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义芳不自然的低下头，躲开她炙热的目光，看着手里的饭菜，扒拉了两口，回答道：“你看错了吧？我怎么没有这些感觉？”
“虽然都是燕国士兵，但上次明显不是她们的精锐。这次面对她们的精兵良将，你能感觉到差别是很正常的，怎么还能对她们生出怜悯之心？”
“铭妹，你是不是在给上次的事找借口呢？我们已经看到了你今天的勇猛，放心，上次的事，大家都没有笑话你。”
见她还是不信，朱义芳用胳膊肘捅了捅旁别的人，旁边的人也附和她的话，觉得曲铭就是克服了心里障碍，敢杀人了，给自己上一次的懦弱找借口。
曲铭一时之间被这些声音包围，觉得她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上次的事，她虽然说不介意那些笑话她的声音，但人总是会被影响的，偶尔想到这件事，她也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为什么不敢杀人，难道功名利禄还不足以让她内心澎湃吗？
她也怀疑自己今天这样的感受，是不是时间久了，记忆进行了美化，给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借口。
那晚她们的劝解，曲铭以为自己能打开心结，忘掉上次的失败，忘掉那些可怜的眼神。
但随着战事的愈演愈烈，她心里的怪异感就越重，上次战场上的燕国士兵，那些可怜的眼神，求生的**，还有形似王英的感觉就越明显。
她真的觉得上次上战场的都是普通的百姓，是山里打猎的猎户，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和她娘很像，和王家村的村民很像，亦或者说和她很像，和她在二王湾的那段日子很像。
她不是空口白话，也不是凭借一场战事来判断的，她现在是军营里的大红人，是邱将军手里的能将。
无论是做先锋，带队包抄，还是排兵布阵，她都是邱将军，以及各位将军的第一人选。
军功薄上写不下她的功劳，送往京城的奏折里总有她的名字，连二皇女也多次送信，问她如何变得如此英勇，老太君的家书里也在赞扬她的本领大。
她不说是久经沙场，也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新兵，可上次战场上的感觉她在也找不到。
正是因为找不到，她才更坚定自己的想法，她没有看错，也没有美化，她的记忆是对的，她的感受是对的。
只是这中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什么。
但这些话，这些疑惑，她再也没有对别人说过，包括和她一起上了两次战场，她视为朋友的朱义芳。
燕国新帝刚把皇位坐稳，就和大周开打，燕国虽然调集了最精锐的兵力，但对于大周来说，大周并没有用很大的兵力，尤其是出现了曲铭这么一员猛将，更不需要把燕国放到眼里。
战事打打停停，正经打了一个月，还有一个月，燕国的使臣，频繁的来大周的军营议和。
燕国内部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两批人来回交锋，导致和她们对打的燕国将士，也只能打打停停。
还好大周的皇帝是个温良的人，她只要牛马猪羊，金银珠宝，要燕国割地赔款，俯首称臣。
她并不是一个好战的皇帝，但也不是一个不能战的皇帝，这一个月主要是两方没有谈拢，大周的皇帝对于燕国给出的东西不太满意。
接到皇帝的信后，邱将军将曲铭找来，要她明日带兵从后方，进入燕**营，杀死她们的主帅徐将军，让燕国拿出该有的诚意，退兵回去，这样她们也好班师回朝。
曲铭领了军令，亲自去挑选了，明日跟随她的士兵。一行二十人的小队，在曲铭的组织下，商讨了明天的作战计划。
到了第二天，两军交战，打着打着，为首的李将军察觉到了不对，她用枪压住朱义芳的大刀，问道：“喂，曲铭去哪了？”
朱义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用劲将她的枪挑开。
李将军与她过两招后，再次将她压制住。“我问你话呢？你们经常打头阵的那个小将军去哪了？”
怕她职位低，不知道是哪一个，李将军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曲铭就是那个你经常跟在她屁股后面，你经常跟她走一块的那个人，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朱义芳冷哼一声，拨开她的枪，说：“她去哪了？她能去哪呢？”
李将军本来没有理解，看了看四周都没有曲铭，她心里直呼不好，调转马头，一边喊着撤退，一边往大帐赶。
