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恰好方便了秋白鹭遮掩行踪。
她跳进张员外的院子里,站定在庭院中四顾。
院子里只有倒座几间奴仆房间亮着灯,其余房间一片昏暗,可见主人并不在家。
秋白鹭见了一个小丫鬟独自端着水盆经过,拿住她逼问出这间小院里的布局,尤其问明了书房的位置,便颈后一掌把她敲晕,放在墙角处倚坐。
书房窗户同样是黑沉沉的的,秋白鹭靠近门边,先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四下无人,这才轻轻推开了书房门——
一线寒光扑面。
千钧一发之际,秋白鹭折腰后翻,躲开了门缝里这一道突然的攻击。
明明没有察觉到书房内有人的气息,怎么会!
来不及多想,秋白鹭再次躲开紧随而至的攻击,拔刀出鞘,抢上前去以攻代守。刀花烁烁,凌厉逼人,竟将那埋伏的人逼退两步。
那人使一柄重剑,挥舞起来如同风雷齐作。平平一剑扫来,如有千钧之重,挟着春夜一线寒风直取秋白鹭臂膀。
秋白鹭提刀格挡,又略一侧身,自剑下滑脱卸去大半力道。人如秋池白鹭点水而行,刀亦快如闪电,顷刻之间分出三点寒芒,逼得蒙面剑客回剑自救。
顷刻之间已经过了十数招。
对面攻势急迫,剑风阵阵催山倒海,秋白鹭为势所逼,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二人相持不下,从书房门前转至开阔的庭院中,蒙面人固然没有从她这里讨得好,秋白鹭却也没能彻底压过他。
她怕招来院外护卫打草惊蛇,心有顾忌因此束手束脚,可交手近百招仍旧没能拿下此人,反觉他剑法浑厚气劲刚强,不似凡流。
秋白鹭暗自吃惊张员外手下居然有这等高手,甚至起了惜材之意,想把他介绍给越容姬。
在漕帮当个堂主长老,岂不比追随人人喊打的羽冠鬼更好?
如此心思一闪而过,秋白鹭抓到破绽,踩着他的剑尖跃起,挥刀下劈,蒙面剑客招式已老不及回救,只得再退一步,又将剑横在身前。
秋白鹭看准时机,投刀换手,运起登霞步,右手则以啄羽拂衣手分取剑客身上五处大穴。
剑客虽没见过这样轻灵飘逸的掌法,却本能识得厉害,急忙旋身退避,只是他的反应正在秋白鹭预料之中,她左手持刀,使出秋池刀法中最为特别的一招——
池心盗月。
反手持刀,从无可料想之处出刀,配合步法变换,袭向无可料想之处,是为池心盗月。
剑客被她步步紧逼,身上要害已经在她刀影笼罩范围之内,终于避无可避,只拿剑身勉强一挡,又被刀风扫掠,噔噔退出几步。
秋白鹭趁机调息片刻,只见那剑客被她震退两步,竟撞上了廊子外周的石栏杆。他自有内息护体,毫发无损,却将栏杆撞碎,一声轰然巨响之后,几段石栏杆飞射出去,撞在周围树木墙壁上,发出一连串破碎声。
这一连串响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分外清晰,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高声问:“是大长老院里!怎么了?”
廊子后探出两颗头,瞅见两个拿着刀剑的黑衣人,惊叫一声跑掉了。
坏了。
秋白鹭以刀拄地,心里已是生了退意。
她伸手去怀中摸出了响箭,抬头,却见对面的蒙面剑客也站起来,观望着院外的动静。
眉头紧皱,看起来仿佛也十分忌惮。
……他不是羽冠鬼的人。
先前掠过心头的细微疑惑也有了解释,怪不得他蒙着脸,怪不得他打了这么久不叫人,怪不得!
那蒙面剑客看见了她手中的响箭,先是一惊,又是一疑,再见她迟迟没有点燃,同样恍然大悟:“你也!”
情况紧急,两人无暇互相说几句怨怼之语,秋白鹭一心惦记着找药方,当先奔入书房中。
那蒙面剑客这才看见秋白鹭脑后的簪子,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犹豫片刻,竟也同样追了进来。
今夜月色昏昧,书房内更是一丝光亮都没有。秋白鹭摸索着拿到油灯点燃,回头看那剑客直挺挺站在门口,好像一根石柱子似的。
秋白鹭问:“为何不走?”
他既然是从书房出来的,想来是已经搜过,何必再来?
蒙面剑客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微微苦笑:“秋夫人。”
秋白鹭眉头微蹙,笑叹道:“诸葛兄,别来无恙。你怎么在这里?”
