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昧在井口等了一会儿,很快便听到南流景的声音从井下传来:“下面有暗道,可以下来,小心点,我接着你。”
石昧拉着绳子,下到井底。枯井底部比井口要宽敞许多,两人站在井底,竟然还有不少活动的空间。
“这边。”
南流景说着,率先钻进井壁上一处半人高的暗道口。
石昧紧跟其后,弯腰进入暗道。
暗道呈拱形,由石砖砌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青苔气味。起初,通道又窄又矮,只能弯腰缓慢前行,但很快就变得宽敞起来,足以让人直起身行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石昧突然停下脚步。
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阵阵乐声,其间还夹杂着野兽的低吼。
南流景一把拉住他,放低声音:“你先别动,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石昧刚想说一起行动,就听那音乐声陡然增大,他能感觉到南流景手上力道也随之变大。
下一秒,暗道拐角处亮起暖黄色的光晕,乐声与猕猴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愈发清晰。
南流景下意识将石昧护在身后。
“要先返回吗?”石昧趴在南流景肩头,低声问道。
南流景点头同意,可当两人返回到暗道入口时,却发现洞口被一块巨石严严实实堵住。
石昧上前,双手抵住那巨石,用力一推,巨石纹丝不动。
他们被困住了。
“看来只有往前这一条路了。”石昧苦笑道。
音乐声逐渐变大,仿佛紧追在他们身后,节奏越来越急促,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逞强。”微光中,南流景认真注视着石昧,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明亮,“万事有我。”
见南流景这么紧张,石昧轻轻笑了,安慰道:“别担心,你不是说过我有能力自保吗?”
南流景握紧石昧的手,异常用力,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
石昧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钝痛,没有挣脱,任由他紧紧握着。
两人携手默默朝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
乐声越来越大,能听出是藏区特有的曲瑞(供养乐)。
转过一个路口,眼前豁然开朗。凭借着不错的视力,石昧隐约看到光亮中有几个戴着面具的身影正在跳舞。
“过去看看?”
南流景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静望着远处舞动的人群,像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回应:“嗯。”
越往前走,音乐声越发激昂,其中的鼓点引起的共振让石昧心脏难受。
走近后,借着亮光,石昧才看清跳舞的并非僧人,而是先前遇到的那群猕猴。
它们戴着面具,排着队列,跳着“羌姆”,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队伍最前方是一头雪白牦牛,角上绑着五彩绸带,慢悠悠走着。
光源照亮了暗道,石昧这时才发现暗道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描绘出密林、冰川、山峦、湖泊、土林等风景,与常见的藏区壁画截然不同。
两人试着靠近猕猴和牦牛的队伍,但它们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石昧和南流景的出现的毫无察觉。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一座百余米的高山出现在他们面前,山体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建筑群,寺庙、房屋、佛塔和洞窟,都带着明显的风化痕迹,依山叠砌,层层而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腰处一红一白两座庙宇,在峭壁间错落相映。
领头的白牦牛正带着猕猴群向山上走去。
“这是还没发现的古迹?”石昧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道。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听南流景说:“看上去像是古格王朝遗址。据说三百多年前,古格王朝十几万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只留下一座空城。”南流景顿了顿,笑道,“不过那多半是为了吸引眼球编出来的传说,实际上就是政权更迭,战败而已。”
南流景不紧不慢地讲起古格王朝的历史,兄弟相争、权谋斗争,石昧听得入神。
但很快,南流景话锋一转:“然而,古格王朝并不在林芝,而是在距离林芝千里外阿里地区的札达。”
石昧顿时愣住。
他们分明只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可能从林芝跨越到札达?
