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院出来,乌宝夕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明明老夫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然而事情连在一起却像是读天书似的难以理解。
倒是流萤一路上兴奋不已,等到回了自己院里,一关上房门,便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知燕归。
“太好了,姑娘不用去选秀了。”流萤再也无需压制脸上的欣喜,真的好似一只雀跃的萤火虫般,一闪一闪地释放着内心的喜悦。
“你是没瞧见当时二姑娘的表情,还从没见她在老太太面前那么失态过。”
“叫她前两天拿话刺姑娘的心,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你是说此番大选,老太太定了让二姑娘去?”燕归终于从流萤一堆没头没尾的话中拼凑出她想表达的信息,确认道。
流萤连忙点头,刚想继续再告诉她第二件大事,结果却被乌宝夕抢了先。
没办法,乌宝夕怕流萤这么说下去,天黑了也说不完。
“所以上一次莱国公府的人到咱们府上来就是为了求亲吗?”
“恐怕这段时间府内上下的反常也都与此有关。”
“那……姑娘现在打算如何?”燕归到底比流萤沉稳许多,听完乌宝夕的话,她虽也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想到的是之后怎么办。
流萤被她提醒,也反应过来,目光飞快地往门窗处扫了一圈,小声道:“既是定了二姑娘去,那件事是不是就不用准备了……”
“不。”乌宝夕抬起头,“先不要停,一切还按原计划行事。”
·
就在乌宝夕与流萤燕归说话的同时,二夫人沈氏屋内,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全被赶了出去。
乌云嫣满脸泪痕地扑在沈氏怀里,泪水打湿了沈氏的衣襟。“母亲,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怀哥儿摔倒的那日我就觉得奇怪,老太太平日里一向最疼爱怀哥儿,莫说磕了碰了,就是咳一声都得紧张半天。如何他摔倒了,罚的不是推了他的乌宝夕,却竟是我?!”
“我以为她是怨我没照看好怀哥儿,亦或是顾忌着乌宝夕即将入宫。没想到……没想到……”
原来一切其实早有端倪。
乌云嫣说到这里,喉咙哽住再说不下去。
沈氏见到女儿如此,心如刀绞。自从她知道了莱国公府所来何意之后,这些日子便一直忧心。她太了解老太太了,什么骨肉亲情在她心中都远不如家族利益来得重要。为家族计,需要有人入宫,至于是谁对于老太太来说都无所谓。
在没有莱国公府横插进来之前,她尚能为一己私心劝说老太太让大姑娘去,可现在有了莱国公府的这一桩亲事,入宫的就只能是云嫣了。
沈氏心里想的清楚,可她日日看着女儿,却不知道要怎么同她开口。
云嫣对于沈霖的心思,她其实是知道一些的,且她也有意促成。原本是打算等选秀的事情过了,她便去沈家与哥嫂商量此事,谁料竟会横生出这般枝节。
沈氏摸着女儿的头发,心中苦涩,“若是别的普通官宦人家也就罢了,我或许还能用些手段,求一求老太太。可是莱国公府,你也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人家。纵然只是为妾,也是我们高攀,老太太断不可能拒绝。”
乌云嫣抬起头,盈满泪水的双眼中尽是哀切和乞求,“就真的再没有别的转机了吗……”
“阿嫣。”沈氏终于忍不住,抱住乌云嫣,“你还不明白吗,此事是老太太绝意一定要促成的,除非莱国公府自己反悔,否则谁也不能阻挠。”
“同样的,入宫也是。”
屋子里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只听见乌云嫣不时抽泣的声音。
哭累了,就在沈氏房中睡下。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乌云嫣终于不再哭泣。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从妆台深处找出一块玉佩。
这是沈霖在她去年生日时送她的及笄礼物。在乌云嫣的心里,这也是一件信物。
但如今……
想到沈霖,乌云嫣的心中似是堵了一块巨石一般,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呆愣愣地望着那玉佩,半晌后终于狠下心来,咬牙递给雪芙。“将这个送去沈家,还给表哥罢。”
雪芙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
乌云嫣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完全暗下,丫鬟进来掌灯,才发现雪芙已经回来了。只是神色间却有些古怪。
乌云嫣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可是表哥说了什么?”
