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山没再问她,转身回到主屋任村长身边。
任村长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愿睁眼面对这个现实。
感觉到夏南山的脚步,他才微微睁开双眼。
“没想到让小道长看到如此不幸。现在天气还这么热,恐怕夫人也不能久留外间。后天可否麻烦道长帮我们主持下葬之事?”
夏南山看看躺在床上的任村长,虽因突然丧妻,悲痛于心,发髻散乱,满目仓皇。
但是那满头的黑发及红润的面色和刚才惨白枯槁的老妇人俨然是两代人的样子,不知为何更觉得这逝去的老妇十分可怜。
她当即满口答应:“任叔放心,一定会尽我所能让惠姨去的安心。”
安顿好一切,夏南山转身离开主屋,看到沈招摇正站在院中看那长的细枝散叶的槐树。
“沈先生好像一点都不伤心?”
“我和那妇人本也没什么交集。要是今日躺在里面的是夏姑娘你,我可能还会掉上几滴哀思泪。”
沈招摇答的毫不在乎。
“况且,姑娘也不必为任村长担心。时间会带走一切,缘起性空,最是寻常。料想他也伤心不了太久,很快会有新的烦心事掩盖这旧的。”
“什么新的烦心事?”
“人活着,总会有新烦恼的,一波推一波,人生才往前走,我们不就是为了烦心和劳心而活着嘛。”
“沈先生似乎总喜欢讲些空道理。”夏南山对他的态度感到不快。
“空不空,到了就知道了。”
沈招摇松开拽在手里的一根树枝,树枝弹回空中,本就不多的叶子纷纷飘落,让这棵细弱的树更显凄凉。
“后天会为惠姨入土,沈先生会到吧?”
“后天,十五月圆之夜啊!那我是必然要到的了。月圆之夜,多事之秋啊!”
夏南山没理会沈招摇故作姿态的感慨万千,决定独自去周围转转。
看看有什么后天可用的物件场地,道个别就出了村长的屋子。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村里的样子。
大部分村屋已经破败,只是草屋顶搭上泥土墙,做个屋子的样子,实际已经不太能住人。
偶尔看到几个住了人的也是老屋破院,一片荒凉。
村落里别说鸡鸭狗畜,连个绿色的花花草草都看不见,相比之下村长家真的是亭台楼阁有花有树。
她按照记忆中沈招摇那晚带她回家的路向外走。
每隔一排房子需向右走三十七步的样子能看到另一条小路。
看这房屋盖得如此破落布局上却是用了心思,若是草屋簇新,从上至下俯瞰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可这布局也只有从桂花园向下俯瞰才看得出别致,难道以前桂花园里住的人才是这村落真正的主人?
夏南山一边走着一边在路边屋墙上做着路标,打算等下原路返回。
一共走过了七排环绕的屋子,才看到了开阔的空地。
原本这七排屋子即使加上屋间隔也不算太远,可是因为路不是直的,左拐右绕倒是多走了不知多少路。
这样用屋子围屋子的建房方法除了挡风还真想不出别的用处。
在风水上来说,四面不畅,八方有阻,也不是个好兆头。
里里外外把整个村子逛了一遍,路上饿了就坐在无人破屋里吃点自带的干粮,渴了就找有人的屋子要口水喝。
果然其它村民家里的水都是苦的。
他们看到夏南山既不在意也不搭话,只是她要水就舀一碗水给她,她问话却是无人应答。
又转了一会,抬头看看天上,月已上空。
她拍拍身后的葫芦,暗道:“怕你寂寞,给你找个伴,可不要欺负她呀。”
突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一回头却发现白袍飘飘的沈招摇正在月夜里带笑不笑的望着她。
月光下,他的笑脸带着几分孩子气,眼睛也泛着调笑的光彩,和身上文人雅士一本正经的衣袍十分违和。
“你跟着我?是怕我迷路,还是怕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夏南山此时有点厌烦,这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的沈招摇总是突然的出现在身后,带来一种不安感。
“我倒是想问夏姑娘,怎么在村长家分开了没多久,又跑来我家等我。是有什么体己话不能在村长家说?还是在这个云淡风轻的夜里想来我家喝酒诉心事?”
沈招摇还是一副故作轻佻的语气。
夏南山打量下四周,才想起这里已是村子边缘,桂花园的坡脚下。
沈招摇的家正好在这个边缘地带。
她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我随意走走,就走到了这里,倒是不记得你家在这。”
“那我倒是有些私下话想问问夏姑娘。”
沈招摇慢慢走到了夏南山面前,一点不顾及夏南山不善的目光,站在离她一掌远的位置又前倾身体与她面面相对。
“那个香包,姑娘还带在身上吗?”
