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过去一看,那人趴在地上,带着血气,气息微弱。
花醉州把人扶起来,肖寻岳扒拉下那人脸上的面巾,一看,却是大惊失色:“周平?周平!你怎么样?”
周平伤口不多,但脖颈处却有一致命伤,差一点点就死了,他半撑着眼皮,看起来情况不大好:“郎君,曲择太过谨慎,且有两个高手坐镇,我,我被发现了……”
“行了,你先别说了,我去找大夫。”
花醉州拉住肖寻岳:“城中已宵禁,你现在去找大夫,不就暴露了今夜窥视曲择的黑衣人是你的人吗?照样会打草惊蛇。”
“可周平伤的如此之重,我不能……”肖寻岳语气焦急,花醉州打断了他。
“你别急。”
花醉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棕色药丸:“来,把这个吃了。”
“这是……?”
“我闻家的秘药。”
“……多谢。”肖寻岳面色稍缓。
“你我既已联手,你的人,我岂能见死不救。”
花醉州笑道:“不过,小县令,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两个人情。”
肖寻岳作势要跪地拱手,周平伸出手想阻止,手却没有力气,在半空垂下。
“娘子救命之恩,肖某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他家郎君自小众星捧月,除了天子父母,何时对别人跪过,可如今,却不惜为他这条贱命,跪一个江湖人士。
而他,还没能完成任务。
花醉州脸色一变,忙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起了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肖寻岳神情认真:“这是救命之恩!”
花醉州无奈叹气:“肖寻岳,我发现你这人特轴,还是先把周平扶回去你那里休息吧。”
肖寻岳点点头,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周平往后堂走去。
“今晚怎么回事?”肖寻岳把人放倒在榻上,问道。
“郎君……依我看,那曲择定有问题,当时我藏在房顶,瞧见他母亲正在烧什么东西,闻起来像是衣物,更奇怪的是,他母亲穿着的,是云中锦。”
曲择一个小小快班,如何买得起云中锦?
肖寻岳和花醉州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天,我亲自去一趟曲家。”花醉州眯了眯眼,说道。
肖寻岳立马反驳:“不可!”
说完反应过来,补充道:“万一,万一被那两个高手察觉到了怎么办?况且曲择如果真有问题,幕后真凶定会保着他的命,毕竟,你现在还没有正式被定罪,曲择的作用还没有榨干。”
花醉州勾唇一笑,神情张扬:“我可是花醉州。”
月至南中天,已是子时。
不知不觉,竟已是深夜。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亲自去一趟曲家,看看到底是何人作怪。”花醉州起身拍拍衣摆,宣布道。
“天色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花醉州拱拱手,准备离开。
“娘子慢走。”周平起身护着脖子,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花醉州,”肖寻岳喊住她,走过来开了门,“我送你。”
闻言,花醉州勾唇一笑:“却之不恭,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花醉州的客房就在县衙后堂廨舍内,与肖寻岳的官舍相距不甚远,两人一路同行,相顾无言。
“已到檐下,娘子要与我说何事?”眼见到了花醉州客房,两人却还一字未语。
花醉州吸了口气,走过来看着他:“我本还在考虑要不要说,你……千万要注意县衙内的谣言。”
肖寻岳还以为她是怕关于她的谣言传的太凶会影响声誉,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谣言广泛传播的,我们的目的是引蛇出洞,事成之后我会亲自出面为你澄清。”
“哎呀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关于你的谣言。”
“我的?”
“对!今日我在牢中时,听见……”花醉州嘴一快,差点把颜斐的名字交代出来,“听见其他人说,宋县丞一案,八成和你脱不了关系,因为你与他政见不同,经常互相讥讽。”
“政见不同?何人信口雌黄?”肖寻岳脸色变冷。
宋津臣为人老派,是以他在政事上提出的一些新见解,宋津臣大多不太能接受,但会努力去理解,并考虑实施性,说他们两个政见不同互相讥讽,简直是污蔑了宋津臣这一代清官。
花醉州压低声音说:“我也不知,反正是你衙门里的人,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估计是有人想要借舆论压倒你,毕竟,宋县丞有一个正得宠的女儿,又在你的辖区出了事。”
闻言,肖寻岳紧皱眉头,想要整垮他?莫非和栽赃花醉州的是同一波人?可肖家在朝中属中立,向来不参与党争,只效忠于陛下,何人要害他?
“多谢提醒,此事我会注意的。”
花醉州点点头:“你也不必太过忧心,现在谣言还没起来,你及时阻止,还来得及。”
“我到了,县令快些回去吧。”
看着肖寻岳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她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莫名的不踏实。
花醉州打开窗户,月亮不知何时被掩盖上了,一颗星星也没有。
看样子,明天估计要下雨。
*
曲塘城外驿馆内,一人着紫色圆领袍,佩金鱼袋,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拨动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却听不太真切。
旁边窗户忽的一响,外面轻巧滚进来一个黑衣人。
“如何,打探到了?”紫袍男人开口问道,却是难听刺耳的尖嗓。
那人脱下夜行衣,跪地拱手:“恕儿子无能,只听到了一点,两人似要联手,但具体如何行动,儿子不知。”
紫袍人拨弄佛珠的手一顿,半撑开眼皮斜睨着地上跪着的人:“罢了,也不怪你,毕竟那花醉州武功高强。”
“多谢义父开恩!”