护卫就在门外,随时会冲杀过来,秋白鹭惦记着寻找药方,不等诸葛鱼回答,先到张员外的书桌上匆匆翻找起来。
诸葛鱼问:“你找什么?我来帮忙。”
秋白鹭略一迟疑,道:“小易中毒,我要找一张毒方。你帮我拦住人。”
诸葛鱼大笑:“好说。”持剑守在门前。
院外的护卫已然杀到,诸葛鱼却是轻松写意,据守门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甚至有余裕和秋白鹭谈笑:“我现在帮了你忙,作为还礼,你也该帮我一个忙吧?”
秋白鹭搜过书桌,又去搜侧墙边的书架,听了诸葛鱼强买强卖的说辞,道:“帮什么?”
诸葛鱼震开劈到他面前的两把刀,剑气横扫,结果了面前三人:“我追踪一桩少女失踪案来到此地。”
秋白鹭哗啦啦地翻着书:“羽冠鬼干的?”
诸葛鱼没回答这么明显的答案,只是问:“帮不帮?”
秋白鹭却忽然翻到一样意料之外的东西,拆开这一封书信读罢,心道:原来皇后竟和羽冠鬼早有勾结,平安脱险竟然也要特意来信。
诸葛鱼百忙之中回头张望:“怎么?”
秋白鹭随手将书信丢在一边:“一封信,和你我的事都没有关系。”
继续翻找,终于在一个雕花的小木盒里找到了那张巴掌大的药方。
用纸很新,显然是今人誊抄的副本。上面写的方子倒是和秋白鹭记忆中的大体一致,只有一味珍贵的主药换成了一种具有麻痹作用的毒草。
这张药方之下又有一张纸,上面写了解药的药方,取十二种奇药制成粉剂,用时化开,以青鸾羽蘸取点在眉心。这却和秋白鹭记忆中完全一致了。
秋白鹭冷笑。
虽然这一趟没有白跑,最终的结果也如她所料,但这也意味着即使是张员外依约奉上青鸾羽,也不能叫小易的身体恢复如初。
秋白鹭在心里把这窝老鼠骂了千遍万遍,含恨将两张药方撕个粉碎,回头对诸葛鱼说:“找到了,撤!”
诸葛鱼却羞涩道:“其实我要找的东西没找到。要不,你帮我找找?”
秋白鹭大为无语:“什么东西?”
诸葛鱼踢飞面前的人,折回书房内暂且关上门,满脸肃容:“一份名单。”
羽冠鬼劫掠来的“祭品”们,有一部分被关在东北角的地牢,诸葛鱼已经悄悄地去探过,但据女孩们说,还有一些路上认识的小姐妹,却没被关押在地牢里。
羽冠鬼说关在地牢里的女孩是命数差、天资不足的“血材”,而另外一些女孩,则是被羽冠鬼大肆赞赏的“命材”,还有几个小男孩小女孩同被掠来,则是被用作仪式引子的“童男童女”。
诸葛鱼要找这里的转运记录,探明她们有几个人,又被关在哪里。
他二人门内说话,门外的进攻也不曾停下,反倒是因为诸葛鱼暂时的退却士气大涨,攻势更加激烈。
门被撞得哐哐响,窗纸捅破,插进来一把钢刀。秋白鹭伸出两指夹住钢刀,顺手折断,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线灵光。
“我看到过。”
她回身到书桌上翻找,找到一本薄薄的册子,抛给诸葛鱼:“走!”
诸葛鱼把书揣到怀中,一马当先扫开众人,秋白鹭紧随其后,冲杀出去。
只见小小院子里已经塞满了人,书房门前更是已经铺满尸体,若不是后面小头目厉声催促,恐怕早就没有人敢上前。
秋白鹭跃上墙头,只见整座宅子闹哄哄的毫无秩序可言,院子之外还有许多教徒从各方汇聚而来,夜里的火把连缀成一条长龙。又听得有人大声呼号,只是口齿不清乡音浓重,秋白鹭全没有听懂,只猜或许是他们教内的口号,因为模糊辨别出了“鸾神”两字。
神奇的是,只见几个小头目各自组织进攻,却不见院子真正的主人张员外出现。
秋白鹭想起今天下午收到的那一封道歉信,上面说,张员外今夜将亲自开坛请青鸾羽——他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既然他诚心诚意送上青鸾羽,秋白鹭也就不得不笑纳了。
她认准下方一个小头目,拿住后颈将人提上墙头,问:“张员外在哪?”手心蓄了真气,只待小头目不肯回答就打入他体内。
小头目却实在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哆哆嗦嗦地回答了:“在祭坛,神殿地下的祭坛。”
秋白鹭得到答案,将他丢下墙去,挥刀拨开射到她身边的箭,高声问诸葛鱼:“诸葛大侠,做过盗匪没有?”
诸葛鱼扫开身周的敌人,跃至她身边,愕然:“没有。”
秋白鹭笑:“有兴趣陪我去抢一样东西吗?”
友情提示:诸葛兄并非cp且有妻有女(虽然他的女儿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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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乌夜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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