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花钱雇这群混混捣乱的正是新绿洲的人。据巡逻队抓到的那小子交代，那天他之所以异常亢奋、行事不计后果，就是因为喝了……”严霖滑动大屏幕，调出一张照片：“这个。”
画面中是一个瓶子，瓶壁还残留了一点粉色的流体。
“他声称这是某种壮阳的药剂，从新绿洲人那儿偷来的。”严霖补充道。
羽樱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是‘壮’到别的地方去了。”
十三坐在一旁，忽然开口：“什么是壮阳？”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一秒。
西秦轻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回去再跟你说。”
严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正轨：“药剂瓶已经取样送检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另外，关于昨晚诊所仪器集体失灵的事，我们综合比对了所有数据……”他顿了顿，看向十三：“最后得出的结论，这大概和你有关，十三。”
“？”十三愣了愣：“我不知道。”
“别紧张，这不是问责，只是我们需要你配合做个特殊检查，方便后续确认，好吗？”严霖放缓了语气。
“哦……”十三点点头。
这次蜕变，她的体表确实没什么变化，本来还以为到此为止了呢。
此时，长桌对面的老者缓缓开口：“既然十三小姐已经完成蜕变，而西秦先生的要求我们也悉数达成，那么……是否该着手准备前往曙州了呢？”
西秦和十三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当然。”西秦扬起嘴角，语气从容。
“那么……”老者率先起身，郑重地伸出右手：“陈秉义，谨代表曙州总站，正式欢迎二位。”
西秦笑着，同对方握了握手。
…
出发在即，勘测站内顿时繁忙起来，对接的对接，武装的武装，协调联邦的协调联邦。
曙州和常乐镇之间还隔着一道联邦联桥，为了预防潜入联邦的新绿洲人，经过商讨，对接城区最终决定：跳过所有检查站，直接派武装直升机来接人。
尽管这将暴露天选者的行踪，比车队高调得多，但也是目前最快捷的方式。
这两天，十三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配合研究员做检查。
第二对翅膀已经逐步发育起来，于是在代表们的围观下，十三又一次站上了百米高的观测塔。
她眯着眼，用手指比了一下距离，随后对着新手环说道：“再站远一点。”
“宝贝儿，已经够远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音从手环里传出：“再远就脱离安全气垫的范围了。”
十三又比照了一下，虽然感觉还可以再远，但考虑到西秦会担心。
“那好吧。”
两对骨翅延展开来，锋利的骨刺中黑线流动，第一对翅翼完全伸展时总长已近五米，而第二对也达到了三米。
十三轻轻扇动，卷起的气流将周围人的衣摆掀起。
等计天蕊调试完仪器，冲她比了个确认的手势，十三便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百米的高度转瞬即逝，骨翅全力展开，下坠的速度竟被硬生生拖缓，足足延缓了数十秒才稳稳落地。
周围研究员连忙上前记录数据。
“我好像找到诀窍了。”十三跌进西秦的怀抱，眼睛亮得惊人：“再来一次！”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一次次跃下。骨翅的扇动从生涩到流畅，直到最后，她甚至能在半空悬停整整一分钟。
西秦接住筋疲力尽却尤为兴奋的十三，轻轻拭去她额角的细汗，长时间的振翅比想象中更耗体力。
十三微喘着气，在研究员们把监测贴片都收回后，便朝西秦伸手。
“抱我回去。”
她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要走路了，累死了。
西秦笑着，娴熟地抱起人，又抽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丝：“宝贝儿好厉害～”
十三颇有些骄傲地嗯了一声：“说不定以后，我就不再需要你接了。”
尽管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但西秦还是不免露出受伤的表情：“是吗？可我需要你需要我。”
十三从收紧的手臂传来的轻微束缚感中察觉了对方的情绪变化，她想了想，忽然捧住他的脸，往他唇角轻碰了一下。
“那好吧。”她眨了眨清澈的眼眸：“那我以后都往你这里飞。”
西秦一愣，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落寞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而充盈的满足感。
“拉勾。”他笑了，笑得很明艳。
十三勾住他的手指左右晃了晃。
观测塔上，陈秉义扶着栏杆俯瞰两人互动：“或许，我们不该再用看待无名的过时视角来看她了……”
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对待小姑娘，就要有对待小姑娘的态度啊。”
身旁一中年人正仔细翻阅着西秦的档案，忽然疑惑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陈秉义问。
