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烧到指尖时,桑染才猛地回神,烫得她指尖一缩,烟灰簌簌落在日记本封面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雪。她慌忙用指腹擦掉,却在触到那磨得发毛的边角时,指尖又软了下来——这六年里,傅桉是抱着这本日记,在多少个夜里反复摩挲,才把硬挺的封面揉得这样软。
阳台的风带着雨丝吹进来,桑染把日记本往怀里拢了拢,又翻到后面的页数。没有日期的空白页上,贴着几张她进组后的路透照,有的是她裹着厚羽绒服在片场啃面包,有的是她对着镜头笑,照片边角被剪得整齐,背面用黑色水笔轻轻写着“今天好像瘦了”“笑起来和当年一样,深深的梨涡和酒窝”。
最后一页夹着张机票,是六年前她去瑞士的航班,登机牌上的名字被人用钢笔描了又描,墨迹晕开,像藏不住的心事。
“小满,你怎么在这儿吹风?”周南汐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桑染抱着本子坐在藤椅上,眼眶红红的,指尖夹着烟,“你不是好久都不抽烟了?”
桑染把日记本递过去,声音还有点哑:“傅桉的日记。”
周南汐翻开几页,突然“呀”了一声:“16年春节那次,我以为是你想要热闹热闹,原来你是特意陪他……”她抬头看桑染,“你们俩个明明都把对方放在心上,一个问一个不愿张口。”
桑染没说话,只是盯着机票上的日期发呆。那年从瑞士回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后来听周南汐他们说他过得不好,她又偷偷去他学校门口等,可每次都只看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她以为傅桉是不想见她,却不知道他在日记本里写着“怕耽误她”,写着“不敢见”。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傅桉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日记里的话,都是真的。”
桑染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嗯”。刚放下手机,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她走到阳台往下看,傅桉的车还停在楼下,车灯亮着,像两团暖烘烘的光。
“他不会是在等你回复吧?”周南汐凑过来,“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桑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太晚了,让他回去吧。”可话刚说完,就看见傅桉从车里下来,站在雨里,抬头往她的阳台看。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烟灰色风衣的肩头沾了层水雾,可他就那样站着,像尊固执的雕像。
周南汐推了她一把:“去吧去吧!再等下去雨该下大了!”
桑染咬了咬唇,深呼吸,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电梯里,她摸着口袋里的日记本,指尖还能感受到纸页的温度。推开门时,傅桉正好抬头,看见她,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星星突然被擦亮。
“你怎么还没走?”桑染走到他面前,雨水打在脸上,有点凉。
傅桉从胳膊上拿下外套,是她去年丢在他车里的那件,米白色的,上面还绣着朵小小的栀子花。他伸手想给她披上,又怕她拒绝,动作顿在半空:“怕你晚上出来着凉。”
桑染没躲开,任由他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暖意在脖颈间散开,一直传到心里。“傅桉,”她盯着他的眼睛,“当年你在机场写的信里,说你每天都在想我,是真的吗?”
“是真的。”傅桉的声音有点抖,“这六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去瑞士后,是因为发生了那些事情,我怕自己给不了你安稳,我怕……”
“怕什么?”桑染打断他,“怕我跟着你受委屈?傅桉,你怎么就不知道问问我想不想要?”她从口袋里掏出日记本,翻开那页贴着瑞士机票的纸,“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的时候,也怕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想试试。我去见你了,但是你躲着不见。后来我就在远处看着你,我们俩,都是胆小鬼。”
傅桉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雨水,这次没有收回:“那现在,我们能不能不做胆小鬼了?”
桑染看着他,突然笑了,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傅桉,你下次再忘记我的忌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桉也笑了,眼角有点红:“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你的所有事,我都记着。”
雨还在下,可两个人站在雨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傅桉把桑染护在伞下,两个人慢慢往楼上走,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像当年高中操场看台上的合影,终于把没写完的信,续上了温柔的结尾。
日记本被桑染抱在怀里,封面贴着她和傅桉的高中合照,照片上,她把傅桉的脸画成了猫咪,而现在,傅桉正牵着她的手,指尖的温度,比那年的夕阳还要暖。
进电梯时,傅桉自然地接过桑染怀里的日记本,指尖碰到封面那处磨软的边角,动作放得格外轻。
电梯壁映出两人的影子,桑染披着米白色的外套,发梢还沾着雨珠,傅桉站在她身侧,伞面斜斜护着她,和六年前一模一样,大半肩头仍带着湿意,却没半点在意。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桑染掏出钥匙开门,推开门的瞬间,玄关暖黄的灯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雨夜里的凉意。周南汐听见动静探出头,看见傅桉手里的日记本和两人相牵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说嘛,早该这样了!”说着转身往厨房走,“我煮了姜茶,刚好用得上。”
桑染让傅桉进客厅,看着他把日记本轻轻放在茶几上,又仔细抚平封面的褶皱,忽然想起高中时,他也是这样,把她随手画满涂鸦的课本收得整整齐齐。她走过去,从抽屉里翻出块干净的毛巾,递到他面前:“擦擦吧,身上都湿了。”
傅桉接过毛巾,却先伸手帮她擦了擦发梢的水珠:“你也别着凉。”两人的指尖在毛巾上轻轻碰了下,又像高中时那样,飞快地移开,只是这次,眼底都藏着没忍住的笑意。
周南汐端着姜茶出来,把杯子放在两人面前,故意咳嗽了两声:“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别客气。”说完还朝桑染挤了挤眼。
“下着雨,你怎么走啊?”
