速度，输的人负责早读前擦黑板。”
五人跨上自行车，脚蹬同步发力，车轮瞬间转成模糊的圈。林楠楠的粉色山地车冲在最前，杨佳宁紧随其后，眠意和孟思琪的白色公路车并驾齐驱，顾安的黑色赛车稳扎稳打地跟在后面。晨光洒在车把的丝带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铃铛随着颠簸偶尔作响，像串移动的风铃。
快到学校时，路上的学生渐渐多起来。有人骑着普通自行车经过，忍不住回头看她们——五辆专业赛车并排飞驰，骑手们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黑裤子，身姿挺拔得像小白杨，尤其是眠意，棕色长发扎成高马尾，发尾随着骑行轻轻晃，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腰线，侧脸在晨光里白得发亮。
“你看那边，”孟思琪突然减速，朝校门方向抬了抬下巴，“好多人在看咱们。”
眠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校门口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学生，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有几个高一男生红着脸交头接耳，声音顺着风飘过来：“那个白车女生是不是八班的？昨天在银杏道被起哄的那个！”“肯定是她！也太好看了吧！”
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也探出头，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往下看，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那是新生吧？颜值也太高了！”“穿白衬衫那个女生，是不是叫眠意？我弟说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长得像白月光！”
男生们的目光尤其直白，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眼里的惊艳藏都藏不住。眠意的耳尖瞬间发烫，下意识地往林楠楠身边靠了靠，却被她拽着加速：“怕什么？咱们眠意就是好看，让他们看！”
五辆自行车冲进校门时，车棚附近的喧闹声突然静了半秒。正在锁车的学生们都停了动作，目光像聚光灯似的打过来，连路过的教导主任都多看了两眼。眠意低着头推车往前走，发尾扫过脸颊，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些视线——有好奇，有惊艳，还有几道明显带着起哄的笑意，像昨天在银杏道时那样。
锁好车转身时，她看见孟思琪、杨佳宁和顾安已经往教学楼走，林楠楠正等着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两人顺着台阶往教学楼走，走廊是开放式的，外侧装着浅蓝色栏杆，爬满了绿萝和牵牛花，晨露顺着叶片往下滴，空气里飘着清甜的花香。三楼的教室要爬两段楼梯，刚走到二楼平台，就看见程野背着书包从转角过来，他手里拿着本摊开的物理课本，指尖夹着支黑色水笔，似乎正看着什么公式。
他似乎没想到会撞见她们，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眠意时，在她晃动的高马尾上停了半秒，随即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让出路来。
“哇，我好像又要情窦初开了！”楼下突然传来男生的感叹声，是刚进校门的高一新生，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穿透晨雾撞进走廊，“八班的眠意真的好好看，简直就是我的女神！”
程野翻书的指尖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又很快松开，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目光落回课本上，却没再翻动页面。
“走了，课代表，”林楠楠拽着眠意的胳膊往上跑，“再不去早读，吴老师要念紧箍咒了！”
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眠意的高马尾随着跑动轻轻晃，发尾扫过校服后背，带来点微痒的触感。经过程野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走廊里的花香，像被晨露洗过的风。
上了三楼，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喧闹声顺着敞开的教室门飘出来。两人刚拐进八班所在的走廊，就看见程野正站在教室后门，似乎刚把书包放进桌肚，转身时正好和她们对上视线，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退了半步，让她们先过。眠意低着头走进教室，眼角余光瞥见他转身回到座位，转笔的动作又开始了，笔在指尖转得飞快，晨光落在他手背上，映出清晰的血管纹路。
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刚把书包放进桌肚，就听见林楠楠凑过来小声说：“刚才在楼梯间，程野肯定听见楼下的话了，你看他现在转笔都比平时快。”
眠意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书包侧袋里的水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心里却莫名有点乱，像被风吹得晃悠的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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