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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观水月

孟老夫人在祠堂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她年轻的时候爱笑爱闹,在京城的交际场上,颇有一番手段,年纪渐长之后,三个女儿接过了她的衣钵,续上了人脉。

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了男人,孟氏拉扯着头婚生的两个女儿,过的实在不容易,日子最艰难的时候,要捡城墙根下烂掉的菜叶回家吃,如今也算是过上了显赫的日子。

然而各家有各家的难,崔家最大的难处,就是明面上,没有支撑门庭的男人。

她的思绪回还,还是落在了门里正乖坐着的小女孩的影子上

门半开着,一道静美的影子在地面上落了半边,鹅颈修长,肩背纤薄,像一片无用却美丽的花瓣。

孟氏对裴芝月的感情很复杂。

有时候,她想到自己早逝的大女儿,就会对裴芝月生起疼惜之情。

最落魄的时候,是大女儿嘉善陪着她支撑起了门庭,好歹能让全家吃饱穿暖,有个安稳的住所。

因为过的太苦,所以大女儿二十岁才成婚,远嫁苏州,生下了裴芝月。

念及此,她对芝月就有一瞬间的心软,可下一刻,看到裴芝月酷似她父亲的那双眉眼,她心底浓浓的恨意又升了起来。

那个名叫裴茂享的苏州男人,凭着一张极其漂亮的面孔,勾的大女儿崔嘉善神魂颠倒,不惜和自家决裂,也要远嫁到苏州去。

后来,大女儿带了一身病痛和离回京,以至于四年后暴毙而亡……

想到这里,孟氏恨意上浮,由着丫头推了门,厉声喝斥她跪下。

芝月不发一言地跪下,青砖冰凉,提醒着她此时已近一更,黑夜又要来了。

这里有几块砖,第几块砖上摆了茶几、第几块砖上搁了一对官帽椅,哪一块砖角残破了,她比谁都清楚。

“当着你姨母姊妹的面,老身不下你面子,眼下到了这里,你倒是和老身说句实话,为什么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做贼?是老身短你吃喝了,崔家亏待你了?”

孟氏的声音略显嘶哑,这是她早年间吸闻烟草留下来的后遗症,她见芝月跪的无声无息,似乎连解释都不想,益发来火。

“想来你心里不服,以为老身无凭无据,却和几个姊妹姊妹一样冤枉你,换句话说,你以为做贼就留不下痕迹?老身若不是顾念你娘,早就把你投进诏狱,叫那姓沈的活剐星审一审,看你不死也要扒层皮。”

她说的咬牙切齿,芝月只低着头不说话,直把薛氏恨的嘴唇都颤抖起来。

“把她娘的牌位拿过来。”

身边的婢女闻言,小心翼翼地向上,把崔嘉善的牌位够了下来,递给了薛氏。

牌位宽不过三寸二分,长不过一尺二寸,孟氏拿着它将将好一手可握。

芝月没有抬头,却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默默地伸出左手,在外祖母的眼前放平。

“诏狱非公卿不收,外孙女儿不配受之。”

孟氏重重地坐回了椅上。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姑苏裴家,说起来是个制糕的世家,又是什么所谓的皇商,可看看那家的老太太,一口吴侬软语里,全是算计与高高在上的炫耀,当初骗嘉儿的那些明面上的财产,指不定都是偷来的、骗来的、编出来的!

不然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偷儿?

孟氏悔不当初地垂下了眼,把视线落在裴芝月伸出来的手上。

微晃的烛火,把她的手照出了柔雾的颜色,半透的肌肤像冰,像瓷,暖光一照,就柔和了。

崔府盛产女孩儿,光她自己,就生了三个,可这绝俗的相貌,怎么就偏偏落在了这偷儿头上?

她不免又想到那个天收的裴茂享,他那张脸,不似北方男儿的粗犷,眉眼鼻唇都生的绝顶漂亮,都说女儿肖父,裴芝月倒是把他那美貌给继承下来了。

想想老二的夫君殷叙,年轻时倒还勉强称的上英俊,可年纪愈长,愈发油腻男看,比猪头都不如,若不是老二自己漂亮,才勉强把三个外孙女儿的相貌拉回来一点……

她的思绪飘动飘西,下一刻只觉得郁气上脑,执牌位的手使劲向下,重重地落在了裴芝月的手心。

芝月痛的额心一跳,极力忍住了,手心虽红了,却仍旧稳稳地承托在空中。

一下,两下,孟氏痛痛快快地打了十几下,芝月越不喊痛,她越来气,最后一下打不动了,使劲儿把崔嘉善的牌位砸到了裴芝月的脸上。

芝月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右额承接了牌位砸来的这一下,尖角瞬间就被砸破了一道口子,血流了下来,在眉头上迟缓而过,一路向下滴落。

