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证!!!
白耘刚刚平复的心脏,复又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连带着嗓子也干涸起来。一百万!二十八年!
他才来两个月,就背上来二十八年的债!他咽了口口水,呼吸急促,尽量把自己缩得很小。白耘想变回原形,这样就可以钻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他想起了安陆哥哥的话,精怪要遵守人类的法律法规。好像里面有一条就是不能在人类面前化成原形。
吧台调酒师就是一个人类,土生土长的!
吧台传来一阵很轻微的敲击声,白耘仔细听下,似乎是吧台外传来的。他也试着回敲了下。
对方复又回应了他:“小白,小白——。慢慢出来,小心点儿。”
是楚璃姐姐!
白耘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脚一点一点往外挪。这个姿势比平常走路要费更多的体力,白耘才刚走到吧台长度的一半,就有点喘粗气了,加上神经紧绷,脑门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堪堪挂在额角。
楚璃蹲在吧台角落,双目焦急,眼珠子一会儿盯着一个个认真检查身份证的警察,一会儿又转到吧台这儿,希望白耘快点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恨不能眼睛能左右分视,眼珠子一左一右,分开站岗。
刚看到白耘脑袋顶上的那一撮银毛,她猫着腰,迫不及待一把抓住白耘的手腕,带着他往后面奔去。
现在是午夜,正是酒吧气氛到达顶点的时候,人数也接近饱满。楚璃拉着白耘,小心避开旁边的人,嘴上还愤愤念着:“真是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白耘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心里念着一百万,二十八年。身体没控制好转弯角度,肩膀撞到一个人的肩膀上。
那人满身的酒味,喝得正尽兴却被生生打断兴致,肚子憋着火。正好白耘一肩膀给撞上了,他怒道:“嘿——,你怎么回事儿啊?找茬吗?!”
“对不起,”白耘立马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这位大哥,您消消气。”楚璃上前解释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娘,今晚呢,让您不尽兴了。”她对着白耘使了个眼神,下巴微抬,示意他自己先走。嘴上对着那人继续安抚道:“您看这样成不,今晚您的酒水,免单。”
那人酒精已上头,大着舌头:“还尽什么兴啊,警察都找上门了。”
“哎哟——,大哥,您这话说的。警察同志也是为了一方水土的安定,他们也很辛苦的。”楚璃眼睛不住往排查警察那里探去,嘴上也不闲着:“下次,下次您来呼噜吧,我给您送一瓶路易十三!”
“这还差不多,还是老板娘大气。”
“都是朋友嘛,大家玩得开心就好了。”
楚璃急忙往警察那边看出,还好还好,没引起注意,刚要松一口气。回过头就看见白耘直愣愣站在原地,没动一步。忽闪忽闪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正查验身份证的警察,就是刚刚讲话的那位民警,
叫敖玄!
楚璃暗道不好!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儿就这么被美色迷住了,还迷得走不动道了。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人妖注定殊途!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孩儿误入歧途。
她手刚要碰到白耘的手腕,想把他拉回现实。
“弟弟!”白耘欣喜出声,白耘记得弟弟的气息,是相伴三百年的气息。他不会认错的,一定是弟弟。他高高举起手,兴奋挥舞起来,声音越发洪亮:“弟弟,弟弟!”
楚璃的手僵在半空,表**裂,眼神懵逼:“弟弟?!”
现场一声声激昂的弟弟,霎时大厅安静如鸡。
敖玄抬起毫无波澜的眸子,往白耘这边扫了一眼,复又低下头检查起身份证。对着身份证和本人看了两眼,就还给了当事人。挥挥手,检查下一个。
白耘依旧热切。
楚璃脑中升起一面旗帜,上面两个字:完了。她闭上眼睛,深刻反思起自己对白耘的教育,唯独偏偏少了情感教育。自己恐吓式教育只针对金钱方面,唯独忘了人心不可测,感情才是最难把控的。
自古精怪最难渡的劫,就是情劫!
