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了孟顽,李翊就不可能反悔,尤其是见到她如此兴致勃勃的模样。
银白提花的翻领胡服,别出心裁的在翻领处用了淡青色宝相花纹样,与之前宝相花富贵雍容的模样很是不同,多了几分淡雅出尘。
里头的水绿色的圆领单衣很是清新,本就是窄袖收腰的样式,如今又被一根蹀躞带将腰部束起,更是腰若流纨素,不盈一握。
孟顽不会梳太复杂的发髻,随意地梳了一个元宝髻,连发饰都省了。
她对着镜子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最近她的手艺有所提高了。
一切收拾妥当孟顽迫不及待的便想出去玩,没来长安时她就听过其盛况,自回了孟府她更是一直惦记着笑入胡姬酒肆中的情景。
以前苦于身无分文无法前去,如今有了银两自然是要去瞧一瞧,这长安是否当真如同戏文中那般富贵迷人眼。
她刚要起身就被李翊给揽住了,“已经到了宵禁时分,你打算去哪里玩?”
宵禁后各个坊之间的大门都会关闭,作为主干道的六街之上不得行走,如果想从这个坊到另一个坊更是想都别想。
街上会有金吾卫巡逻,若是被逮到不管对方什么身份都免不了受罚。
“啊!”孟顽失望的趴在桌案上,看着眼前的烛心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她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干净利落的将烛心剪断。
少了一盏灯,屋内瞬间暗了一分,可就算是昏暗的内室中,孟顽黯淡的双眼还是通过铜镜落入了李翊的眼中。
李翊微微一笑道:“虽然如此,但也不是全然无法。”
“真的吗?”黯淡的双眼随着孟顽抬头的动作再次被点燃。
李翊轻笑一声,算是回应:“别的坊你是去不了,在永宁坊里转一转还是可以的。”
这下孟顽又蔫下去了,见她一言不发,李翊就知道她不仅仅是想在永宁坊内,只怕是惦记着别地。
“怎么?不满意吗?”李翊反问道。
孟顽自然是不满意的,她原是想去瞧瞧大名鼎鼎的平康坊,听闻那里夜深灯火彻云天,公子王孙妙舞筵。
“去不了平康坊,在永宁坊里也可以的。”孟顽慢吞吞的站起身,虽然没了一开始的昂扬斗志,但能溜出去玩也是开心的。
“平康坊,你想去?”
李翊轻轻的呢喃着平康坊三个字,却让孟顽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战,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她偏偏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威胁,觉得长离好像不喜欢平康坊。
“不想,我不想去。”
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孟顽义正言辞,又不情不愿的说道。
李翊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可心中却在盘算该如何打消孟顽的这个念头。
这等享乐之地李翊一向嗤之以鼻,他洁身自好又严以律己,对男女之事不甚上心,又一心扑在政事上,如果不是这段奇异的缘分,只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对人动心。
孟顽不知道李翊心里正在想法子让她以后也去不成平康坊,正小心翼翼的摸着墙根准备溜出去。
瑶瑟院位置在孟府西北方向,不算是中心位置离主院也远,再加上孟顽不受府中长辈重视,四周看守的人不像其他院那般多,轻而易举的就让她找到了侧门。
踏出门的那一刻,孟顽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呼吸也比之前舒畅。
就这么开心吗?
在孟顽的体内,她的一点点小变化,李翊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快乐与悲伤,他都与她共享。
虽然不是很认同孟顽一个人出门的举动,但只要她开心便好。
李翊也不自觉的跟着扬起了嘴角。
虽然实行宵禁,但永宁坊内还是很热闹,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正在宴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酒楼旅舍还是灯火通明。
孟顽好奇的东张西望,这还是她一次夜晚出府,大雍民风开放,就算是夜晚还是不少人结伴同游,但像孟顽这种小娘子确实很少。
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但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只当是达官贵人府上的小娘子偷偷溜出来。
这一路走了并未有人见是个小娘子身边也没有随从就故意上前找麻烦,这一路走来很是顺畅。
永宁坊的一处酒楼人声鼎沸,虽不及平康坊但也很是热闹,食客们饮酒碰杯之声、交谈时爽朗的笑声,都充斥在这小小的酒楼中。
“真的不能去平康坊瞧瞧吗?就一眼也不成吗?”
坐在二楼的孟顽望着平康坊的方向不死心的问道。
“不成。”其实不是李翊不答应她,而是她孤身一人去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实在是不妥,若是遇到危险他这幅模样也救不了她。
再者去平康坊势必就要经过包括朱雀大街在内的十二街,若是遇到巡逻的金吾卫就凭孟顽这小身板怕是受不住金吾卫的板子。
“金吾卫就这般不近人情吗?如果是遇到朝中官员,那他也会挨板子吗?”按照孟顽的印象,他们毕竟同朝为官,总要留几分情面,遇到同僚总不能真的让人打板子吧!