孟氏气的捂着胸口直喘,一旁的婆子叫梅蕊的,是伺候孟氏多年的老仆,她看着三姑娘颤颤巍巍的手,血糊着的脸,不免劝了几句:“老祖宗哎,打在姑娘身,痛在你身呢!快别气了,明晚上府里还要摆酒,老夫人还是要多保重啊!”

她又去劝芝月,满嘴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之言,“姑娘啊,自己的亲外祖母,姑娘服个软、认个错,不就过去了?非得这么犟?要奴婢说啊,姑娘同过世了的大姑奶奶还真像!都是扛着竹竿进城——不晓得拐弯的主儿!”

提到过世了的大女儿崔嘉善,孟氏的情绪似乎缓和了,胸口的起伏也平顺了一些,她站起了身,盯着芝月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向门外走去。

“去请个治外伤的大夫来,不要叫她这脸留疤。”

老夫人叫丫鬟们簇拥着走了,梅蕊却留了下来,她吩咐守祠堂的丫鬟去知会跑腿办事的仆人去请大夫,又吩咐门外一脸泪痕的丫头玉李去弄点吃的,这才消消停停地同芝月说起了肺腑之言。

“姑娘瞧,老夫人虽然错了手,可还是第一时间叫人为姑娘去请大夫治伤。俗话说,苟不教,性乃迁,老夫人实在是怕姑娘走上歪路——凭着姑娘的容貌,日后必定会嫁到富贵之家,手上不干净的话,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芝月对这些话照单全收也不反驳,她忍着痛意向梅蕊致谢,“……替我那还没影的婆家考虑的这么周全,梅嫂子真是受累了,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我未来的夫婿,是个无父无母、神憎鬼厌的,那我就不必忧烦这些了。”

梅蕊脸色一变,还在琢磨三姑娘究竟是阴阳怪气呢,还是真情实意,一抬头,三姑娘笑眼弯弯的,看上去就很善良友好,一瞬间就忘了阴阳回去,再回神的时候,三姑娘已经慢慢地走出了祠堂,站到了月亮地里。

“也好,也好,总好过给人做妾……”梅蕊看着芝月在月亮地里纤柔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夜深下去,崔府专管跑腿的的小厮崔四裹从背巷西小门里走出来,左右瞧了瞧,方才往铁门胡同那里去。

铁门胡同那里有家松鹤堂的老医馆,有位姓丁的名医在此坐馆,听闻他擅治跌打损伤、又有祛疤不留痕的特效药,老夫人特意嘱咐他去这里请。

崔四裹脚程快,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赶到了铁门胡同松鹤堂,岂料店门前正在下门板,薛四裹慌忙奔上前,客气道:“丁大夫歇下了吗?我家老夫人有请他出诊——”

店小二也客气地拱了拱手,道了声抱歉,“我家老爷出诊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客官明儿,不,后儿再来吧……”

崔四裹闻言急的直搓手。

临来的时候,老夫人特意强调了,务必要把丁大夫请回来,不然三姑娘脸上的伤若是耽搁了留了疤,就拿他试问。

他是个善于变通的人,又问店小二道:“丁大夫可有亲传的徒弟?”

店小二点点头又摆摆手道,“我家老爷只有一个亲传弟子,这会儿也跟着同去了。”

他见这崔四裹面上的神情实在焦急,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往前走一个路口,有个保安堂,里头的坐馆大夫也擅治外伤,客官去那里问问?”

薛四裹闻言,立刻就道了谢往前去,刚过了路口,就见那保安堂门口有辆马车,三五个穿红的士兵守在门前,一位花发的老者从保安堂里走出来,眼看着又要被请走了。

崔四裹慌了,几步抢了过去,大喊道:“神医留步——”

那保安堂的坐馆大夫姓刘,闻言同几个士兵一起看过来,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神医留步,小的家就在不远处的银闸胡同,家里有人脸上受了外伤,急需医治,可否请神医走一趟?”

