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者的消息是严格保密的，总站认为，在十三稳定下来之前不宜向公众透露任何信息。于是整个曙州除了常乐镇经历了那次紧急状态的民众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其他人都一无所知。
会议室里。
严霖：“确定要这么做？”
杜衡：“从理论上看，让她亲自接触外界，确实能帮助她更快地了解和融入。当然，前提是她得喜欢。”
陈秉义：“以我这些天观察来看，十三的三观其实还未完全建立，我们应该趁此机会，植入我们的价值观。”
其余几位决策者也逐一表示了同意。
严霖：“琼女士怎么想？”
琼：“我没有意见。”
对于天选者的三观塑造，琼内心持保留意见，但她清楚自己是外人，曙州人最后的决定并不由她掌控。
“那么，我们安排一下人员吧。”严霖按下耳麦：“叫计天蕊、沈峰、程婷，还有……这几个过来。”
…
十三坐在车里，举着一台新相机四处拍摄，这是严霖送给她的礼物。她今天要出站玩，计天蕊说今晚主城区有活动，还有小吃集市，特意邀请她一起去。
西秦坐在她身旁，正低头给大黄戴上项圈，系好狗绳。
联想到自己脖子上的金属项圈，他不禁感慨：“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大黄歪着脑袋看他。
“不过……也同样换来了好处。”
大黄戴上项圈，换来了西秦这个主人提供的安稳生活。而西秦戴上项圈，则换来了昨晚十三的心疼，以及又一次的纵容。
当十三发现他颈上多出的项圈时，非常好奇，还以为是新的装饰品，直到西秦向她解释项圈的用途后，十三的脸色便慢慢垮下来。
「不行，我不许。」
「宝贝儿，只要我不堕化，这东西就永远不会启动。」
「那如果你堕化了呢？」
「那么，不论有没有它，都不会改变结局。」
「……我不要。」她挣开他的怀抱，声音闷闷的：「让秦望舒给你解开。」
「解开的话，副作用可能会伤到我的神经。」西秦解释道：「说不定还会影响记忆，我可不想忘记宝贝儿啊。」
十三沉默了。
西秦趁机将人捞进怀里：「别担心，这东西不是束缚，它是一个保障。」
十三抬头看他，等着解释。
「保障我能随时随地陪着你，保障我会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堕化。而且……你难道不觉得它很帅吗？」
「……那你一定不要堕化。」十三摸着项圈上流转的微微蓝光。
「好，我保证。」西秦低头亲吻她的发梢。
他又一次撒了谎，他保证不了。
摸了会儿，十三问：「疼不疼？」
西秦将她的双手贴到自己脸颊两边：「刚开始是挺疼的……但只要一想到，回来或许能讨得小十三的安慰亲亲，就没那么难忍了。」
十三毫不犹豫地仰头吻上去，西秦笑着回应，同时将人一把抱起，走向卧室。
「果然……宝贝儿的亲亲永远是我最好的止痛剂。」
床单很快被拉出褶皱，纱帘下的月光影影绰绰。
这一次十三格外纵容，即使累得哼不出声，也没有推搡他，只是泪眼朦胧地小声抱怨舌头疼。
「如果…如果你堕化，我就……」
「就惩罚我吗？」
暧昧的吐息缠绕在脖颈，十三在一片意乱情迷的浪潮中勉强维持着清醒，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
「…就再也不……不理你…！」
西秦的动作蓦地加重，轻咬了一下她的锁骨：「这确实，很严重……」
这一夜最后的温存，依旧是在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抵达终点……
“西秦？”
一声轻唤打断了西秦的回忆，十三挪到他身边，伸手摸他的脸。
“你脸怎么红了？”
西秦轻咳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没什么，我有病。”
“你生病了？”十三又凑近了些。
“对，得了种一看见小十三就心跳加速的病。”
“？”
西秦将她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缓解刚刚不合时宜的赧然。
活动是在晚上，现在时间还早，大街上人来人往，十三新奇地到处张望，这拍拍那拍拍。
一段旋律忽然飘进耳朵，十三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圈。
她凑近副驾驶：“计天蕊，那边是什么？”
计天蕊见她感兴趣：“街头卖艺，想去看看吗？”
十三点头：“想。”
这地方人较多，不适合开车。西秦替十三戴好毛线帽，牵着手下了车。
在他们周围，还随机散布着不少便衣，西秦目光淡淡扫过，并未多做停留。
广场中央，一位年轻人正弹奏着一件外形简朴的乐器，口中哼唱着悠远的歌谣。
“她在唱什么？”十三问。
计天蕊解释道：“她唱的是曙州的故事，大意是讲天灾之后，最早的一批幸存者如何互相扶持，在漫漫长夜中点燃第一堆篝火。”