中年人摩挲着下巴：“总觉得……西秦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确实，我也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另一人搭话：“主城区那边有姓西的吗？”
“没有吧，挺罕见的姓氏。”
“不过说起来，这发色，倒是和秦主任一模一样。”
“诶？你这么一说……”那人睁大眼：“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
头一次坐直升机的十三新奇得这摸摸那看看，这一排的大家伙果然和漫画里很像。
西秦替她戴好降噪耳罩：“有任何不舒服及时和我说。”
大黄趴在十三脚边，耷拉着耳朵，尽管毛茸茸的胸腹都被严严实实地系上了专属安全带，但作为一条狗，它还是很怵这种高空环境的。
旋翼卷起狂风，机身在一阵剧烈的震颤中拔地而起。
十三整张脸几乎贴在舷窗上，看着地面的勘测站逐渐缩小。
不过半小时，持续的低频噪音和颠簸就耗尽了新鲜感，十三开始无聊地拨弄安全扣，打了个哈欠。
西秦伸手将人揽过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困了就睡，到了我叫你。”
十三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乌云，慢慢闭上了眼。
…
“来了来了！”
勘测总站的领导们列队站在停机坪前，只见一架架直升机卷着沙尘依次降落。
首架舱门开启，率先踏出的是一个红发男人，而他怀中正横抱着一位熟睡的银发女子。
严霖走上前，为双方简单做了介绍。
“为了安全，我们可能需要请您配合，对热武器的使用进行一些限制。”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对西秦友好地笑笑。
西秦目光与他交汇了片刻，随后露出招牌微笑：“当然。”
“感谢您的理解，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中年男人侧身做出引导的手势。
“多谢。”西秦颔首，语气淡然。
为了迎接天选者，勘测总站将整个主城区都严密监控起来，到处是枪口低垂的武装人员，民众们不明所以，以为又是演习。
直到下午两点，十三才恍然醒来。
一睁眼，便是陌生的房间，她茫然地坐起身，熟悉的夹克外套从肩上滑落。
“……西秦？”
没人应。
十三下了床，打开门，外面是个客厅，格调典雅，大黄正趴在地上玩球，见十三出来，摇着尾巴凑上去。
十三打开手环，熟练地点击呼叫，等待不过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宝贝儿醒了？”
“你在哪里？”
对面轻轻一笑：“开门。”
“？”
十三走去开了门，就见西秦站在外面，笑盈盈地看着她。
“怎么不穿鞋就跑下来。”西秦的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上前两步抱起人：“就算有恒温系统也要注意保暖，温度对你影响很大，你知道的。”
十三顺势环住他脖子，左右嗅了嗅，有股奇怪的味道：“你去哪儿了？”
“去交接点基础工作。”西秦将人抱到沙发上，找来鞋袜给她穿上：“顺便检验一下他们的平衡膜技术。”
他说着，侧目示意了一下门外。
十三转头，才发现门外还站着几位领导模样的人，严霖也在其中，正朝她微微颔首。
其中一位咳嗽一声：“是我们疏忽了，我马上安排人来铺设地毯。”
十三看看他们，眨眨眼，又问西秦：“那，现在是要干嘛？”
西秦将她睡乱的碎发拢到一起，用手腕上的小皮筋扎上：“上次蜕变后，严霖发现你周身产生了特殊的磁场波动，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做个更精密的检查，好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做检查……”十三有些不情愿了。
“很快的。”西秦安抚：“这能帮助你尽快找到控制这部分力量的方法，好吗？”
“……”十三抿了抿唇，最终点头。
“你好，十三小姐。”为首的一位中年人礼貌微笑：“我是总站研究所的所长，杜衡。今后我们大概会经常见面了，请多包涵。”
“哦……”十三打量他两眼：“你好。”
到了研究所，除了熟悉的伊安羽樱歌莉娅等人，还有一众陌生研究员，人群之中，她只认得计天蕊和罗萨。
西秦送她进观察室，计天蕊快步走来，利落地帮她调整贴片的位置：“一会儿周围会产生特殊电波，你试着用本能去压制它。如果觉得头晕或者难受，就立刻举手，我们马上停止。”
十三望着四周错综复杂的线缆，点了点头。
观察室厚重的隔离门缓缓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仪器的嗡鸣逐渐变大。
十三起初只是安静地坐着，渐渐地，一种沉闷的胀感在她颅内积聚，仿佛有无形的压力正在挤压神经。
银丝无风自动，背后的裂缝悄悄裂开，十三并不清楚所谓的“压制”该如何进行，只能凭本能释放能量。
稀薄的黑雾丝丝缕缕地渗出，无声无息地弥漫。观察窗外，所有的研究员瞬间绷紧了神经，气氛陡然紧张。
突然间，整个实验区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仪器的运行也变得极不稳定，数据屏上的曲线剧烈跳动着。
就在这片混乱中，十三像是发现了什么，她闭上眼，黑暗的感知里隐约出现了一些规律的波纹。
