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光所在之处恰好对着门口,有谁经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赛令出的同时,他便放出灵符,目光炯炯地盯着令海尘。
“令修士,”他肃声道,“我本打算速战速决,去找缀月,可是对手是你,我就不能留有余地了。”
好在这个位置,也很方便观察不是吗?
令海尘这才明白那道冷飕飕的视线的来源。
滕修士果然记挂昨日之事!
“滕修士,或许是我的错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令海尘有心解释,可是滕光没有明说,他也就无法直截了当地开启话题。否则,在不知虚实的情况下,被对方顺杆而上、倒打一耙该如何是好?
滕光却并不理会他的台阶,将灵符绕着周身转了一圈,嘴里念着“不必说了,招式下见吧”,便刀然削去。
比起听那些真假难辨的解释,还是上手揍一顿比较实在。
趁现在还无人观望!
滕光的招式凌厉,让天灵宗的知名门生都为之一凛。
令海尘虽已见识过滕光的法术,但毕竟只接触了冰山一角,并没有机会过招。如今得知对方圣元宗故弟子的身份,自然不敢小觑,在他运功之初就有所防备。
饶是如此,还是被灵符刮过的尖风波及,不得已亮出了碧莹剑。
他的剑法,蒙缀月指点,已经有所改进突破。令海尘本就对缀月的身份有所好奇,如今更觉奥妙不已。滕光既是圣元宗故弟子,又是洛奕格外挂心、亲口认定的“师兄”,本就非同一般了。如今又加上了神秘的缀月,还有自己心念的阿烟。云岛究竟是怎样的神奇之处?
可是这些,他也断然不能在滕修士面前问了。
他连开口解释都被拦住,若还对云岛的侍从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岂不更触滕修士的霉头?到那时别说求见阿烟了,只怕连云岛的门都未必进得去。
只得专心应对滕光的攻势。
此刻拾春已经取得第一次胜利。虽然他能力有限,但对手并不出色。更重要的是,烛树觉醒之后,实力大幅提升,尤其是掌握了唤水的能力,已经能配合拾春的招数发出奇形怪状的水攻了。
对烛树来说,这种感觉其实还挺奇妙的。虽然它大部分时期处于自怨自艾的颓废状态,但年少时也曾畅想过呼风唤雨什么的。可是看着同伴们都觉醒成功,感受着青春不断流逝,它的那点激情也就慢慢湮灭了。
如影随形的是死亡的蛩音。
它在漫长的气馁之中参悟的是:万物的命运都有既定的节点,超过了那个节点就无力回天了。而它已经超过了觉醒的节点,再怎么努力都只会失败。
与其在屡屡受挫的绝望的抗争中愤慨而死,倒不如不抱希望,悠悠哉哉地了却残生,好歹落得一世快活。
在落龙洞时,虽然它因为石刻的文字重拾一瞬的希望,但那希望很快就被某人透露的糟糕消息打破了。它那一刻真觉得死亡很近,近到让人无力抵抗了。或者说抵抗的结果无非是更加凄惨的死亡。
可是拾春让它看到了另一种意义。
飞蛾扑火是壮烈的。
只要发自内心想去做什么,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就算到了暮年也不算晚。
因为自己只是为了那一刻而活。在它为拾春的挺身而出而再次拾起生的意志的时候,活下去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了。
虽然最后都活下来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离开秘境之后,还是一条平淡的蛇。
习惯了。
拾春仍记得比赛结束后去找缀月的话。既然宜明守在门口,自己就在这里先转转好了。
让我看看,剑伞、剑伞……
吸引拾春目光的却是一双雷镯。
他被道道闪光炫得眼冒金星。
好酷……
水元素的变幻多端可是在此人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虽说有阴阳镯上刻印的雷符加成,但是除此之外,他的水还能化冰哎。
不错,拾春又被掷珠迷住了眼睛。
他还是忘不了洛师弟的那套言论。就算宜明不需要炉鼎好了,可是他确实需要一个厉害的水修啊。
何况,成为强大的水修,也是自己的梦想。
掷珠察觉到拾春的视线,因忙于对战并未理会,快速取胜之后,互相行礼罢,他才回过目光,疑惑地问,“有什么事?”
拾春含着笑摇摇头,很快地转身离开了。
掷珠不明就里。
拾春绕了一圈没有看到缀月,打算下去看看宜明怎么样。没想到到门口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观战了。
原本一部分人只是好奇令海尘和谁打得不分上下,后来洛奕从二层下来观阵,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想法也变成了:谁能让圣元宗首徒分心注目?
拾春费力挤到前面去,果然看到洛奕站在前头,捏着下巴似笑非笑。
“他还是留手了,莫非是怕我看出破绽?”
拾春:……好自恋啊这人。
洛奕发现拾春过来,不由施舍几分目光,姿态颇高地问道,“这不是某人的小‘道侣’嘛,怎么样,没见过师兄认真的样子吧?这样的场合才最适合他。”
拾春撇撇嘴,“我知道他很厉害,你不用专门对我说。”
昨天就是听了师弟的话,才在宜明面前出丑。可是又没法和师弟算账,毕竟起歪心思的是自己,何况自己又打不过师弟。
宜明为我好,我也是知道的,做那种事……应该是很痛的。
洛奕哪想到小家伙会这么呛他,不依不饶地追着说道,“你不理我,可是我不跟你说,你看得懂吗?”
拾春不语。
好像、的确是看不懂。
但是很厉害就是了!
