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剑阵又起了变化。
趁着影子不停转动头部,挥动双手,头晕眼花应接不暇的时候,位于武曲和破军两个位置的桂儿突然调剑直下,像两颗流星一样瞬间坠至巨影脚边,挥剑力斩,强攻它的双脚脚踝。
剑气如白光过境,划破黑影,脚踝竟被生生砍断。
巨影发出一声打雷似的闷哼,轰然倒下,身下的屋舍都被砸成齑粉,连地上也凹陷进去形成一个峡谷般的大坑。
沈招摇正要拍手叫好,可更多的黑色煞气从大坑中涌现出来,环绕在断开的脚踝周围,竟硬是把那脚踝与脚又连接在了一起。
黑色巨影又一次站了起来,它更高了。
比起刚出现时的假山大小,它现在就像是一座真的大山,地上万物仿佛都在它的笼罩之下。
七个桂儿连忙齐齐退至一旁,一击虽中却没了胜利的喜气,一时不知再从什么角度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沈招摇忍不住问:“打不死斩不断,这要怎么破?”
夏南山却不慌乱:“这几百年的煞气,自然不可能靠七根树枝化解,但这后山上不是还有一山的黄金树吗?”
她说完不再解释,突然对着七个桂儿捏了个太上金锁连环决,七个桂儿应决飞上天空,围成一个圈旋转起来。
夏南山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尖沿着符纸上的字符描了一遍,然后将符纸掷向空中旋转的圆圈中间,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风起!”
一时之间,圆圈内突然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大,越飞越高,地上飞沙走石开始被吸入漩涡之中。
正当沈招摇以为这漩涡要吸走巨影时,它却腾空而起向后山飞去,然后停在了种满黄金树的后山坡上空。
于此同时,夏南山并没有停下,她蹲下身体,手触大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动作,从黑影倒下的地方到村子的四周,每一排屋舍的墙壁上都有黄色的符纸飘动起来,随之而起的还有屋舍空隙间的十几个小旋风。
小旋风越转越快,将地上冒出的煞气全部吸入其中,聚在一起,好似拧成了一股麻线。
巨影察觉到煞气不再升腾入体,也没了北斗七星阵的纠缠。它缓缓转过身体,向着夏南山的方向迈步而来。
沈招摇虽知道夏南山已经开始出招,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有点慌。
他颤抖着问:“现在,跑吗?”
夏南山摇摇头:“不急,现在不但不跑,还可以坐着看戏。”
后山一阵地动天摇的晃动,天空突然闪过一阵金光,好像许久不见的明月终于摆脱了层层叠叠的云雾,重新放出自己风华光彩。
沈招摇抬头去看,却发现不是月亮,而是那七个桂儿组成的漩涡又飘了回来。
但它此刻像是吸满了金粉,变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一样挂在空中,停留在巨影的正上方。
夏南山掐指一挥:“收!”
一个纸符自元宝中飞出落在她指尖,噼啪一闪化为灰烬。
天上的金元宝开始崩裂坍塌,化作无数的黄金花飘洒下来。
七个桂儿已经不见了,只见七张符纸如同七尾锦鲤,玉龙游走在黄金花中。
如果说是七把剑,七个人,巨影还能躲闪反击。可是这成千上万的花朵自天而落,它却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它甚至不知道要避开。
黄金花悠然飘下不带一丝杀意,好像只是午夜梦回时飘落的一场秋雨,带着桂花的清香和一丝丝凉意,那么美好,那么温柔。
它轻轻的飘落在巨影的头顶,肩头。
仿佛不是抱着要摧毁它消灭它的目的,而只是要给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一个轻吻一个拥抱,抚慰下它历经漂泊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
而巨影好像也从这拥抱中得到了安慰,它放下自己紧绷的斗志和抗拒,在这温柔的拥抱里土崩瓦解,融入花朵之中。
花朵穿过它落在地上,又如同一滴滴清泉水,渗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七张符纸,穿入巨影,层层包裹在它额头的上的那颗妖丹之外,慢慢收紧,变成一个黄色的小球向夏南山飞来。
夏南山接过小球,符纸消失,墨绿色的妖丹在她手中,不安的跳动,周围放射出的绿色火焰,忽收忽放,似有随时要炸裂的观感。
她探手入怀,从中掏出一个丝绸小袋,正是沈招摇给她的那个绣着兰花,不,祝馀花的小香包。
香包顶端的红线已经剪开,露出里面的黄色碎花,仍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她把妖丹放入香包之中,妖丹周围的绿光乍起,随即又黯淡下来,渐渐化作柔和的淡绿色荧光围绕在香包周围。
夏南山把香包翻来覆去看了看,随即自然而然的揣回怀中。
沈招摇在她旁边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直到香包被她放入怀中,才忍不住出声。
“能不能给我看看?”