但还是晚了一步，她远远的就看见十几人从大帐里出来，上了马，开始逃跑。
李将军一边带人往回赶，一边把身边的人分成几队，分头去追。
小黑看着跟她一起来的马都被人骑走了，就曲铭还没有出来，它跑进大帐，将刚刚杀完人的曲铭踢倒在地。
曲铭倒地的那一刻，立马明白了小黑的意思，她连忙爬起来，一个跳跃，来到小黑身上，出了大帐，刚跑出燕**营，就迎面撞上李将军。
她一心要走，并不恋战，只是杀出一个缺口，就逃命去了。
李将军一见是她，留了大部分人在大帐，只带了小部分人，去追曲铭。
曲铭一边逃命，一边想燕国主帅徐将军的话。至于她为什么会最后一个撤离，也和徐将军有关。
她们昨晚制定的战略，就是趁今日两军交战，偷偷的进入她们的大帐，杀死燕国主帅。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她们先是杀了外围的士兵，在一步步往里杀。
曲铭将那些小将留给其他人，自己杀了两员大将后，直奔大帐，取徐将军的性命。
徐将军年过半百，虽勇猛但不及年轻时的体力。更可况曲铭天生神力，又肯勤学苦练，理论和实战齐头并进，徐将军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拜下阵来。
徐将军身中两枪，虽暂时不能行走，但并没有被伤到性命，她看着曲铭又是一□□来，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一枪却偏离她的心脏，刺在了她的肩头。
她睁开眼睛，疑惑不解时，曲铭走出大帐，让其他人杀完人后，速速离去。
其他人以为她除了杀燕国主帅这个军令，还领了其他的命令，自然是点头同意。
讲完话，曲铭回到大帐，看着徐将军，没有废话，问出了困扰她的问题。
“徐将军，去年八月十八燕国和大周打的那场仗，你们的士兵是从哪找的？为什么和这次完全不一样？”
徐将军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从她不对她下杀手，留她半条命在，她就知道她应该有事要问，但没想到是这么不重要的一件事。
但见曲铭十分认真，她正经的回答道：“去年八月十八燕国并未出兵，更不知道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
曲铭不信，她用脚尖踩在徐将军肩上，看血一点点流出来，意图让徐将军实话实说。
徐将军笑了，她忍着痛，对她说：“我已是你手下败将，又怎能不说实话，何况这件事你去随便问一个燕国人，就知道真假，我又何必骗你？”
“去年七月十六，燕国就在商议投降，还派了使臣去议和。我那时虽然不在此地，但燕国当时内忧外患，绝对没有兵力，在已经议和的情况下，再去和大周打仗。而且八月十八，燕国内乱严重，皇帝都要坐不稳她的位置了，又怎么会和大周交战？”
她欲再问时，小黑冲进来，一蹄子将她撂倒了。
冲出去后，她一边逃命，一边想徐将军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她们杀死的是谁？
是燕国人，还是大周人？
但很快她就没心情想这些了，李将军追了上来，放箭伤她，她拿出背后的刀，挥舞大刀将箭拦下，并没有注意到小黑慌不择路，带她到了她不熟悉的山林里。
过了山林原以为能逃脱，但山林后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是悬崖，要想活命，只能和她们正面交锋。
她下马，拍了拍小黑，让它往自己手指的一个方向跑，而自己则往小黑的另一个方向跑。
这招虽然让山林里跟来的士兵分成了两队，但曲铭还是不幸中箭，且被逼到了悬崖边，李将军追了上来，劝她投降，看着她们打了那么多次都难分胜负的份上，她不会伤害她的。
曲铭看了看悬崖下湍急的河水，又看了看李将军，扭头跳下悬崖，她想如果自己还能活着，她一定要将所有事查的水落石出，让所有冤情都能够沉冤昭雪，让不法之人能够绳之以法。
抱着这种心态，她跳下悬崖，一头扎进那湍急又刺骨的河水里，进入河水里她第一反应是冷，第二反应是还好穿了文清给的环锁铠，她上半身没有中箭，只在右腿上中了两箭。
当初得知她要来灵州，文清花重金给她弄了这件环锁铠，她当时还觉得他是小题大做，又怕自己和上次一样，到了战场上杀不了人，所以觉得浪费。
没想到这东西还真救了她一命，在她意识消散之前，她还在想着回去见文清要带哪些礼物。
不知道在河流里飘了多久，等她醒来时，睁开眼见到的是一个茅草搭的顶，一个人正在喂她喝水。
她醒的猝不及防，那人喂的水呛到了她，在她咳嗽时，那人开口说话了。
“我叫黄长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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