他的沉默助长了洛奕的气焰。
洛奕兴致勃勃道,“我现在告诉你。你看令海尘那招‘风篁成韵’,那是天灵宗的独门招式。若按我宗门的教法,就要以‘雪里吟香’强行对仗。而师兄使的这招‘拂石卧霜’呢,则是他另辟蹊径自创的,效果可谓事半功倍。只是练法太不合传统,就没有宣传开。”
“哦……”
拾春瞪起眼睛,试图看清“拂石卧霜”的灵气走向。
还没捉到影子呢,那动作就过去了,只听洛奕说道,“那一招叫‘鹿饮寒涧’,我宗门以‘鱼归清海’对仗,师兄只是在宗合基础功法上加了一道‘雪尽深林’,便可应对。”
拾春已经眼花缭乱。
“还有那一招……”
滕光在场上听到洛奕的激情讲解,不觉青筋迸发。
你就是这么给我保守秘密的?
你好歹找个没人的地方!
而令海尘也暗自心惊,未曾想到宗门绝学竟被轻易破解。虽说自己也发现宗门功法中的一些破绽,试图改进,但至今尚无显著成效,而且不到决战阶段也不便展露。
滕修士有这样的悟性和修为成果,为何要离宗门而去呢?
分神之间,差点又被灵符的锋气扫中。
难道此战定要全力分个胜负吗?
对面的滕光也在考虑这件事。
此番交战的本意是提醒令海尘不要撬墙角,点到为止,再暗示一番,然后继续维持友好的建岛委托关系。
谁想到周围都是速战速决派,这么快就把场地围了起来。虽然早早下场能够避免进一步关注,但是若被众人围起来,岂不更不方便寻找缀月?场上视野好歹比下面开阔。
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把洛奕拽走。
思及此,滕光百忙之中扭过头,给拾春比了一个暗示信号。
拾春正晕乎着,陡然收到滕光的暗示,眨了眨眼。
拉走师弟?
怎么拉走?
拾春骤然扭过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洛奕的口若悬河。
下一刻,洛奕感到自己的手被猛然抓住。
“你干什么?”
这一声并非出自洛奕。
掷珠守在二人身后已然很久,一开始只以为自家修士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戏弄师兄的“道侣”,而“道侣”把心思放在师兄身上,并不在意修士的言论,所以只是默默听着,并未留意二人的动作。没想到“道侣”忽然对自家修士动了手,天然的警觉让他立刻就按住了对方,但还是为时已晚。
三个人处于奇妙的胶着状态。
“你再说宜明就生气了。”
拾春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盯着掷珠手上漂亮的雷符镯。
好神奇,原来被偶像抓着手腕,并不会觉得被冒犯。
掷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拾春的手从洛奕身上拉开。
他并不能理解拾春眼中淡淡的喜欢,就像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何成为拾春羡慕的对象。在他眼里,他们同为某位修士的侍从,有人弱小、纯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爱重和殊遇,有人却无论如何都分不到一丝喜爱。
他对拾春其实是祝福的。他盼望拾春和师兄之间是真情实意,并不是害怕洛奕的目光被夺走,因为不管洛奕的目光被分给谁,自己永远是最不被在意的一个。
他只是希望且庆幸,这世上有一个人是幸福的,那个人以相似的身份得到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就像代替自己幸福一样。
但他却不能为了那个人,违背自己守护修士的原则。
“不要总是宜明宜明叫得那么亲密好不好,又不是真的。”
洛奕并没察觉身边人的心思,被拾春的称呼刺激到之后,只是自顾地强硬地揽过了掷珠的腰,“你们会这么亲亲抱抱吗?”
当众秀恩爱的举动让拾春睁大了眼睛。
“我、我,”拾春结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为了守住“道侣”的假身份,他已经不知要说真话还是假话了。
宜明,就算我不得已造了你的黄谣,你也会理解的吧!
这次真的不是私心啊!
但是、但是……
洛师弟和我偶像是这种关系吗?
掷珠肩头一颤,蓦然身体相贴,面上染了几分薄红。他知道这只是洛修士吃了师兄的醋之后,故意气对方的举动。饶是如此,不断传递的体温还是让他心跳加速。
亲亲抱抱……就是道侣吗?
却听得洛奕不甘心地冷哼一声,道,“就算有,也不过是侍从的本分罢了。”
掷珠的心跳渐渐平缓,那一缕薄红消散。
他们说话间,场地的裁判机器已经宣布胜负。
洛奕甚至不可思议地听到,滕光语气平淡地说,“我认输。”
师兄——认输???
你开玩笑吗?你现在认输,可就是丁等了啊!
你刚刚就只是玩玩而已吗?
你真不打算和我顶端相见了吗??
你要让众人知道我把战牌给一个无名的丁等选手,让我在三界面前丢脸吗?
洛奕着实误会滕光了。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平淡,倒不如说是情急之下、冰冷得有些急促了。
因为滕光在顶着众人目光压力的艰苦“鏖战”之下,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门前经过!
那是缀月!
此时不输,更待何时!
遂当即认输。
他甚至还趁着众人意犹未尽、反应不及之时,迅速抱走拾春,奔出门外。
只留下后知后觉、闹嚷嚷的观众,被人群堵住徒然伸出尔康手的洛奕,以及屡次受挫后攻势骤然被打断、不幸风中凌乱的令海尘。
角色一多了就会忘记交代事情,囧。只好事后处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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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拾春第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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