排队的人似乎默契加快了速度,自发向前挨紧。但是他们检查完,也自发待在角落,都想看看这个弟弟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呼噜吧新进的台柱子,这么热切期盼。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楚璃如丧考妣。白耘全然将她一百万二十八年,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身着蓝色制服,身形挺拔的年轻民警。
这个民警比旁边的人,都要高出半个头。
这多出的半个头,楚璃从白耘的眼中看到了欣慰,是长辈对晚辈认可和疼爱的那种。
“弟弟。”
“您好,身份证。”
“我——,”
白耘如梦初醒,他被重逢的喜悦冲昏的头脑霎时清醒过来。
他没有身份证,他是黑户!!
楚璃姐姐说的话,也开始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一百万,二十八年,蹲大牢,修为全失。而眼前的弟弟就是要将他送入大牢的人。
白耘幻想过无数重逢的方式,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弟弟冰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不容置疑地向他伸出的修长手指。
但白耘还是期待仰着头,看着上方墨色无波地眸子。
弟弟会想起他吗?!
“您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语调依旧冰冷平淡,公事公办,和他的眸子一样。
白耘眼中的欣喜渴望高兴期待,堆积成山的情绪,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的失落难过。
弟弟不记得他了!!
白耘低垂着头,手指绞着刚刚被那个姐姐,从裤子里面扯出来的黑色纱质半透明衬衫衣角。
“我——,我——。”
楚璃从他后面探出身子:“长官,长——,”
敖玄瞟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她满嘴长官压了下去。
楚璃后劲发凉,立马改口:“警察同志,是这样子的。我家这个小孩儿前两天才刚下山,还没来得及送去学习呢。”
听完,敖玄拿出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慢条斯理开机。精怪测试仪开屏的亮光打在他眉骨上,更显得锋利。
他问:“具体时间。”
楚璃对着白耘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然后脸部红心不跳回道:“一个星期。”
敖玄微抬眼,看向白耘:“你说。”
“我——,”白耘在两人中间来回看看,最后还是决定偏向楚璃。楚璃姐姐好心收留他,给他住给他饭吃,自己不能当白眼狼。弟弟却不认他,让他很伤心。他低下头,小声说:“一个星期。”
敖玄:“姓名?”
白耘:“白耘。”
敖玄:“第几次下山?”
白耘:“第一次。”
敖玄:“有熟识的精怪,下过山吗?”
白耘:“没有。”
敖玄:“认字吗?”
白耘:“刚学会字母拼音。”
敖玄:“下山理由?”
白耘:“找弟弟。”
敖玄挑了挑眉,询问结束。他手指在界面上点了点,上面出现一个人脸识别的画面,他举着测试仪对着白耘,说:“看向屏幕,不要动。”
屏幕上出现了白耘的脸,小小的一张脸。白耘看着屏幕上有条白线自上而下,移动起来,慢慢地。接着滴地一声,他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行字,他认出了自己的名字其他就不认识。
敖玄转过测试仪屏幕,扫了眼。
姓名:白耘
原形:白蛇
年龄:364
性别:雄性
危险程度:一星
有无犯罪及伤人史:无
敖玄将测试仪收起来,头都没抬:“你先去收拾下,待会儿跟我们走吧。”
白耘声音微微发抖:“去哪儿?”
“派出所。”
白耘不知道派出所是什么地方,他只记得楚璃姐姐说过要蹲大牢。他不想蹲大牢不想和弟弟分开,他抖抖索索问道:“可不可以不去蹲大牢?我会好好考试的,我一定会得第一名的。”
墨色的眸子定在因害怕微微收缩的瞳孔上,:“谁跟你说,要蹲大牢?”
