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石榴树下躲阴凉,他身材同祁让一样高大,不过因为上了年纪,肚子微微凸起,显得魁梧不少,笑起来时,眼角皱纹明显,但看精神,又觉得顶多五十岁。
周清看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祁让一过去,他便笑呵呵地散了一根来。
“陈叔。”
祁让把箱子放在长桌上,接过烟捏在指尖,“什么事儿啊?”
陈叔不慌不忙地点燃烟,咂了两口,才微微偏转身体,露出身后的一个桶,桶里装了一捆树苗,看起来绿油油的。
他指了指,把烟咬进嘴里,将桶提起来放在桌上,“新品种的苗。”
“是吗?”祁让的烟没点,却也咬进嘴里,上手开始看那新品种的苗,指尖捏着小小的叶片上下翻转着看,又去捏那翠绿的茎杆。
周清凑上去,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陈叔眼睛看过来,她就友好的笑笑。
“哪儿来的?”祁让问。
陈叔把注意力从周清身上撤回,语气里带着点自嘲:“育苗机构给的。本来轮不到我,人家是要供给专业治沙队的。我磨了半天,厚着脸皮要到十几株。”
祁让把嘴角的烟拿下来。一抬眼,就看见周清听得认真的模样,她眉头微微拢着,那样子跟几分钟前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不知道听没听懂。
祁让问:“这苗霸道不?”
这话一出口,一道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周清眉头蹙得愈发厉害了。
陈叔说:“不霸道。”
祁让点点头,拿起一根树苗,“根系看着还行。”
陈叔说:“育苗机构的人说种的时候把水浇透,后续就不用管了,没病虫害,也用不着施肥,很好管理,甚至不用管理。”
祁让眼睛亮了亮,“这么好。”
“当然,”陈叔话锋一转,“我明天有事儿,这苗就托付给你了。你先试着种种看,要是这品种真行,咱们往后能省不少力气。”
“行。”祁让爽快答应。
陈叔交代完,叹笑一声,“那我就先走了。”
“行,那您慢点儿。”祁让眼睛盯着苗,宝贝得很。
陈叔咳嗽一声,暗瞥周清一眼,说:“你送送我。”
“啊?”祁让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两秒,才挪了挪步子示意,“那陈叔……”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陈叔开始小声打听,“这姑娘在这儿待了挺长时间吧?”
“嗯。”祁让淡淡一声。
“我听说她……”
“没有的事儿,”祁让都不用听后面的话,直截了当道:“她就是来旅游的,随时可能走。”
陈叔“啧”了一声,“这姑娘我看着挺好的,文静、漂亮、温温柔柔的。你怎么……”
祁让心想,文静和温柔跟周清没什么关系。嘴上却不言语。
“你是不是太挑了?”陈叔问。
祁让说:“没想过这事儿。”
“天天想治沙也不行啊,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俗话讲,先成家后立业,无论什么事儿都在成家之后,你要抓紧了!你爸要是还在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叔,”祁让及时打断,“你早点回吧,那树苗交给我你放心。”
陈叔无奈,连连叹了几声,摇头走了。
周清端正坐在凳子上,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交谈她都看在眼里。女人的第六感,她直觉他们谈论的话题一定和自己有关。
祁让神色如常地回来。周清端正坐在凳子上,桶就放在她面前,里面的树苗被拨到一边,挡不住她那张笑脸。
祁让默默移开眼,提起桶往自己房间走。
周清跟着进去,这是她第二次进他的房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陈设,简单又干净。
祁让进了浴室,周清没跟进去,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了会儿,见他还不出来,便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场景,怎么有点像她在等着男人洗澡啊。
周清被这想法吓了一跳,瞬间就直起腰,精神不少。
水声戛然而止,祁让出现在视线里。周清眨眨眼,将他从头看到脚,“这么宝贝你的苗?”
祁让没说话,走到门口站着,明显在赶人。
周清问:“这苗明天植?”
祁让点头。
周清说:“别生气了,谁让你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了?”祁让一头雾水。
周清站起来,走近他,“你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干嘛骗我。”
她嗔怪瞪他一眼,“而且就算你是那样的人,我也还会喜欢你的。”
祁让能信她的鬼话才怪,不过确实是他先骗人在先,便缓了脸色,说:“出去吧。”
两人先后跨出门。祁让说:“我明天要去镇上一趟,你去不去?”