刘大夫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身边的士兵,为难道:“你来的不巧,老夫已经应下了别处的差使,明日再上你家的门吧。”

他说着提脚就要上车,薛四裹急的喊了一声,一旁士兵的佩刀就出了鞘。

“北镇抚司办案,胆敢阻挠,格杀勿论。”

听到北镇抚司的名号,薛四裹哪里还敢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刘大夫被请上了车,他无计可施,想着这条街上有许多医馆,便又多跑了几家,可惜无一例外,都叫北镇抚司给请走了——

崔四裹无计可施,在原地转了几圈,又往回赶,路上遇见的几家医馆上前一打听,全都叫诏狱那里请去了,直把一个崔四裹急的冒汗,又不敢声张,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深,开的再晚的医馆都要下门板了,只好计划着先打道回府。

他往回赶,奔到箭杆胡同口的时候,忽然一股子又涩又苦的药渣味传来,薛四裹留了心,往里走了几步,只见一个小药童模样的娃儿正往墙角倒药渣,薛四裹心里一喜,急拐进去了。

“敢问小哥儿一句,家里开医馆的?”薛四裹抬头看这门上也没什么招牌,试问道。

小药童约莫十一二岁,还梳着双髻,一双眼睛困的半睁不睁,听见他问,便十分有礼地拱手回话。

“正是。后日开张,招牌还没来得及支上去——客官可是住在这附近?后日还请赏脸来瞧瞧,我家主人姓张,擅治跌打损伤、脱臼崴伤,从后日起义诊一个月……”

崔四裹一颗心就落了下来,惊喜地说道:“劳烦小哥儿通传一句,我家府上有人受了些外伤,伤口还不小,我家老夫人,心急如焚,可否请你家主人上门诊治,必有丰厚诊资相赠……”

小药童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月亮,犹豫了一下,引着薛四裹向正门去,“这会儿才一更,我家主人倒是没歇下,客官在门外稍候,我去问一问。”

小药童就往门里去,崔四裹在门外焦急地等着,没一会儿,有个精神矍铄的中年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青袍,两眉长过眼尾,双目炯炯有神,像是个儒雅读书人。

他走出来问道:“是什么人受伤?伤在了何处?”

毕竟受伤的是自家未出阁的姑娘,薛四裹犹豫了一下,那大夫似乎看出来了,笑道:“医者无别,病不忌医,你直说就是。”

“小的是前面银闸胡同崔府上的,我家姑娘不小心碰着了桌角,血流如注的,我家老夫人生怕姑娘留疤,着急请大夫——”

张大夫闻言点了点头,吩咐小药童收拾药箱,自己则站到了门外,说到:“只隔了一条街,倒是不费时间。”

小药童进去拿了张大夫素日里用惯了的药箱,下了门板,薛四裹感激不尽,请张大夫同行,正欲往外走的时候,忽听得几声飒踏的马蹄声响起来,一阵尘烟乱起,十几匹高头大马驮着穿锦红色戎服的精干男子杀到眼前。

“北镇抚司征召外科大夫,张资道,随咱们走一趟。”打头的男子高高在上,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崔四裹暗道倒霉,那张资道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虽是四个月前才进京,可对于北镇抚司的名声那是早有耳闻,那等阴湿险恶的地界,什么公卿权贵进去转一圈,能活着出来的,都是祖宗显灵,此时无缘无故地征召大夫进去,着实令人胆寒。

张资道虽胆寒,却还是争取了一下,指了身旁缩头缩脑的崔四裹,艰难出声。

“……不巧,小人已接了银闸胡同崔府的帖子,上门诊治——”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薛四裹一眼,薛四裹哪敢多嘴,只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声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我家姑娘伤势颇重,还请通融——”

崔四裹的话音未落,那带头缇骑的刀就出了鞘,厉喝道:“我管你家姑娘是死是活!诏狱征召视同朝廷征召,违者当场斩杀!”

这一句话吓得崔四裹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张资道无计可施,只得沉默地拱一拱手,上了缇骑身后的马车,一路随着马队往诏狱的方向去了。

崔四裹回过神来,后颈一身冷汗,叹了一口气。

今夜也是点背,一个大夫都请不到,依着老夫人的脾气,自己又要被惩戒一番不说,这个月的月钱怕是又要克扣了。

他垂头丧气地往后走,心里全是抱怨——听说住在皇城根的富户权贵,家里都养着医术高明的大夫,哪儿像崔府这样,谁生了什么病都得他跑出去请医,真是要把人难为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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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观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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