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来人被安置在署衙下榻,等第二日通知姜家管事后再行公事,刑部的两人连夜核验卷宗,越瑾陪同去狱里提高义回都城
“有劳殿下”
刚刚讽刺过苏宿的老头此刻慈祥万分,不是他趋炎附势,越瑾得了云城之乱的真相,这样有能力的青年,如何不叫人欣赏
高义眯眼爬起身来,在这牢里早不知昼夜几何,哪怕心里有底,这样的日子也足够磋磨心性
“是接我去都城的人到了嘛?”
他抬手挡去晃眼的烛光
“接,你当是去享福啊?”
不怎么言语的另一位官员听到他的话没忍住阴阳怪气,不等他反应便动作麻利地将他脑袋用黑布罩住
押送要紧犯人手续繁杂,卷宗反复核验三遍锁进特制秘匣,高义也被关入四周紧闭的木车内,吃喝拉撒都必须在里面解决,越瑾派去的人加上护送两位官员的差役足足有十五人之多,未有任何拖泥带水便启程上路
“我们这就启程回去了,殿下保重”
只又听他道
“怀竹那小子知道我来,特意嘱咐让我瞧瞧他阿姐过得如何,不知...?”
这下由得越瑾眉心微蹙
“保宁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不瞒殿下,当初知道她嫁于你时多少也叹命运不公,西北这地方,过得多好也比不上都城”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这是怀竹让我带来的,说是她常看话本的完结本,劳烦殿下转交给保宁”
伸手接过那本牛皮纸包着的话本,越瑾心思沉重,如珠似玉般被护着长大的人,洁洲又怎会是她的温柔乡
“如今公事在身不能亲眼看看她是否过得不错,回去也只能如实回她阿弟,作为长辈,老夫还是希望殿下能对她好些”
“我会的”
越瑾承诺,伴随一声叹息车帘被放下,他抬头看天,漫天繁星闪烁衬得那月亮也明亮非常
等事情处理完回府已是三更天,他的手停在晏保宁房门边迟迟不肯敲响,就在要转身离开之际,木门里一道惊醒声
“谁在外面?”
“是我”
“怎么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是被褥发出的,等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出头来,眼睛里满是警惕
“这么晚了,是府里出了急事嘛”
“你阿弟托人给你带了东西”
越瑾面不改色将卷成一团的书本伸出手去,等她接过
“怀竹?他怎么将东西寄到你那里”
晏保宁疑惑,看着这本书更是莫名其妙
“他托刑部来提高义回都城的同僚带来的,说是什么完结本”
“是《深夜带九十九个男鬼回地府》的完结本,出得也太快了些”
这书名听着不太正经
晏保宁丝毫不觉,迫不及待地将牛皮纸拆开,眼睛迸发出的光似乎捉拿那些男鬼的道士是她般令人兴奋
“多谢多谢,难为他帮我还留意着”
道谢完毕便要关上门
“等等”
要不是晏保宁自己有鬼,不然早该发现这人的不寻常,半夜三更站在房门外不敲门,不过是本书罢了,也不至于这会要转交给她
“还有东西带给我?”
“还想要一百九十九个男鬼?”
越瑾语气不快,甚至被她紧盯着左右手的眸光气笑,晏保宁懒得再开口,只等着他的下文
“刑部来人想来是你哪位叔伯,他问你好”
“嗯嗯,我好着呢,过得不错”
“户部的人也一同到了,明日便要验收姜家在西北的产业”
“嗯嗯,知道了,我会和厨娘说你这几日不会回来吃饭了”
...
“明日陪我一起吧”
“嗯嗯,嗯?”
晏保宁担心越瑾透过门缝看到她书桌上成山的玉料,只想快点将人打发走,嘴比脑子快地一味嗯嗯
“户部清算,我无官无职,去干什么?”
“陪我”
越瑾不假思索,面色如许,仿佛这两个字十分正经
不等反应,人早就走出二里地外,晏保宁打了个哆嗦将门合紧,半夜三更的越瑾太不对劲了,她低头看了看《男鬼》的话本,一把搁置在软榻上,夏日里朝烛火旁挪动取暖
蝉鸣作响,没睡几个时辰晏保宁便被唤醒,半眯着眼等青枝帮她束发,今日她取代向明扮成小厮陪在越瑾身旁
“还没睡醒?”