屋内静默一瞬,紫袍人又开口:“联手……想要找到真凶?”
“是。”
“呵,这肖寻岳,聪明是聪明,但实在自不量力了些,那真凶,是他能找的吗?罢了,任务也算完成,即刻飞鸽传书。”
“是,那义父,接下来我们如何行动?”
榻上之人睁开眼:“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位状元郎了。”
*
百里之外,皇城。
乳白色的鸽子在漆黑如墨的夜里格外显眼,从远远的小白点,扑棱着翅膀落在镶满金玉的窗棂上。
“陛下,曲塘来的信。”
“读。”坐在龙椅上的人批着奏折,左手撑着额头,脸上满是倦色。
那宦官拆开一看,却只有四个大字:“任务完成。”
闻言,永嘉帝眼底闪过几分算计:“叫人给广陵闻家送封信,务必让闻家主知道,这信的来处。”
“喏。”
永嘉帝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狼毫笔,说来这根笔,还是当年,闻兄亲手给他做的。
少时不知年月无情,都曾壮语豪言,到现在,反觉人心易变,情比纸薄。
“陛下,夜深了,回寝宫吧。”肩上一沉,龙涎香顺着披风传来。
“全福,你看,”永嘉帝指着南面,“那儿,就是广陵。”
全福从小就跟在永嘉帝身边,那些个陈年旧事,他也知道不少:“陛下重情重义,实乃一代仁君。”
重情重义?永嘉帝嘴角笑意嘲讽,或许吧,谁知道呢。
“你吩咐下去,叫知福掌握点分寸,见好就收,切莫伤了曲塘那两个孩子。”
“喏。”
*
彼时,皇城连湘阁。
“废物!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怎么就把那个花醉州给卷进来了?!”说话的男子年纪轻,约摸弱冠之年,衣着华贵,长相阴柔,眼尾一点泪痣,更添几分柔美,但却难掩病气。
此刻他一条腿狠狠踩在脚下的人身上,不时碾磨几下,一些地方磨出了血,那人身体不停地发着抖,脸色惨白,疼到说不出话。
“说话啊!哑巴了吗?!”男人咬牙切齿的说着,揪着地上那人的衣领把他往前一带,恶狠狠问道。
“主子……小人……小人当时真的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小人也不知……为何会卷入闻家人啊!主子,主子,苍天明鉴,小人真的不知啊!”那人忍着痛,语调颤抖,磕磕绊绊,显然是害怕极了。
说来也讽刺,他一辈子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每个人临死前都会说他们害怕,当时毫无感触,而现在,临到自己快死了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你既不能成事,我要你有何用?”男人稍稍冷静下来,语调平平,冷漠的没感情,像是下了最后通牒。
“不,不要,主子,主子,我可以将功补过的!主子,求你饶我一命,主子,主子……”地上的人一下接一下磕着头,血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却根本不敢停下,他怕极了,生怕丢了这条带着满身冤魂的命,他怕死。
他怕死。
可男人只是冷眼瞧着,仿若未闻。
他身旁站着的女子心有不忍,鼓起勇气劝道:“殿下,您再不阻止,他就要活活磕头磕死了。”
“曼娘,你要为他求情?”男人声音放柔,却莫名叫人心惊。
曼娘赶忙跪下:“殿下,曼娘不是为他求情,而是为了殿下声誉着想啊!毕竟他跟在殿下身边也小十年了,这些年为殿下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宋县丞的事,也是他唯一一次失手。殿下若今日放任他不管,让其自生自灭,只怕寒了下面人的心啊!”
男人似是精疲力尽支撑不住身体了一般往后连退几步,腿弯磕到椅子边,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倒在椅子上:“好,钟焘,本王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现在就滚去曲塘,如何做,还要不要本王再教教你?”
“谢主上隆恩!谢主上隆恩!小人知晓该怎么做。”
“都给我滚出去,曼娘留下。”男人揉着太阳穴,面色烦躁。
“殿下,我来吧。”曼娘从地上起来,走过去替他按着太阳穴。
“曼娘,暗哨的消息可有传来?为何会牵扯到花醉州?”
“因为在她随行的包裹里找到了宋津臣的玉佩,且在宋津臣的卧房内,发现了疑似‘醉九州’的剑痕。”
“宋津臣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花醉州的包裹里?不是都安置好了吗?”
“曼娘不知。”
“那‘醉九州’呢?钟焘何时学会‘醉九州’了?”
“不,他不会。”
“有人在我们之后动了手脚。”男人眼神阴鸷,面色不虞。
曼娘点点头:“是。”
“谁的手笔?”
“暗哨还未查明,不过我们猜测,应当是太子。”
太子一党和他们殿下向来不合,针锋相对是常有的事。
“太子……真是好手段,不仅保全了那肖寻岳,还能借我之手除掉闻家这一变数。”
闻家把控着整个武林,虽远离朝局,但势力过于强大,是每一个皇子的心头刺,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生。
“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我面前碍眼的,太子、肖寻岳、闻家,都得给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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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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