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非今晚吃到最后都没吃饱。
九点多的时候,三班的同学们吃完饭,聊完了天才散场。
姜非看着其他同学……打车的上了车,去坐地铁的有个伴,他留到最后才走。
戚语先站他身边。
“我送你回去。”戚语先说。
“你现在住在哪里?”姜非身上背着琴盒,手上捧着张春晖代表学校给他的花,手上还提着袋孙思彤和别的同学合名义买的花。
夏夜下,夹在树木之间的路灯莹莹,戚语先穿着的外套是玫瑰的颜色、
“莲心城。”戚语先静立着。
“那在哪里?”姜非略微有些茫然。
“很远。”戚语先点开手机地图,搜索他家地址之后递到姜非面前。
屏幕里设置的是公共交通路线,预计需要时间1小时44分,下方还有个感叹号标着“可能错过末班车”。
“那,你……”姜非说得有点儿艰难,“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谢谢。”戚语先看着姜非。
戚语先席间喝了一点儿酒,不多,可蒸馏过的酒度数稍高,连他呼吸间都染了一丝不轻不浅的酒味。
姜非不懂戚语先的谢谢是什么意思——去,还是不去?
“太晚了。”姜非低着声解释。
戚语先承认,点开导航给姜非看时就存的是去姜非家过夜的想法。
他的心愿得逞得太轻易,就像姜非这个人无论再过几年几个月,那份善良和体贴始终没变过。
庆幸得有点儿心软,满足得有点儿心酸,这份感动来得多少有点儿于心有愧。
“我可以借你一套睡衣穿吗?”戚语先给出了明确点儿的答复。
“当然没问题。”姜非以前也借过睡衣给戚语先,那套衣服应该都还在,不在也还有很多衣服,衣服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姜非听见戚语先的回答之后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茫茫然地、有些呆愣地站在那里。
“我帮你拿点儿什么吧。”戚语先说。
“好,”姜非身上其实也就只有琴盒和花,他把百合花束给了戚语先,“你拿这个可以吗?”
百合花混着其他花插起来,快接近两斤的重量。
姜非提着的袋装花约莫一斤多点儿。
琴盒十几斤,姜非一百四十斤。
戚语先都拿得起,可姜非给戚语先最不会有负担的东西。
“这个也让我拿着吧。”戚语先接过来百合花束之后,也把袋装花接过来。
姜非家门口的密码没有换过,家里边和四年前相比,也几乎没什么变化。
家具的摆设、墙壁的颜色、天花板的吊灯、沙发和窗帘的样式……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墙壁其实在回南天发霉后重刷过,客厅的地毯换了款,沙发上、桌面上的小物件儿换了一些,不算很明显。
戚语先失神间被恍惚浸透,
“花先放到桌面上吧,”姜非开了灯后回头对他笑了笑,“先休息一下再洗澡吧?”
“嗯。”戚语先跟着进来。
这屋子里的味道都还和四年前相同——淡淡的木调香薰和木质作品融合在一起散发出的气味。
“你哥呢?”戚语先问。
“应该是在公司加班。”姜非垂了垂眼,对他哥心疼,“他工作有点儿忙,平时在宿舍多,不常回家。”
“那……”如果今晚戚语先没来,“你回来就一个人在家?”
“我也才刚回来,”姜非笑了笑,走进厨房。“冰箱里有酸奶和果汁,还有宝矿力,你要喝点儿什么吗?”
“酸奶吧。”戚语先把手捧花和袋装花都放在桌面上。
“好,”姜非从厨房里先拿出来了两盒酸奶,“有点儿冷,放一下再喝?”
