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铭一进大帐,就问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几天不急着赶路了?”
二皇女一见是她进来,一边让随从给她搬椅子,一边对她解释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这次带来的粮草,出了点意外,在路上损毁了。我正向陛下上书,请求陛下再派一队人护送粮草来,我们在这里等她们。”
曲铭刚听她的话,觉得有理有据,在脑子里再过一遍,品出了不一样的味。
“就算是等粮草来,也可以先去灵州,支援金将军,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说不定不需要等粮草来,就能打赢这场仗。”
“金将军来信,说燕国七皇女拿下了皇位,新帝登基,人心不稳,内忧外患,可能要降。”
二皇女走下来,来到曲铭附近,对她说:“这几天两方已经暂时休战,虽说此时趁燕国之危才是王道,但两方交战,受伤害的终究是百姓。”
“我虽然很想让你凭借这场战争,名正言顺的拿下神武大将军。但想想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想想我娘的教诲,我才作下这个决定。而且燕国本意要降,我们这些人一去,恐怕会生变。”
说完,她俯下身,看着曲铭的眼睛,问道:“铭妹,我这样是不是太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不不不,殿下做的并没有错,体恤百姓,心系民情是好事,有您这样的人在,大周的百姓才有更好的生活。”
自那日二皇女将实情告知给曲铭,曲铭帮着安抚军心,一直过了十几日,大军等到了新运来的粮草,才离开夏州,去往灵州。
等到她们到了灵州,燕国还处于休战的状态。
曲铭在军营待了几日,摸清了路况,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朱义芳。
按理说朱义芳一直在灵州,她应该不认识她,但曲铭总觉得朱义芳这个人她见过,她对她的声音和走路的姿势,总是感觉很熟悉,又说不出来是谁,或者像她认识的谁。
二人都擅长用刀,日常在军营就是切磋武艺和看热闹。
几日之间,两人竟像连体姐妹般,天天在一起溜达,连二皇女见到都要吃醋的问一问曲铭,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姐妹。
两人这般黏糊,按理说该睡一个帐篷,朱义芳也提议过,但曲铭死活不答应,连洗澡时,曲铭都不和她们一起洗。
旁人都笑她像个男子一样扭捏,但她无法反驳,因为她不能让她们看到香囊。
就连朱义芳这个新朋友也不行,一旦暴露出去,肯定要被追着问谁送的,这可不像上次四皇子来信一样好糊弄。
就这样闲了几日,燕国那边突然点起烽火,意味着要开战。
收到这个消息时,曲铭和其他人一样,连忙穿起盔甲,牵着小黑,到营前集合。
伴随着杨将军的一声令下,曲铭迷茫的跟着众人,奔赴战场,随着小黑越跑越快,曲铭也从迷茫转为热血澎湃。
面对着燕国士兵,她像其他人一样出枪,但又习惯性的缴了人的兵器,看着那人逃跑。
那人没跑两步,朱义芳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解决了这个人,朱义芳有些生气的看着她,质问她:“曲铭,你在干什么?这是在战场上,不是过家家。”
曲铭向她道了歉,两人并肩作战。
但曲铭还是改不了那个习惯,打了好一会儿,她枪上一滴血都没有。
朱义芳一边帮她收拾残局,一边逼她一定要杀一个人,枪上有了血,二皇女的苦心才不会白费。
曲铭知道她说的没有错,也知道自己想要成为将军,想要帮助二皇女,终究是要杀人的。
再一次挑飞燕国士兵的兵器后,她狠狠心,枪尖压在那人的胸口,只要囊下去,只要用一点力,她就能杀人了。
朱义芳一边斩杀周围的敌人,一边用话激她。不止朱义芳,她周围的大周士兵,都在激她。
她被这些声音吵的心烦,在一声声该死,快点刺下去的声音里。
她闭上眼睛,睁开眼,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抬枪,正在犹豫不决时,一个燕国士兵从旁边窜出来,将枪下的燕国士兵救走了。
直到这场仗结束,燕国送来了降表,曲铭还没从那一幕缓过神。
她坐在大帐里,听燕国使者讲她们的诚意,看二皇女笑吟吟的接下降表,她恍惚的思考着那两人会活着回到燕国吗?
