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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背剑

远鸡报晓,雾气未散。

老人和少年踏着露水走出院子。田里的稻子垂着露珠,老人摆了摆手,不让杨诚帮忙,自己弓着背,侍弄着门前那几垄菜。

杨诚平日清闲,村后山崖的野果,竹林里的笋壳,溪边石上的青苔,他都熟悉。但今天不同,爷爷出门时说了句“在家等着,有事”,他就没再出去。

他搬了竹椅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云。云慢慢地飘,一点一点,漫无目的。

二楼的光线照进屋里,落在那个老樟木柜上。柜子很旧了,边角的漆都掉光了,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老人站在柜前,站了很久。晨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上,皱纹显得更深了。他看着柜子,柜子也看着他。

“人老了,看什么都像在看从前。”老人摇了摇头,低声笑了笑,笑声里没什么欢喜。

他慢慢拉开柜门。上层放着几件丝绸衣服,料子还是滑的,只是摸上去凉得很。下层是个紫黑色的木盒子,闻着有淡淡的檀香味,混着樟木气,闷闷的。

老人的手在衣服上停了一下,眼睛忽然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了下去。他低声念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以自身棱角破俗世万法,我不是剑修?谁是剑修!”

说完,他笑了一声,用脚尖轻轻一挑盒子。木盒滚开,盒盖松了,一柄长剑带着寒光就要掉出来。老人没回头,靴底向后一擦剑身。那剑轻撞柜壁,发出“铮”的一声,像活了一样,直刺老人后心!

剑尖在碰到他旧衣衫前停住了,一动不动。

老人像不知道,转身下楼,脚步声在木梯上响着。那悬空的剑化作一道光,没了踪影。再看时,他腰间多了一把乌木剑鞘,古朴黯淡,微微响着。

门口的竹椅吱呀一声,杨诚探出头来。

“阿爷,”他看着剑鞘,“这是柜子里那个盒子装的?”

老人没回答,走到他跟前,招招手。杨诚站起来,竹椅还在晃。

老人抬手拍了拍孙子的肩膀。他仰头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孩子,看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那柄乌木剑鞘,仔细捆在少年还嫌单薄的背上。

他退后两步,背着手,点了点头。

“有个样子,不孬。”

杨诚不知道,很多年前,他父亲也是这样背起这把剑。只是那时候,老人的背挺得笔直,需要父亲仰着头看。

“带着它,去武陵港东街,一直走,大概半个时辰,看到一块没字的石碑,往里走。有人在等你。我这几天出去办点事,你在那儿待着。”

杨诚想问什么,老人已经坐在竹椅上,闭上了眼。

少年把话咽回去,只说:“嗯。天凉了,阿爷多带件衣服。”

老人摇了摇蒲扇,没说话。

杨诚沉默地拉了拉肩上的剑带,转身走向山口。走到拐弯的地方,他回头看了一眼。雾很大,几乎看不清了,但他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他抬起手,朝着那边,轻轻挥了挥。

竹椅上,老人闭着眼,眼皮颤了颤。两行泪慢慢流下来,淌过深深浅浅的皱纹。

当年,他儿子也是这样挥手走的。只是那时候,他没舍得把这把剑给他,希望那傻小子能知难而退。可杨家的人生来就是这样,没有剑,路也一样要走。

……

大雨滂沱。杨李抱着岳清,一瘸一拐从雨里走来,血水在身后拖了很长。“李儿!”老人冲过去,“阿清这是?!”

老人冲过去,一手接过岳清,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真气往里送。

“爹…救…救她…”杨李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老人看了一眼儿子苍白的脸——这个从不练武、只爱读书的孩子,是怎么顶着雨走这么远的路,流了这么多血的。

“去躺着,交给我。”老人的声音很低。

他话刚说完,杨李眼里的光就散了,人软软地倒下去。老人心念一动,二楼窗户猛地打开,长剑飞出,平托住杨李的身体,带着他滑进了里屋。

烛火摇晃,雨声不停。

老人按着岳清的手腕,越按越紧,眉头锁死。悬在空中的剑轻轻震着,发出低鸣。

她脉象极冷,一股阴狠的毒劲盘踞在里面,正快速吞噬她的生机。这毒潜伏多年,此刻爆发,又凶又刁钻。

“好歹毒…”老人咬着牙。当年那一掌,竟是这样的后手。

他将真气不断灌入,额角青筋凸起。但那毒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岳清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向老人摇了摇头,随后她身体猛地一抽,又咳出些紫黑的血沫。

她喘了口气,目光涣散地转向里屋艰难吐出两个字:“…诚儿…?”