夏南山应对不及,退了一步。
“放在屋子里了,沈先生是想要回吗?”
“只是感觉姑娘身上有点桂花香,不知是我的香包香还是姑娘已经去我家偷了桂花酒喝。”
夏南山皱了皱眉,冲两人之间的空气随意挥了挥胳膊。
“我也就比你早到这里一步。要说香,谁香的过你。你味这么大,哪里还闻得到别的桂花香!”
“我和姑娘开个玩笑,明天早食后我去村长家接你,带你去看这个村子的村庙。那里面定有能帮助姑娘后天做丧事的东西。”
看夏南山似要拒绝,他又接着说:“任村长精神还不太好,明天还要处理丧葬人员和其它杂事。姑娘今天不是说我漠不关心吗?那明天让我也为件事出份力吧。”
“好,那今天就此告辞,明天再见吧。”
夏南山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只好先答应下来,明天再做打算。
独自走入丛丛屋舍之中还能感觉到沈招摇在后面看着她。
“姑娘今晚记得把香包摆在枕旁,睡个好觉才能应付后面的事啊!”
夏南山想起第一次戴着香包入睡的那个夜里,不由得暗暗吐槽。
‘带着这玩意才会睡不好觉吧。’
回到任村长家,他已经休息了,张老汉却还没有踪影。
好在看任村长的状态已经自己镇静下来,也不是那么急需药物安抚情绪。
夏南山回到小院,院子里一片寂静,皓月当空,假山和亭子的倒影又交错在屋子之上。
她想起今天惠姨不知何时默默的在假山旁死去,顿觉空气都好像凉了几分。
快步回到屋内想倒杯水喝缓缓心情,茶壶里却是空的。
‘想来是那老仆妇也没了干活的精神头。’
夏南山又来到厨房,想从厨房打点水,却发现厨房的储水缸里也是空可见底。
‘对了,张叔一大早就去买药了,看来是今天没人打水,存水又用光了,我自己打点井水喝吧。’
此时也不能挑剔,夏南山决定自己动手,解渴止饿。
说干就干,厨房里四处看看找到个半旧不新的木桶,又找到一捆麻绳,提着它来到院中那口井旁。
井上盖着个铁质的盖子,上面落着一层灰,好像很久没人碰触过。
夏南山有点惊讶,以前只是路过从来没仔细看过这口井。
现在发现这个盖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着手使力的地方。
搬挪起来也十分不便,好像就是为了不被人打开才盖在井上。
这显然不是一个每日用来取水的水井。
‘难道是个废弃的井吗?如果是个废井为什么不直接填掉呢?’
如今已明知不是用水的井,可对水井的好奇令夏南山仍旧决定把它打开看看。
哪怕亲眼看到里面是个实心的假井,也好过今夜躺在被窝里反复猜测。
她把衣袖卷起,想了想又把衣服的下摆塞进腰带里。
先张开胳膊,用双手比划了下大概的宽度,然后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两手紧紧抓住井盖左右两边,向前方推去。
‘起!’
井盖纹丝不动。
夏南山又深吸一口气,再动作了一次,用尽了全力,还是没有感觉到井盖有丝毫移动。
‘这么重的吗?莫不是用石泥黏在了这井口上。’
她想了想,换了个着力点,再一次抓住井盖两边,向两边转了转,井盖摩擦着井边吱吱呀呀的微微挪动了一点。
‘能转动一点却推不动,明白了。’
她心中了然,屏住呼吸,抓住井盖左右边缘,向上使劲一抬,井盖缓缓的被抬了起来。
夏南山一边抬起井盖一边左右试探,直到没有阻碍感了才把井盖移到旁边放在地上。
再看井盖底面,居然是一个可套于井口内部的铜质套嵌井盖。
幸亏打造的并不厚实,否则还真不一定抬得起来。
套嵌铜板一片空白,盖子底面同样是空白。
夏南山想了想用手往铜板内部摸去,果然内面浮凸不平,似是刻满了图腾花纹。
摸摸顶部,有个没了钟舌的小钟,悬在内里摇摇晃晃。
再往井内看去,井内很深,一片漆黑,月色下居然看不到底。
夏南山拿过旁边的木桶,拴好麻绳,把它向井中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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