这纹路，有点像……地脉？
“停！”计天蕊紧盯着监测屏上某个急剧飙升的指标，果断下达指令。
嗡鸣声戛然而止。
黑雾散得很快，十三回过神来，她扫了眼掌心无意识裂开的缝隙，握了握，随后起身跳下金属椅。
在室内消杀系统显示无异常后，隔离门才重新开启。
西秦快步走进，将人接了个满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十三摇摇头：“还好，就是到后面的时候，脑子有点发胀。”
计天蕊跟在后面进来，帮她取下贴片，其他十几名研究员也鱼贯而入，开始紧张地汇总和核对记录下的异常数据。
杜衡走上前，对两人道：“辛苦了，分析结果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同步给你们。”
“有劳。”西秦微微颔首。
“饿了。”十三扯了扯西秦的手。
杜衡闻言，对十三温和地笑笑，语气十分和煦：“餐厅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去。”
…
乔毅在杰洛斯的陪伴下，在接待中心焦急地等待着，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乔毅猛地抬头，瞬间红了眼眶。
“乔毅！”乔恒第一个冲进来，紧紧地抱住弟弟。
紧接着，一对中年夫妇踉跄着扑上前：“小毅！”
乔母的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乔父则将全家人都搂进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
“哥……爸爸妈妈……”乔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洇湿了乔恒的衣襟。
一家人抱头痛哭，压抑已久的悔恨与后怕在此刻彻底宣泄。
良久，乔父才勉强平复情绪，转身对着杰洛斯就要屈膝：“先生，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杰洛斯和工作人员赶忙扶住他。
“请不要这样。”杰洛斯说道：“事实上，最初让乔毅跟着我们也是阴差阳错……这反而让他多次陷入了险境。”
“不不不……”乔父用力摇头：“最终的结果都是您救了他！听说还有一位女士也……”
他环顾四周：“她在哪儿？我们必须当面感谢她。”
“她身份特殊，暂时不便露面……”杰洛斯神情有些无奈：“不过，我会转告她的，请放心。”
…
静庭——这座昔日用于接待联邦官员的隐秘招待处，如今成为了十三的临时居所。
此刻，她正坐在负一层的专属餐厅里用餐，空旷的厅堂寂静无声，银制餐具碰撞的叮当声响格外清晰。
除了她，这里再无其他食客，每个出入口都有武装警卫把守。
杜衡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西秦身上——这个红发男人正极其自然地拿起餐巾，替十三擦掉嘴角的酱汁。
事实上，陈秉义一行人早些时候传回的报告中就明确提及了两人之间超乎寻常的亲密，并谨慎地建议他们“非必要不干涉”。
情侣吗……
这让杜衡不禁想起陈秉义报告上备注的一句话：
「既不能低估她作为天选者的实力，也绝不能忽视她身为一个小姑娘的……脾气。」
餐厅太过安静，十三戳着盘子里的肉，忽然觉得有些食之无味，她想起了之前勘测站那个总是闹哄哄的食堂。
十三向来不喜欢喧闹，但此刻，她却莫名怀念那种氛围，用羽樱的话来说，应该叫……对，烟火气。
腕间手环突然震动，是杰洛斯的消息。
“乔毅找到家人了，他想请我们吃饭。”十三把手环递给西秦看。
“你怎么想？”西秦问。
“去。”十三毫不犹豫。
她正无聊呢，这下可以去看乔毅在梦里哭着喊的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得到消息的陈秉义有些头疼，一边是还没摸清楚脾气的天选者，一边是被天选者救了的曙州老百姓，这其中的分寸实在不好拿捏。
不过在参考对十三较为熟悉的琼和严霖的建议后，陈秉义和几位负责人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
毕竟，眼下正是他们与十三建立信任的关键初期，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严霖建议都应顺着她的意愿。
“这样，会不会养出第二个无名？”杜衡忽然有些担心，新绿洲最开始和无名的相处也是如此。
“这就要看她后续的表现了。”严霖冷静地说道：“我觉得，除了技术上的后手，我们更应该从情感方面引导她融入这里。”
“严霖说的对。”陈秉义接话：“让她真正认同曙州，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啊。”
严霖将目光转向琼：“琼女士跟她接触最久，对此有什么看法？”
琼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轻轻转动：“其实西秦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不是吗？他赢得了爱丽丝的信任和依赖，所以她当初才会不顾一切地赶去不夜城救人。”
“你是指……”
“曙州要做的，就是成为她精神层面的‘西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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