“我们还在林芝吧?”石昧的语气并不确定。
南流景环顾四周围绕的土林群,缓缓道:“我们确实到了阿里。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古格王朝。”
石昧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队伍最前方的白牦牛发出一声高亢的吼叫,径直朝着山上跑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沉迷于载歌载舞的猕猴们措手不及,整齐的队伍顿时乱成一团,它们慌忙追赶着白牦牛,一同向山上奔去。
石昧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南流景就跟了上去。
这似乎是一座已被废弃的空城,历经风蚀雨侵,上山的路崎岖难行。石昧深一脚浅一脚,只能勉强跟上,不禁疑惑那看似笨重的白牦牛为何能如此敏捷。
直到来到山腰处的一间红庙前,白牦牛白牦牛才放慢脚步。
札达海拔三千八,石昧只跑了一小段就喘不过气来,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南流景,对方却只是呼吸略微加重,看不出太多疲惫。要不是看到那群猕猴也累得东倒西歪,石昧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体力太差
他时常觉得南流景的体能好得不可思议,甚至到了非人的程度,体力好得实在让人嫉妒。
白牦牛并没有进入红庙,而是带着猕猴们继续向前。在红庙和白庙后面,有一座不起眼甚至略显破旧的小庙,白牦牛终于在这座庙前停下了脚步。
“轮回庙。”
还没走近,石昧就听到身边人阴沉的声音
“很有名吗?”石昧好奇道。
南流景没有回答,而是一脸严肃:“这地方不对劲。你现在立刻去找救援,这里交给我。”
他话音刚落,轮回庙中突然响起阵阵诵经声,紧闭的木门“轰”地打开,刺眼的金光从门内迸发而出。
石昧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紧接着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向庙内扯去。
“石昧!”
南流景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
吸力骤然消失,石昧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当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金身造像,约有三四米高。
只是高台上供奉的并非慈悲佛像,而是一尊罗刹女像。即使身处荒凉之地,历经风沙侵蚀,依然能看出那极其狰狞的忿怒相。
她高举宝剑,作势欲劈,背后烈焰熊熊燃烧。
神像前,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跪地诵经,方才的声音正是由此而来。
石昧立刻摆出戒备姿态,那人却纹丝不动。望着那个背影,听着耳边的诵经声,石昧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快点离开那里!”
南流景的声音从庙宇外传来,石昧分神望去,只见南流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门外,无法进入。
就在这时,诵经声中响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闪开!”南流景目眦欲裂,大声喊道。
石昧下意识侧身闪避,一道残影擦着他眼前掠过,只听“叮”的一声,一柄短刀深深钉入墙面。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缕红线如毒蛇般从暗处窜出,像有意识一般,直刺向他咽喉。石昧拔剑格挡,剑刃与红线相撞,金石交击声中红线偏斜,堪堪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趁红线尚未再次发动攻击,石昧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迹,趁势跨步来到神像前跪坐之人身后,举剑对准其天灵盖狠狠刺下!
然而剑还未落下,无数红线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不过是一瞬间,就将石昧死死缠住。
“年轻人不要用这么狠厉的招式。”跪在像前的人缓缓起身,转向石昧,苍白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容易损阴德。”
杜仁容貌与五年前别无二致,仍是那副少年模样,时光仿佛在他身上静止了一般。
“轰!”
没等杜仁再说下去,一声巨响突然传来,震得这座年久失修的庙宇簌簌落下陈年积灰。
杜仁抬头看了眼屋顶,冷笑道:“还挺能折腾。”
石昧被红线紧紧束缚,动弹不得,只能冷冷地盯着杜仁:“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知道吗?死亡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杜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他轻轻划破食指,鲜红的血珠争先涌出,不断滴落在地,“就像睡着一般,再也不用经历人世间的烦恼,重新回归于天地之间,融于大道。”
“想死?我可以帮你。”石昧回道,“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请我来,送你一颗花生米的忙,我还是帮得起的。”
说话间,又有几声剧烈的撞击传来,门口的屏障隐隐出现裂痕。
杜仁并未在意,只是不慌不忙地取来一面铜镜,将鲜血均匀涂抹在镜面上,铜镜顿时发出刺目光芒,缓缓升到半空,逐渐变大,最终化作直径约一米的巨镜。
血迹渐渐渗入镜中,模糊的人影开始在其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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