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结束，教授让周行简回去学校一趟整理之前的项目资料。
项目虽然已经结项，但因为要存档，很多事情都还需要慢慢地整理。
和教授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中午周行简收拾完后厨就打算去一趟学校，走到前厅的时候突然看到赵秀雅撑着桌子面色发白，他连忙赶过去扶着赵秀雅坐下。
“妈，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赵秀雅坐下后缓了口气才算好，抬起头勉强笑着说：“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坐着歇会就行。”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她慌忙掩饰性地抹了一把额头说：“可能暖气太热了，一直流汗，待会妈就调低一点暖气，你不是要去学校整理资料吗，快去吧，妈在家里煲好汤等你，天气冷，要喝点暖和身体的。”
时间快来不及了，教授下午也还有别的安排，周行简只能倒了杯温水放到赵秀雅面前，说：“我很快回来，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赵秀雅点点头，笑着看他出门。
等周行简的身影一消失在防风帘的后边，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胃部，无法控制地歪倒在桌上，额头上瞬间布满大颗大颗的汗珠。
因为担心赵秀雅的身体，周行简去到学校就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资料，之前他上交资料的时候其实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是现在还需要把具体的数据填在表格上。
被教授喊过来的还有宋简，见周行简好像有些着急，对他说：“行简，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资料也快弄好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不用。”周行简顿了顿，看着她又解释，“两个人一起更快。”
宋简有些意外周行简会说这些，如果是放在以前，周行简会直接冷漠地拒绝，也不管别人会怎么想。
两个人很快就整理完，关了资料室一起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宋简用余光观察了站在一旁的周行简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行简，我想......”
但突然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话，是周行简的电话。
周行简看了她一眼，她连忙摆手说：“我没事，你快接电话吧。”
周行简点点头，摁了接听键。
宋简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她看到周行简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说了声“我现在就过去”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很少看见周行简有情绪这么激动的一面，担心地问：“怎么了？”
周行简攥着手机，指尖发抖：“我妈晕倒了......”
-
周行简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赵秀雅躺在病床上，嘴唇白得像纸，脸也特别憔悴，他才意识到，今天中午赵秀雅的笑容是强撑出来的，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周行简走过去，心疼地看着她：“妈。”
有了紧急处理，赵秀雅现在也没刚才那么疼了，她半坐起来露出疲惫的笑容：“妈没事，不用担心，就是刚才太疼了而已。”
周行简捂住她的手，没说话。
赵秀雅的手上有很多皲裂的地方，像山坑一样，有些裂缝里甚至有红血丝。那是因为赵秀雅干活地时候经常需要把手浸泡在冷水里，慢慢给熬出来。
很疼的，但是赵秀雅常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但是赵秀雅觉得，只要笑着说“没事”，那就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因为有隔壁包子铺的麻婶及时发现并把赵秀雅送进医院，赵秀雅的状态暂时恢复了不少。但是就检查出来的结果来看，并没有乐观到哪里去。
医生提醒周行简：“癌细胞已经迅速扩大了范围，得赶紧准备手术，光靠药物治疗已经没用了，再拖下去不好说。”
还是那句话，要想活下来，就必须筹钱准备手术。
周行简没和赵秀雅提这件事情，怕她不愿意。
但是自己一点也不敢耽搁，到处找人借钱，可是接到电话的，要么说自己生意不景气，要么说自己身上没钱，借了一圈，连一万块钱都凑不到。
周志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周行简又在借钱，打了电话过来，支支吾吾说：“行简，你们身上还欠了债，现在又借，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啊，干脆......干脆......哎呀你别掐我，我说不出口！”
紧跟着就是二婶在那边的吼声：“周行简我告诉你，你们家就是烧钱的，你爸是你妈也是！赶紧把十五万还了，别治了！”
周行简直接把电话挂断拉黑，点开了虞随的手机号。但他看了很久，还是没拨过去。
麻婶看到他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魂不守舍，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卡，走过来局促地喊了他一声：“行简。”