晚上的庆功宴办的浩大而热烈,她在热闹的人群里缓解了几分战场的不适。
众人高兴打赢了仗,喝酒吃肉,肆意快活。
她提着一坛酒,找到朱义芳,一边为战场上的事,向她道歉,一边感谢她一直在她身边,为她操了不少心。
虽然她把人放走时,把朱义芳气的不行,但她现在这么诚恳的来找她喝酒,反正也没有酿成什么错,二人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不至于因为此事,就生她的气。
几杯酒下去,两人又是好朋友,见朱义芳消了气,曲铭拎起酒坛子,往大帐走去。
“殿下,我来给你赔罪了。”
人还没进大帐,声先传到二皇女的耳朵里。
二皇女对灵州太守使了一个眼色,灵州太守罗汉仪识趣的退出了大帐,留曲铭和二皇女在大帐内。
“我是不是打扰到了殿下,那位罗大人为何要走,要不我等你们忙完再来?”
二皇女上前,拦着她,说:“罗大人也没有什么事,只是问我如何招待燕国使者。这些都是小事,铭妹妹的事,才是大事。”
“不不不,我那是小事,因为我让罗大人出去,看来我等会还要给罗大人敬杯酒才是。”
二皇女拿下她手里的酒,拉着她到了桌案前,两人坐下后,她开口道:“这会拿着酒来找我,该是为了战场上的事吧?”
“殿下聪明,一猜就对。”
曲铭在桌上拿了两个酒杯,倒上酒后,递了一杯给二皇女后,说:“我原以为杀人是件简单的事,以我的武艺,该是枪挑一大片,直奔敌营,擒对方首领于千军万马中,没想到今日,让殿下见笑了。”
二皇女抿了一口酒,对她劝解道:“你心地善良,这是好事,不该被责怪。只是上了战场,你死我活是常态,你这么做,对自己人来说有些拖累,怨不得义芳今日和你生气,她既要小心自己,还要帮助你,你该和她道歉。”
“我知道,我是和她道了歉,才来找殿下的。”
曲铭一边说,一边给二皇女添酒。
“我以为自己见过那么多死人,就不会再害怕死人。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战场上的死人是残肢断臂,是血溅三尺。我看见义芳姐一刀下去,那个人的脑袋掉在地上。她明明没了身体,可还在咒骂和瞪眼。”
想到这些画面,她就想起了文清的话,文清说的没错,她又没杀过人,怎么能一下子就过了心里那道坎。
见她陷入了沉思,二皇女也不着急把她拉出来,给她倒了杯酒,递到她手里。
她接过酒,对着二皇女笑了笑,接着说:“那会我其实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我那一枪真的是要捅下去的。但是我看到了那个燕国士兵,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她的眼神里充满对生的渴望,她抬起来的双手,布满了裂痕。不像是一个常年拿枪的士兵,像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百姓。”
她看着那人的面庞,包括后来救她的那人,两个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模样。
那样子让她想起了在王家村时,在田间地头她见过的那些人。
那双手让她想起了她娘王英,她想着想着,就把这种感觉说了出来。
“就像我娘一样,在田地里劳作一年又一年的平头百姓。”
“你娘?”
二皇女不解,她记得曲铭的养母是人贩子,她派去徐县调查的人,见过她娘,有些凶神恶煞,和平头百姓不怎么像啊。
“铭妹怎么会有这种感受,你娘不是那个”
二皇女没有明说,但曲铭立马反应了过来她想说什么,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差点暴露了。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二皇女说:“我娘也不是一直都是干那个的,她在我小时候,刚捡我那几年,也是个在地里刨食的普通百姓。但我娘没有地,是开的荒地,后来被人收了回去,才干了那个营生。”
“哦,你从前过的那么苦?”
曲铭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反而是问她:“殿下,若是你当了皇帝,你会怎么对你的百姓?”
二皇女站起身,想了想,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这个问题。
“无论我当不当皇帝,我都希望百姓能够吃饱穿暖,我想让大周实现古书里的一句话。”
她回身,看着曲铭说:“天下大同,美美与共。”
“天下大同,美美与共。”
曲铭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心里有些想明白了,那些军师为何要为一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了。若二皇女登基后,能实现这个誓言,她也愿意把她推到那个位置。
她重新倒了两杯酒,递到二皇女手里一杯,说:“殿下若能实现今日的话,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碰了杯,各自饮下酒,二皇女看着她燃起的雄心壮志,心里高兴道,曲铭,你终于上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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