村里都是些小商店,商品种类少。他想着她或许要买些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周清问。
祁让说:“补栽完树苗吧。”
“去干什么?”
“那袋冰草种子需要做颗粒化。”
听他这么一说,周清才想起这回事儿来,她懒得追问“颗粒化”是什么,反正是一些专业术语,早晚都能明白,也不急这一时。
“这种子急着撒吗?”她问。
祁让抬头看看天,沉吟几秒,然后说:“就这几天吧。”
周清想起他说过要等下雨,抬头看看湛蓝的天,一丝云也没有,感觉未来几天都会是晴朗的好天气。
她怀疑自己的判断,问:“最近要下雨吗?”
祁让点点头,仍旧是看着天。
周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光线明亮刺眼,她半眯着眼睛,突然想到什么,顿时就激动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甚至带了点崇拜的色彩。
“你好厉害。”周清由衷夸赞。
祁让不明所以,“什么?”他以为她又要干嘛了,胳膊上的肌肉戒备收紧。
周清说:“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看天相,还能判断出要下雨。”
祁让眼皮跳了跳。
隔了好半天,他才说:“我是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雨,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才掉下来。周清“哦”了一声,似是有点失望。
又站了会儿,两人默默朝不同的方向走。
周清回房间,翻找手机里关于去年三月七号那天的记录。
结果可想而知,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平常到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站在那一天,是看不见未来的,她也不会相信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折返回去找寻当时的一些蛛丝马迹。
晚饭过后。祁让要去快递站点寄快递,周清也跟着去了,她一去,小马也就得去。
到站点后,浩阳正忙得不可开交,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找凳子坐。”
都是熟人。
祁让和周清都没动,倒是小马自己进屋里拿了一条长凳出来。
稳稳当当地放在一旁。
周清立马就夸,“小马,你真好。”她不客气,悠闲坐下,拉一把旁边男人,“你也坐。”
祁让坐了没一分钟就起来了。周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小声跟小马咬耳朵,“他是不是一直都闲不下来?”
小马当然不会说了,低头看指甲。周清垂眼,瞧见他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就跟祁让一样。
她说:“他还挺细心啊。”
另一边。祁让帮着卸货车上的快递,有几个大件,也不知道买的是什么,死沉死沉的。
浩阳粗喘一声,眼睛往周清那边儿瞄了几眼,“小马不跟他姐走了?”
祁让摇头,“跟我做个伴儿。”
浩阳明显不相信这说辞,笑了一声,“周清不是陪着你?”他凑近一点,调侃说:“女人陪着总比男人好吧,女人陪着干活儿都有劲儿。”
祁让答:“别瞎说。”
“怎么瞎说了,这附近村子都在传,说你找了个外地媳妇儿,漂亮又贤惠,还能吃苦,整天跟着你出去种树。”
浩阳说到这儿,有些好奇地问:“哥,这周清看着就白白净净的,你咋舍得让她去干活啊?”
祁让真是有苦说不出,好像怎么着都是他的错,他要说是她自己非要去的,估计没人会信。
一口浊气堵在胸口,祁让看向罪魁祸首……她不知道在跟小马聊什么,笑的可开心了。
卸完货,浩阳拿来手机操作寄件,他随口问:“补栽完了吗?”
周清也在一旁,接话,“明天就能补栽完。”
浩阳笑了笑,“你还去呢?”眼睛盯在周清脸上几秒,“我看你也没怎么黑。”
“防晒做的好。”周清说。
浩阳想到什么,“诶,那个冰草种子呢?什么时候撒?到时候我要不忙的话就来帮忙。”
一直沉默的祁让这才说话,“得过几天。”
“做颗粒化了吗 ?”
“明天去。”祁让说。
“明天什么时候?”浩阳说:“得下午吧,下午的话你就别开车了,我明天要去送货,正好拉你一起,到时候我去卸货,你去工厂,完事儿再一起回来。”
祁让有点犹豫,下意识看了周清一眼,见她表情恬淡,又想起中午问她去不去镇上时,她并没有作答,意思就是不去了。
“那行。”他应了浩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