“它提醒我们不要忘记来路，更不要忘记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
西秦闻言，余光瞟了眼计天蕊，似乎明白了今天邀请十三出来的目的。
十三静静听着，没一会儿又被街边飘香的小吃摊吸引了过去。
“来嘞，您拿好！”
十三接过一包热乎乎的红糖球，用牙签插起一颗吹了吹，放进嘴里。
甜甜的，不腻。
她立即又插了一颗给西秦，西秦欣然咬过。
一路逛吃逛吃，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街区。十三脚步一顿，风中似乎传来某种集体的、有韵律的人声。
她指着前方远处的建筑：“那边是什么？”
计天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微微一顿：“是学校。”
“学校？”
监护组之一的沈峰走上前：“就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十三若有所思：“我想去看看。”
计天蕊和沈峰对视一眼，十三没管他们，直接拉着西秦往那边走。
沈峰迅速向计天蕊递了个眼色，转身按下耳麦低声汇报情况。
计天蕊连忙跟上几步：“十三，学校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们不能进去的。”
“我知道。”十三脚步未停：“我就在外面看看。”
一个能集中人类幼崽共同学习的地方，她在漫画上看到过。如果自己一开始也能有老师指引关于蜕变的一切，或许就不用摸爬滚打了。
朗朗读书声在这所不大的校园里回响，如今的教学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除了基础学科，学生们还要学习有关异种和黑域的档案资料，并每周进行一次紧急演习。
大一点的孩子开始进入训练营，寻找自己擅长的领域，成年后就可以自主申请加入勘测队或者武装部。
十三静静站在校门口，凝望着传来读书声的方向。站岗的哨兵早已接到通知，此时并未阻拦，只是保持着警惕的沉默。
下课铃响起，十三看见一群孩子欢快地冲出教室，在操场上追逐嬉戏。
有几个孩子注意到了站在校门外的奇怪大人，好奇地张望，胆子大的已经往门口走去。
十三稍稍后退半步，完全没有想要结识的兴趣。
西秦察觉到了她的反应：“走？”
“嗯。”
还好，没要求进学校，计天蕊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进度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
天色渐晚，街边小店陆续亮起暖黄的灯火，喧腾的人声和不夜城有点像，只是这里的居民眉宇间都多了一丝随和与从容，倒不像是经历过天灾的城市了。
“明天我就要回边防站轮值了。”
街边有几个男人正围坐在小桌旁喝酒。
“多带几瓶去，那边可是想买都买不到。诶，老板——再来一打！”
“我倒是盼着赶紧结束休假，回去值班。还有三天，好难等啊。”
“喂，你小子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对象在那边吧。”
众人哄笑。
“哈哈哈哈……她答应了，等她结束这期勘测任务，我们就结婚。”
“哎呦哎呦，瞧给这小子幸福的，啧啧啧……”
这时，附近一家店里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吆喝。
“阿贵！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来了！”只见从男人们喝酒的那家街边小店里，一个半大少年窜了出来。
他边跑还边回头，不忘嘱咐店里的小伙伴：“明天去训练营的时候记得叫我啊！”
店里传来伙伴们七嘴八舌的应答声。
少年一阵风似的跑过刚刚喊他的那家店铺门口，忽然刹住脚步，冲着里面喊了句：“叔，你还不回去，一会儿我婶子可要亲自来‘请’你了。”
“用你小子提醒啊，我自有安排！”那位大叔咬着烟嘴，手里捏着牌，猛地往桌上一拍：“炸弹！”
旁边一位戴着红袖章的大妈调侃：“都五点了，老李，你还不赶紧回家做饭？”
大叔眼睛紧盯着牌：“小瞧谁呢，打完这一盘，我五分钟就能跑回去！”
大妈和旁边几位牌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正要发笑，却见她眼神一咪，一下子跳起来，冲了出去。
“嘿呀！你这个不长眼的贼，竟敢偷到老娘地盘上来了！”
只听一阵混乱的响动，一个瘦小青年已被大妈利落地反剪双手，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那青年下挣扎不得，在众人的围观涨红了脸，羞愤低吼：“放，放开我！”
治安队来得很快，和戴红袖章的大妈一起将小贼压走。
咔嚓——