里屋突然传来孩子尖锐的哭声!那哭声又短又急,充满了纯粹的恐惧。

长剑轻鸣,分出一道柔光,托着哭到脸色发青的幼童,送到母亲面前。

碰到孩子温热身体的瞬间。

岳清一直抠着地面的、指甲裂开的手,忽然松了些。她浑身抖得厉害,却稳稳地伸出胳膊,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她冷得发抖,痛得冷汗直流,唯独抱着孩子的手臂,稳得奇怪。

小杨诚落在母亲冰冷颤抖的怀里,哭得更凶了。他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小脸憋得发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脚在母亲怀里乱蹬,用尽全力地哭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母亲在抖,很冷,他很怕。

剧痛让岳清咬破了嘴唇,但她紧咬着没出声。可看着怀里孩子恐惧的小脸,听着他绝望的哭声,感觉他害怕的颤抖……

她一直忍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无声地往下淌。

她把脸埋进孩子汗湿的头发里,深深吸了口气,吸进了孩子身上最后一点暖意和奶香。

她冰凉的嘴唇,久久贴住孩子滚烫的额头。

她抱着孩子的手臂,那磐石般的稳定,终于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老人站着,像枯死的树。长剑收敛了光芒,只有剑鞘深处传来细细的、连绵不绝的低鸣,震得人心头发麻。

他的目光掠过儿媳再无生息的脸,落在怀里哭到睡着的孙子脸上。眼中的火、急、痛,最后都沉了下去,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暗。

他缓缓伸手,为岳清合上眼睛。指尖碰到的冰凉,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抱起睡着的孩子,转过身,沉默地看着门外。

天地昏暗,大雨倾盆。

轰!!!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在院子里,瞬间照亮了他佝偻的、孤零零的背影。

......

“父亲膝下:

不孝儿顿首。不辞而别,万望恕罪。

血仇未雪,此心难安。儿心有大道未平,身负血债难偿。此去,恐难全孝道于膝前。养育深恩,来世衔环结草,必报万一。

诚儿托付父亲,儿心若剜。自知非孝非慈。然斗胆泣求:愿吾儿此生不识刀兵,不染仇雠,平安终老。莫将吾辈血海,覆于稚子之肩。

不孝儿杨李”

信纸在老人指间,簌簌,复又归于沉寂。晨雾中山口那道执拗的背影,已凝成一把出鞘的刀,锋芒直指幽冥。一身盖世修为,在此刻,显得苍白。

他懂。

这血海深仇,噬骨锥心。为夫为父者,此恨不雪,何以立于天地?那快意恩仇、纵剑江湖的抉择,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性,亦是杨李无法回避的命途。纵有千般不舍,万般忧惧,老人深知,这是儿子的路,是儿子必须去斩开的荆棘。

他也懂。

怀中这失去母亲的稚子,是杨家最后的骨血,是未来需要守护的星火。这大局之重,如山岳压肩。他得留下,用这身老骨头,为孙儿撑起一方无雨无风的天地。

两者都重,都没错。只是路不同罢了。

一声极轻的叹息,融入晨风。老人缓缓折起信纸,指腹在那句“莫将吾辈血海,覆于稚子之肩”上,这托付,他接下了。

山口,身影已渺。

罢了。

汝道崎岖,汝自往。纵死,无悔。

诚儿的未来,自有老夫。

山风过,霜鬓动。老人负手,身影佝偻,却如孤峰峙立。

......

山风来,拂过颊边,带走那两行冰凉的湿痕,只余下枯皱皮肤上微咸的印记。老人依旧阖目倚在竹椅中,蒲扇搁在膝头,仿佛从未动过。

良久,一声极轻的喟叹,混着晨间清冷的草木气息,逸散在风里:

“诚儿啊……”

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越过空荡的山口,投向更渺远的虚空,声音沙哑低沉,像磨损了多年的旧木:

“…别怨你爹娘。要怨…就怨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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