“不能。”夏南山语气平平的回答。
沈招摇眼见自己处心积虑等了多年的妖丹就这样被别人收入怀中,一时心中万般不甘,正要发作,脚下突然一阵晃动。
他稳了稳身形,看向四周,四周大地发出轰隆低吼,好像有一只沉睡已久的巨兽刚被惊醒,正要破土而出。
再看远处,残留的屋舍都瑟瑟发抖,屋顶上的草垫翻飞,墙壁倾斜。
天空的花朵雨还在继续飘下,靠近地面的花朵却不断被地面耸动涌出的气流喷起,迟迟无法落地。
“不是解决了吗?!难道还有更大的妖怪在这里?”他望向夏南山。
夏南山正摸着下巴,看着漫天飘落的金色花朵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么个坎上震下,好一个屯卦!”
她也很认真的回望沈招摇,向他解释。
“这地面几百年来靠煞气支撑。现在一部分煞气汇聚成巨影又被黄金花净化后消失了,另一部分还在地下正在被落下的黄金花净化……嗯,这里恐怕,要塌!”
沈招摇一时不知要塌是怎么个塌法:“塌到哪里?”
“整个!”夏南山突然两手一把抓住沈招摇的肩膀。
“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了。现在,立刻,马上,狌狌,起飞!”
沈招摇顿觉傻眼,他一把晃开夏南山:“你当我是鹤啊!我是狌狌,没有翅膀的!”
话刚说完,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出现裂纹,起伏不定的耸动起来。
沈招摇不再解释到底何为狌狌。
他一把抓住夏南山,把她抡到背上,将妖力集中在双脚上,随着不断坍塌的地面跳跃奔跑起来。
大地已经不再是由坚实的泥土构成,它好像深冬时节凝结成的冰面,随着暖春的到来变薄,碎裂,融化。
一片片泥土瞬间翻动,坠落,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沈招摇仍旧背着夏南山在拼命奔跑。
他跑的很狼狈,每一次落脚都只能踩在一些摇摇欲坠的土块之上,每一次上跃都会随着被踩落的土块一起下沉一点。
因此,他跳起的越来越低,渐渐的已经有一些泥土在坠落时会打在他们身上。
但他还没有放弃,只是继续把更多的妖力集中在双脚之上。
他的脚被白色的光密密缠绕,好像穿着一双云朵做成的鞋,令他的双脚都变的又轻又软。
但再轻软的双脚想要跑的起来,也需要一个落脚借力的点。
而这个点,就快没有了。
大地坠散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虽然已经遥遥可望那村子的边缘。
那里的土地仍旧坚固,无风无雨,月光柔和平稳的照在地面上,像一片能救赎一切的彼岸。
但是从沈招摇到那片彼岸之间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的空白。
眼看前面已经没有了可以踩的地方,沈招摇突然屏住呼吸,猛的一个跃起,在空中不断踩着空气。
他连着空迈了好几步,然后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下坠时,把全部的妖力从脚上转移到胳膊上,拽起夏南山的肩膀,向着彼岸的方向用力抛去。
夏南山像一只被掷出的茅,高高飞起。
白色的光萦绕在她的肩头,拉着她向前飞去。
而这厢沈招摇也像一只茅,却是向深渊的方向掷出。
他一头扎进黑暗,在身影消失前,高喊了一声:“夏南山,我不欠你的了!”
夏南山回过头,把系在腰间的葫芦向沈招摇的方向抛出。
葫芦上缠绕着的五彩编绳,散了开来,牢牢缠在夏南山手上。
葫芦则像一只黄色的小狗飞奔着追上了一头栽下的沈招摇,带着五彩编绳的另一头围着他的腿绕了几圈,将他紧紧缠住。
沈招摇正闭着眼睛感受着自由落体时五脏六腑七上八下的失重感。
突然腿上一紧,接着一阵疼痛,五脏六腑一起向嗓子眼冲了过去,伴随着阵阵头晕眼花的恶心,他又被拽了上去。
还分不清怎么回事,他已重重落下,只觉得浑身上下,尤其是腿仿佛四分五裂了一般。
他扭头看看旁边,夏南山正瞪着眼睛满脸不爽的躺在一旁。
她鼻子嘴巴皱在一起,用一只手来回捏着自己的肩膀。
“现在你又欠我一条命。”夏南山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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