“一楠一会儿就到了。”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暖黄的灯光裹着姜茶的热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傅桉端起姜茶喝了一口,看向茶几上的日记本:“其实这本日记,我本来想等你愿意原谅我了再给你,可周大鹏那次翻出来,我怕你误会,就……”
“怕我误会你有别的喜欢的人?”桑染打断他,指尖划过日记本封面,“我听到‘暗恋本’那三个字时,确实愣了一下。”
傅桉放下杯子,身子往前凑了凑,眼神认真:“从15年开始我就没再看过别人。”他指着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高中合照,“你把画我成猫咪那天,我偷偷把照片藏了起来,后来去瑞士,也一直带在身上。”
桑染翻开日记本,翻到2018年12月20日那页,墨迹比其他页深些,像是写了又涂、涂了又写。“那天是我去瑞士的日子,”她抬头看傅桉,“你是不是知道我去了?”
傅桉点头,声音低了些:“干妈跟我说你淋了雨,发着烧,我想去看你,但又怕见你。只能在你酒店楼下站了半夜,看着你房间的灯灭了才走。”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银质的栀子花纹章,和他领口那枚很像,只是小了些,“这是当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没敢送出去。后来你送我的那枚,我修了三次,每次看到它,就像看到你当年笑着递礼物给我的样子。”
桑染接过纹章,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把纹章别在自己的外套上,抬头对傅桉笑:“现在送,也不晚。”
两人又聊了很久,从高中时一起躲在图书馆刷题,到她进组后傅桉偷偷去探班却只敢远远看一眼,再到日记本里那些她早已忘记的小事——比如她总爱啃的草莓味的阿尔卑斯,比如她每次紧张就会扣手指。傅桉记得比她还清楚,连她当年随口说的想在哪里安家,都能准确说出来。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桑染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你要不要在这儿歇会儿?等早上了再走。”
傅桉看着她眼底的倦意,轻轻摇了摇头:“你明天还要拍戏,我回去就好。”他站起身,帮桑染把沙发上的毯子叠好,“日记你留着吧,里面还有些我写的……想跟你说却没说出口的话。”
桑染送他到门口,傅桉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草莓味的阿尔卑斯:“昨天路过便利店看到的,想着你可能还喜欢。”
桑染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手,温温的。
“傅桉,”她叫住正要转身的他,“下次不用在楼下等那么久,我家的门,你随时都能来。”
傅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揉进了清晨的光:“好。”他往前半步,轻轻抱了抱桑染,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她,“明天收工我来接你,带你去吃你爱吃的那家火锅。”
桑染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点了点头:“好。”
傅桉走后,桑染回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多了一行新写的字,是傅桉的笔迹,遒劲里带着温柔:“2025年7月25日,雨停了,我的小满,终于回来了。”
她把那颗草莓味的棒棒糖糖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漫开,像高中时那个午后,他偷偷塞给她糖时的味道。
后来的日子,傅桉真的每天都来接桑染收工。有时是带一束新鲜的栀子花,有时是她爱吃的小蛋糕,再后来,他连她拍戏时需要的暖手宝、润喉糖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剧组的人都笑着说,傅总比助理还贴心。
有次拍夜戏,桑染穿着单薄的戏服在寒风里站了很久,傅桉看在眼里,悄悄去附近的服装店买了件厚厚的羽绒服,等她一停机就裹在她身上,还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下次别硬撑,冷了就跟我说。”
桑染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把暖手宝往他手里塞了塞:“你也戴会儿。”两人的手在暖手宝上交叠,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像日记本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终于在晨光里,慢慢开成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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