手边被递来一盏茶,是冷萃的,最能提神醒脑
晏保宁没好气一饮而尽
“多谢大人,不知陪大人出外务,可有银两挣”
低低的笑声一点也不恼
“你开价就是”
不狠狠宰他一顿,可是对不起她眼下的乌青
马车并没有驶向衙署的方向,反而去了闹市,夏长日短,贩夫走卒早早占好了街道两旁的绝佳位置,极力推销着摊位上的瓜果物件
“不应该先去见户部官员商讨具体流程,之后寻姜家在西北管事一一交接,我们怎么要先去他们商铺”
晏保宁看见马车走向,大概猜出越瑾意图,他是想直接去姜家商铺,当场核算交接
“晏丞相所挑主办的两位侍郎一个是你家门生,一个走科举仕途几经辗转才到户部,剩下随行之人也皆是精挑细选”
户部来人名单随着家书一同到达已经半月,所以她才不明白越瑾打着什么算盘
小口小口喝着甘咧的冷萃茶,结果这人又戛然而止不言不语,越瑾就这点不好,话总说一半勾着别人瞎想
心里头还憋着一口气,重重将杯盏掷在桌上发出闷响,晏保宁偏头假寐
又是一声难掩的笑意
再睁眼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晏保宁很是熟悉这片地方,她来洁洲花出去的第一笔银子便是正对着的铁匠铺
“这是姜家的铺子?”
“是,准确来说,从街头那家裁缝铺开始连着的十五家铺面都是姜家的”
士农工商,偏偏商有时候掌握的财富往往能挟制前三者
“怕是不止这些吧”
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有连成片的铺子,自然不会只这一片
“走吧,去下一处”
越瑾很是高调,他平日点卯从不用马车,今日不但用了,在车外头还挂着大大的越字,与晏保宁低语时也不避讳来往行人
从东街到西街,马车一早上逛了整个洁洲城也不为过,姜家产业遍布之广之多,从布匹,香料,金银铜器,天南海北运来的各色货物,到不起眼的酒馆茶铺,洁洲大半的商铺营生都与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累了”
越瑾肯定道,晏保宁陪着他上车下车,到一处便站在街道上陪他赞叹一番,此刻人已经蔫蔫地
“恩”
“走两步有一家排骨汤饭店味道不错”
“那我得尝尝”
她一骨碌爬起,立马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再逛一刻她立马饿晕倒地
人在极度饥饿时,嗅觉格外灵敏,不等越瑾下马车,晏保宁已经寻着味快步定位到汤饭所在地
说是店铺,不过是在两间隔开的商铺夹缝了勉强拓宽搭起的棚子,汤饼阿嬷身旁两口大锅熬着浓浓奶白色的骨汤,飘起的白雾引得饥肠辘辘的行人停驻
“阿嬷,一份排骨汤加一个面饼,再要一碗汤饭,汤饭里不放芫荽”
“好嘞,姑娘先坐”
雾气缭绕间,阿嬷用靛蓝色发亮的围裙囫囵地擦了擦手,娴熟地抄起豁口的木勺,往陶碗里打好热腾的骨汤
“姑娘能吃得完两份?”
瞧着小姑娘不甚硬朗的身板,不像能吃得下两份饭的人
“汤饭是给别人的,他走的磨蹭,马上就到”
此刻晏保宁心里眼里只有香喷喷的饭,三下五除二将面饼撕开放入浓汤,用木箸压着它们吸饱汤汁
越瑾姗姗来迟,晏保宁正被烫了个措不及防,紧蹙眉头
“夏日里吃汤饭还是热得慌,你小心点,我刚刚看着不烫浅尝了一口,舌头都木了”
晏保宁好心提醒
“姑娘放心,夏日我熬的都是猪脊骨汤,只吃着烫,等天气凉了再来尝尝用牛骨熬的,不但吃着香,身上也暖和”
阿嬷摊位一到秋冬,每日都供不应求,夏日里人要少很多
“是我心急,这汤熬得入味,很好吃”
晏保宁眼睛弯弯,阿嬷很是受用,在他们面前放了一小碟小菜,笑着说让他们尝尝
两人不言,默默地享受着难得的烟火气
将最后一口面饼吃拆入腹,晏保宁终于活了过来,还有半碗汤饭的人也放下手中木箸
“你今日吃得如此少?”
阿嬷擦着桌子,忽而噗嗤一笑
“你可吃好了”
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碗底,晏保宁尴尬地摸摸鼻头
“多谢”
将铜板放置在碗旁,越瑾替她拉开椅凳
“哎,姑娘,郎君慢走,下次记得来尝牛骨汤”
“走吧”
晏保宁再次斗志满满,越瑾带她满城清点之举另有所图,但她也很好奇姜家还有多少产业
“今日任务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我们不应该再在人多的地方多讨论几句类似姜家富可敌国这些话嘛”
越瑾唇角微不可查地一颤,随即抿成一条克制的线,只是那眼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已经做得很好了,声音洪亮,气势如虹,可想好问我要多少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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