“嗯。”戚语先应。
姜非走进房间把大提琴放下,走出来,翻出两个花瓶。
装水,拆包装,拿出剪刀,修剪花枝后放下去。
百合和马蹄莲放在一起,尤加利叶和卡布奇诺和巧克力泡泡玫瑰挤作一团。
戚语先坐在地毯上,偏着头安静地看着姜非。
姜非朝他笑了笑,重新拿了个大些的花瓶把孙思彤给的花装进去。
姜非把一个花瓶留在了饭桌上,另一个花瓶则放在客厅戚语先坐的那边。
洗洗手,重新洗过没用上的那个花瓶,放在厨房晾干,等收拾好处理花的杂物之后,又走进自己房间,找以前给戚语先穿过的那套睡衣。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
姜非的衣服有时候跟姜余的会混着放,姜非到姜余房间也找了一下,也没找到。
纳闷着呢,戚语先走过去:“随便什么衣服都行。”
姜余的房间的装修是那什么荒漠落日的风格,墙漆是黄色颗粒状的,灯是圆红的,衣柜在轻纱帐底。
乱得……井井有序,和谐而自然。
不过姜余衣柜是真挺乱,有一段时间都没收拾过了。
衣物层层叠叠地堆砌,新衣服、旧衣服也没什么明显的分界。
姜非把衣服拿出来。
“这个也行。”戚语先说。
“太旧了。”姜非把衣服又放进去。
“没事。”戚语先不介意。
“发黄了。”姜非又拿出来另一件衣服,摊开,叠起来,收进去。
“没关系。”戚语先真的不介意,
“我再看一下我衣柜。”姜非把姜余衣柜柜门合上,感觉刚才像是替哥哥整理一下衣服。
姜非家不怎么特意买睡衣,要不就是成套的比较趣怪的服装,要不就是年代已久的碎花大嘴猴丑套装……拿不出手。
他们通常穿舒适的旧衣服睡觉。
然而南方的潮湿天气总容易把衣服、墙壁以及其它事物都沤坏。
姜非、姜余常年不在家,回南天造访无人的屋子,关了门窗也没拦住潮湿的空气渗入。
他们来得及叫人粉刷沾了黑点的墙面,没来得及发现柜子里的衣物在暗地里衰败。
有些发黄了,有些长霉斑了,有些早就变形了……
他还以为给戚语先找套新睡衣是随随便便的事情,结果连套像样点儿的没怎么穿过的衣服都找不出来,最后拿出了一件大学时举办活动的纪念服给戚语先。
放在姜非的家里,放在姜非的行李箱里,放在姜非的衣柜里,这衣服也全是姜非的味道。
戚语先接过来衣服,和姜非一起坐在客厅里喝酸奶。
撕开盖子,用勺子挖。
夜色渐渐沉静,夏夜的星星混杂着零落的蛙鸣,薄雾似的云穿过月亮。
姜非也跟戚语先一样坐在地毯上,和戚语先隔着一点点距离。
偏过头,抬起手,手肘曲着伸到半空刚还能碰到的距离。
木调的香薰和百合花残存的气息浅浅地在他们身上绕,属于他俩的味道搅扰、融合。
酸奶融化后也微微地冷,刚走过半小时路回到家坐下的人体温温温地热。
戚语先偏过头,姜非又笑了笑:“不早了,要洗澡吗?”
“嗯。”戚语先应了声。
姜非和戚语先分别在不同的浴室洗了澡。
往常戚语先都是在姜非房间和姜非一起睡,今晚他洗完澡,也直接在姜非房间等。
“我在我哥房间睡。”姜非洗完澡后没进自己房间,只在门口,光从他耳后穿过来,他表情模糊不清。
“你不在这睡吗?”戚语先微愣,脱口而出。
“早点儿休息,晚安。”姜非声音有些轻,没直接回应却带上门。
戚语先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整天心情都在模糊的恍惚中拉扯。
姜非回来了。
姜非不和他说话。
姜非邀请他回家。
姜非不和他一起睡。
姜非关上门。
同时,戚语先感觉到被快乐、幸福和安宁挡在了门外。
剩下了茫然和失落,空虚在心脏炸响,呼吸短急,引发无声的嗡鸣。
姜非不在姜非的房间,戚语先还是能想象得出姜非的脸。
一晚上近距离的相处带出高中那两年长久的盯在姜非身上的视线。
戚语先在四年间总是想不起来姜非的模样,如今想起来发现,只是怕记忆太完整会让思念太难忍。
局部的想念,不受控地有所凭借或无所凭借就忆起的两个人一起经历过的从前。
现在他一个人在黑暗里也能清晰地勾勒,姜非眼睫毛有多少根、耳朵的绒毛疏长几毫米、手指上的骨节哪里有茧、22岁的姜非比17岁的姜非脸部轮廓锐利几寸……
戚语先一个人睡在姜非的房间,不太睡得着。
姜非家每个房间的隔音都做得太好,明明一墙之隔,他也完全听不见、猜不着姜非在旁边在做什么。
穿着姜非的衣服,躺在姜非的床上,房间里的一切被暗影遮掩也都能凭借着回忆清晰。
完全,被姜非包裹着的感觉。
完全,思念无法再藏、再压抑的感觉。
再见无数次面也就是再无数次确认喜欢姜非的感觉。
心跳清醒,一分分一秒秒,全知道为谁而颤动。
放不下的感情,越要戒,越上瘾。
以前是在不同的地点。
姜非在学校,戚语先在家。
姜非在姜非家,戚语先在戚语先家。
现在是,戚语先在姜非的房间,姜非在隔壁的房间。
熟悉的期待着赶快到第二天天明的感觉又涌现在心头。
期待天亮之后的见面。
天亮之前的时间就变得漫长而寂寞。
这寂寞和戚语先小时候一个人在屋子里等待打麻将的爸妈归来的感觉不同。
也和他清晨、夜晚……一个人漫步在城市里的感觉不同。
就算知道姜非就在隔壁房间也还是很思念,寂寞得嶙峋又具体。
它是有所形状的,隐约接近一个男人的身影。
想象中的姜非抱住他躺在一张床上入睡,脑海里连当年靠近的呼吸都可以模拟。
现实里形单影只,被姜非的所有包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这床上、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还能有机会因为姜非而体会到这感觉,戚语先也仍然庆幸。
77:家住得远
33:快两个小时的地铁打车都要蛮久才到家吧,天黑了,时间太晚了,他喝了酒,太不安全了……
呆瓜:如何留宿在喜欢的人家里,你学废了吗 (o)(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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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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