十三按下快门，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她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从屋顶的小鸟到路面的下水道，再到一张张当地居民的面孔，类似的画面她已经拍了很多。
这些在计天蕊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对十三来说却是新奇的画面。
这里，和她之前待的基地都不太一样。
主城区里有一条中心河，河边是小吃集市，孩子们放学了都会跑来这里玩。河上还横跨着一座桥，桥上人声鼎沸，桥两边的广场还有人在跳舞。
“虽然世界不一样了，但人们对生活的追求从未停止。”计天蕊望着眼前的光景：“曙州稳定后，特意在每个季节设立了相应的庆典，就是为了让人们在长期紧绷之后，能找到放松和欢庆的理由。”
十三似懂非懂，抬起相机，将眼前的一切收进取景框内。
啪！
一束小小的烟花突然窜上天，在不高的夜空绽开了花。那是一群小孩子放的，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的欢呼。
“再过一小时，河对岸会组织集中燃放。”计天蕊侧头看向十三，含笑邀请：“想去看看吗？”
十三望着天上消失的绚丽，点了点头。
紫月亮爬了出来，高高挂在天上。
最大的广场中央设置了燃放点，四周早已挤满了人群，十三站在稍远的一处草坪高地上，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咻——！
随着小孩子点燃的第一簇烟花倏地窜上天空，无数烟花随之升腾，在夜幕中绽开一片绚烂，纷纷扬扬。
流光溢彩在十三眼中明明灭灭，她却没有按下快门，只是安静地看着。
噼里啪啦的炸响与人群的欢呼鼎沸交织，十三只觉得耳边嗡鸣，连近处的人声都模糊成一片。
西秦侧头问了她什么，可她一个字也没听清，直到他捏了捏她的脸，十三才蓦地回神。
她望进他带笑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漫天流火，十三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很像宝石，璀璨夺目。
十三没有说话，没有询问，只是举起相机，对准了他。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西秦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凑近询问，十三却只是摇摇头，说这里太吵了。
“换个地方？”
“……嗯。”
两人牵着手，沿着河畔漫无目的地走着，水面倒映着沿岸灯火，碎成一片粼粼的光影，随波浮动。
十三的兴致明显淡了下来，就连计天蕊热情推荐的新奇小吃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停下脚步，扯了扯西秦的手：“我们回去吧。”
计天蕊几人互相望了望，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回去的车上，十三安静地坐在西秦旁边，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夜色。
计天蕊从前座回过头：“十三，今天玩得开心吗？”
十三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喜欢那个红糖球。”
“那你以后要是想吃，我们可以随时出来买呀。”
“好。”
回到静庭，十三一眼就望见了大厅里的羽樱和伊安，她走上前，把今天买的红糖球递过去两包。
“给我们的？谢谢小十三！”羽樱眼睛一亮，笑得咧开了嘴：“你真好，出去玩还记得给我们带礼物！不像某人……”
西秦勾起嘴角：“想要礼物？好啊。”
羽樱连忙摆手，缩到伊安身后：“我说的可是正常礼物……”
“谢谢。”伊安微微颔首，接过糖包，声音温和。
十三环顾一圈：“杰洛斯呢？我也要给他一包。”
“在档案室呢，最近他可忙了。”羽樱捏起一颗红糖球丢进嘴里，尝尝味。
“哦……”十三点点头：“那等他回来，我再给他吧。”
说完，拉着西秦走了。
羽樱望着十三离开的背影，凑近伊安，压低声音：“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伊安点点头：“语气比平时低了些。”
“按理说出去玩了一天，回来该挺开心的啊。”羽樱想不通：“怎么看她表情还挺那个……”
伊安瞥他一眼：“哪个？”
“就那个啊……”羽樱抓了抓头发，努力寻找合适的词：“强颜欢笑？不对，她又没笑……总之人看起来跟朵蔫花似的。”
伊安：“……”
“算了，反正老大会哄的。”羽樱无所谓地又吃了颗红糖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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