提到这个李翊便想起从前的一桩旧事,他淡淡一笑,准备说给孟顽听听,也好吓她一吓。
“之前有位大理寺丞名唤徐逖,那日宵禁之后被金吾卫发现擅自在街上闲逛,当即就被打了二十板子,事后才知他那晚是有紧急公文要处理,这才会在宵禁后出门,官府凭着也是有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打了二十板子。”
听完这件事孟顽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位徐大人也太过倒霉,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那之后呢?这位徐大人难不成就白白挨了这二十板子。”孟顽心中有些怜惜这位倒霉蛋徐大人。
“这事之后也闹到了圣人面前,可板子已经挨了就算是圣人也无可奈何,只好下旨责罚了那夜当值的金吾卫,又赏了徐逖好些东西让他在府中好生修养。”想到那日的事,李翊也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
“如何,可知道怕了?”
他以为听了这件事孟顽能知道这宵禁的严苛,也好知难而退,别成日里想着那捞什子的平康坊,可孟顽脑中却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要是那晚的人换做是圣人呢?巡逻的金吾卫没认出圣人,这二十板子也会落到圣人身上吗?”孟顽有些好奇,既然宵禁制度如此严格,连朝中官员也不能幸免,要是换成圣人也是一样的吗?
李翊也确实被问住了,看来孟顽这个小脑袋果真是不同凡响。
“金吾卫是朝廷十六卫之一,只听命于圣人,不会出现你所说的认不出圣人这种情况。”
“咳咳。”李翊清了清嗓子,决定替自己在孟顽面前美言几句,日后相见也不会吓着她。“再者圣人向来克己复礼,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哦。”孟顽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也对金吾卫怎么会认不出圣人,就算宵禁后圣人无故闲逛,金吾卫也不敢对圣人做什么。”
“明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听出孟顽语气中的失望,李翊被她气笑了,就这么期待他被人打板子吗?
“圣人富有四海,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这话自己说出来多少有些显得他脸皮太厚,但为了阻止孟顽的小脑袋再想一些有的没的他还是厚着脸皮说了。
打圣人板子这事孟顽确实不再想了,她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上。
“那圣人会去平康坊吗?”孟顽真是平地起惊雷,险些将李翊给气回自己的身体中。
“不会。”李翊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等烟花柳巷之地,他最为不耻又怎会踏足,就连之前陆润在平康坊取乐之事被他知晓,都挨了责罚。
孟顽瘪瘪嘴,漫不经心的将手中酒盅斜斜立起,食指按住它的口沿,左手轻轻捻动,看着酒盅在眼前开始转动。
她才不信长离说的鬼话,即使圣人登基后不曾去过,又怎么能保证他年少时就没去过,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郎君能做到真正的洁身自好。
“你不信?”
通过孟顽的反应李翊就能察觉出她的心思,想到她居然不相信自己心中更是窝火。
日后他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居然敢往他身上泼脏水,妄他修身养性多年,跟和尚都没什么区别,到头来居然被自己喜欢的小娘子怀疑起了自己的清白。
在孟顽这受了气,李翊又舍不得朝她发火,就只能将怒气发泄到罪魁祸首平康坊上。
翌日,刚一上朝他就沉着脸发落了几个成日里流连在平康坊的官员,又派人抄了许多秦楼楚馆。
这几道旨意下去,原本门庭若市、彻夜通明的平康坊立刻就变得门可罗雀,直到年前朝中都无人敢去。
下了朝,崔真正朝外走去,就被从身后追上来的程兴给拦住了,程兴一把揽住崔真的肩,问道:“七郎,可知圣人今日这是怎么?”
“我又不是圣人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晓?”崔真拿开程兴搭在他肩头的胳膊,嫌弃的拍了拍被他压出褶子的官服,这可是今早他娘子亲手替他穿上的,都被程兴这个莽夫给压坏了。
程兴摩挲着下巴,居然连崔真都不知晓,早知道他应当去问冯公公的,他日日在圣人身边应当会知晓。
也不怪程兴好奇,本朝自开国以来便从未严令禁止过官员去平康坊寻欢、探访红颜知己,如今这一出确实让人摸不准。
崔真其实也好奇,他今日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圣人的神情,他猜测圣人多半是欲求不满,在他心尖上的小娘子那里受了气,所以见不得旁人红烛高照、出双入对的模样,拿这些人出气呢!
不过猜测归猜测他还是很惜命可同人不敢乱说。
这样想着崔真心中不免得意起来,满朝文武恐怕只有他知晓圣人这些私事,也更加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能让圣人这个冷心冷情的人动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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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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