“啊哈哈哈——,小孩子刚下山,我怕他出去闯祸,吓唬吓唬他,您别当真!”楚璃双手搭在白耘肩膀上,直接将他转了个向,转过头满脸尴尬笑容,嘴角被迫扯成一个僵硬的弧度:“警察同志,您稍等,我这就带他去收拾东西。”
楚璃拉着白耘回到白耘房间,安陆随后也跟着到了。
楚璃看着白耘,眼神犀利。刚刚大厅人多再加上被突击检查扰乱了心神,自然没太在意民警是什么物种。被敖玄扫了一眼,才猛然发现。
那是一条龙!
年纪虽小,自带摄人地威压,确是与生俱来的。
“小白,我问你,你确定他是你弟弟?”
“嗯,他就是弟弟,我认得他的气息。”
“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什么?”白耘不解,他是蛇,弟弟自然也是蛇啊。楚璃姐姐不早就知道自己是蛇吗,为什么还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弟弟和我一样是蛇啊,只是弟弟是条巨蛇,所以才长得很高。”说罢,脸上就浮现一抹骄傲。
从小就知道弟弟是条大蛇,巨蛇,还是一条漂亮蛇!弟弟的头发和眉毛,是和蛋壳一样的纯粹的黑色。眸子也是黑色的,仔细看微微泛金色。而且弟弟还是人群里面最高的,自己都要仰着头和他说话。
楚璃和安陆对视一眼,神情甚是严肃,同时看向白耘的眼神却都带上了怜悯。这孩子,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这眼神白耘很熟悉,是四位长辈眼里经常出现的。
安陆放轻语调,轻轻问道:“小白啊,你确定你真的有个弟弟吗?”
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他有弟弟,山上的长辈是这样子,现在哥哥姐姐还是这样子!白耘微微蹙眉,语气微不可闻带着丝丝怒意但坚定道:“有的,一出生就在我旁边,是一个黑色的蛋。”
安陆继续问:“就是说,你也没见过你弟弟到底长什么样子?”
又是相同的问题,白耘觉得自己要生气了!都是大妖怪,都看不出来他和弟弟是一样的吗?!而且他们在一起三百年了,他怎么会认错蛋!!他气闷道:“没见过,但他就是弟弟!我知道!”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楚璃眼里的焦急越发明显:“那是龙,还不是普通的龙!虽然他把气息隐藏的很好,但有些东西是从内到外不自主散发出来的。千年以上的大妖对这些都挺敏感,直觉告诉我那是一条背景不简单的龙,他背后的家族可能得追溯到上古。”
白耘歪歪头:“龙?”
安陆轻点了下头:“对,是龙。”他看着白耘的眼睛,肯定道:“不是蛇!”
“可他就是弟弟。”
楚璃气急但生生克制:“我真想撬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噔噔噔。”
三声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接着就听到门外一个沉稳的声线传来:“收拾好了吗?该走了。”
楚璃对着门喊了一声:“警察同志,快了快了,再给我们几分钟。”她转头对着白耘嘱咐道:“你到了那里,要乖乖听话。妖心难测,能不惹事就不要惹事。如果真的有人蹬鼻子上脸,咱就打回去,知道吗?!真受委屈了,就直接来找我们,姐姐给你报仇去。”
安陆皱着眉,不认同道:“你教得什么乱七八杂的,别把孩子教坏了。”转头对着白耘安抚说:“别听你楚璃姐姐乱说,到了那里,你只要认真学习,其他的都不要多想。等考试过关了,咱们小白也是合法能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精怪了。”
楚璃反驳道:“我哪有乱说,你不记得当时在精怪培训院,黄鼠狼骗你的事儿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黄舒现在已经是正经教书人了,桃李天下呢。”
“反正,姐姐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她拍了拍白耘的肩膀,语重心长做最后的嘱咐:“那条龙,咱能不惹就不惹,我怕你最后被吃干抹净,连渣滓都不剩。”
“弟弟不会吃我的。”
“你——。”
安陆拍着楚璃的肩膀:“算了算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顺其自然就好。”
一开门,敖玄就在楼梯口站着,单手抱腰,一只手支着拿着最新的水果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幽蓝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冷冷地生人勿进。
他抬了下眼皮,微微撇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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