周行简抬起头，眼睛有些红，等着她说话。
“我......我的卡里有两万，你先拿着用去给你妈做手术吧。”麻婶低声说，“你别告诉别人，我偷偷拿出来的。”
周行简怔住了。
他知道麻婶家也过得不怎么好，家里有两个女儿刚上学，丈夫还酗酒，家里就靠着一家包子铺硬撑着，前几年因为公公婆婆治病花了不少钱。
现在能拿出两万块钱给他们，已经是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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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宴会那天，虞随开车去到面馆门口接周行简，还特意给他准备了身西装。
他来的路上就给周行简发了信息说要过来，结果一路上都没见周行简回他信息，到面馆的时候，又看见面馆的卷帘门是阖上的。
他觉得有些奇怪，冬至过节面馆都是开着的，怎么现在关上了。
他打电话给周行简，电话倒是很快就接了。
“周行简，我在你家面馆门口了，面馆门是关着的，你在哪里？”
周行简的声音很疲倦很低沉，“你等一下，我在回去的路上，很快到。”
虞随察觉到了不对，再加上面馆门关着，他立刻问：“你去哪里了，是不是赵姨出了什么事？”
“没事。”周行简停顿了一下，“不用你担心。”
不用你担心。
这几个字跟刀似的突然劈在虞随脑壳上，还真让他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劲。
他都不明白，周行简那张亲起来这么软和的嘴，怎么总是能对他说出这么硬的话。
晚宴上虞随短暂地平复情绪，带着周行简，不着痕迹地把周行简介绍出去，这个行业的巨头合作商也多多少少因为虞随的面子，和周行简碰了碰酒，递出了名片。
虞随想和周行简说会话，但一转身，就看见虞郭栋已经握着酒杯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笑得极其和善，期间还接受了其他人礼仪性的碰杯。
虞随皱了皱眉，他很看不痛快这种伪善。
虞郭栋长得虽然人模狗样，五十岁的人了保养得跟个四十岁的一样，面上也总是带笑，但他知道，这就是个靠哄骗女人爬上去的孔雀男，实力没有手段倒是一大把。
但虞家很重视名声，在外不会表现出家庭不和谐的一幕，虞郭栋目前也算是虞家人，虞随不会在外丢虞家的脸面，他还是会给虞郭栋面子。
他朝虞郭栋扬了扬酒杯，脸上挂着轻慢的笑容，率先喊他：“三叔。”
虞郭栋朝他笑了笑，把视线挪到周行简的身上，试探性地问：“小随，这是......”
虞随感觉到周行简身上的气场立刻变得沉闷，他以为是周行简见到虞家人而感到紧张，但他不乐意把周行简介绍给虞郭栋，就只是敷衍说：“我助理。”
虞郭栋笑得眯起了眼：“小随招新助理了呀，公司本部很忙吗，小江帮不了忙？”
“不用三叔操这个心，”虞随瞥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三叔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前段时间城中村的铺子不是出了问题需要三叔解决吗，解决好了？”
虞郭栋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笑意，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周行简：“那些都是小事情，三叔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看这助理好像很眼熟呀，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那边有人喊了虞郭栋一声，虞郭栋回头温和地应了一下，笑着和虞随说先走一步，可眼神却在上下打量着周行简。
周行简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影，目光晦暗。
虞随以为周行简不适应这种场合，让他先去休息室歇一会儿，自己待会再过去。
周行简没去休息室，转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没人，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脑子里混乱的想法跟藤蔓似地缠得他发紧。
他恨透了这种无能。
如果不是刚才那个男人，他们周家就不会这样，爸爸不会死，妈妈也不会因为胃癌受折磨......
明明害死爸爸的仇人就在面前，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这个男人活得风生水起，而他的妈妈却在病床上受折磨，连救命的手术费都凑不齐。
他必须，尽快了。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是两个人的谈话声，话里提到了“虞随”和“虞郭栋”。
周行简盯着门口，转身躲在了拐角处。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的声音立刻传进来：“嗳，虞随什么时候招了个助理进公司，他身边不是一直只有江遇吗？”
“前两个月招进来的，一进来就是实习助理，可能看上了吧。”
那人冷哼一声，点了根烟含住，才轻蔑地笑了声：“看上？虞随能看上那小子什么？一看就是穷酸样，穿得再金贵也就那样，能有什么会被看上？”
他吐出一圈烟，慢悠悠地说：“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就虞随那副德性，和那个入赘的虞郭栋一样，天天在外边混，也不知道花过多少个几十万买过多少人的屁股。”
“你说——”他恶劣地笑了一下，“虞随会给那个助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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