雪芙摇头,“沈公子没说什么,只道盼姑娘日后安好。但奴婢回来的时候在西角门碰见了大姑娘身边的流萤,形迹鬼祟。”
由于乌云嫣与乌宝夕关系一向不睦,身边的人为了邀宠,自然而然会时常盯着大房那边的动向,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雪芙的话令乌云嫣眉头皱起。
西角门是专供杂役采买进出的小门,若非府中有要事筹办,平日里也就上午往来的人多些,晚上少有人去。
正因如此,她才特意嘱咐雪芙走这个门。可她是因为沈霖想要避嫌,那流萤又是为了什么呢?
乌云嫣直觉这其中必有事情。
“最近多找些人盯着那边,看看她们想干嘛。”
·
进入七月,立秋后天气虽没有马上凉下来,却也不再似夏日那般燥热难耐。
初七这天,一早起来丫头们便轮番给乌宝夕道贺,吉祥话一句接一句,都不带重样的,显然是商量好了的。洗漱过后,又从衣箱里找出了四五身衣裳让她挑。
打眼瞧去一水儿的橙黄橘绿、浅碧轻红,与她平日里惯常的穿着十分不同。
“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姑娘当然要穿得鲜亮些。”流萤将衣裳一件件拿起来给她展示,“这些都是前些日子二夫人让人新做的,全是一等一的好料子,样式也是现在城里时新的。”
对于穿新衣裳,乌宝夕当然没意见。不仅没有,还非常乐意。只是她刚穿过来时间还不长,怕饮食起居上的习惯骤然大变会露馅儿,所以平日里的许多事,都是丫头们替她怎么安排她便怎么做。
“就这身吧。”乌宝夕挑了那件鹅黄配葱绿的齐胸襦裙,胸前系一根桔红飘带,极明快活泼的颜色。
衣裳换好,乌宝夕对着铜镜照了照,感觉心情也变得明快起来。
左右看看,乌宝夕挺满意,“就是这袖子也太大了,有些不方便。”
“可是多美呀,又华丽又慵懒!”流萤不认同,“奴婢听闻,现如今城中的贵女们就流行这个,都比着谁的袖子更大呢。”
“反正姑娘要做什么叫奴婢们来就是了。”
乌宝夕又看看镜中,抛开不便这一点,确实是很美。
捧着一束新采的花进来换插瓶的鹿儿瞧见了,也连声赞道:“姑娘往后该多穿些鲜亮颜色的衣裳,显得气色又好又贵气。”
这一早上乌宝夕被她们这接二连三夸得简直快要找不到北了,“我看出来了,我今日不一人赏你们点儿什么,你们是不会罢休了。燕归,快去拿荷包来。”
丫头们齐齐笑,而后一人得了一只沉甸甸的大荷包。
上午太阳正好,燕归便带着几个丫头打开库房,把里面积压的衣裳、被褥、书以及一些有的没的全都翻出来搬到院中铺开晒。花花绿绿地铺了满院,简直像是要摆摊一样。
如今乌宝夕的院子也算是热闹起来了,自打老夫人当众宣布完那两件事,她在府中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不仅伺候的人变多了,办起事来也更容易了。仿佛忽然之间人人都围绕着她,对她笑脸相迎。
众星捧月的感觉太让人迷醉,但乌宝夕深知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在院子中央见缝插针地晒着一盆水,是流萤从昨天夜里便放在那里的,只等今日被太阳晒后大家一起投针比巧。
乌宝夕看着她们忙里忙外,再瞧瞧自己的大袖子,忽又有些后悔起来——
这么啰啰嗦嗦的不利索,到时可不是要比什么输什么?
“不行不行,我得换件衣裳。”乌宝夕朝流萤道,“快帮我换回那件窄袖的来。”
流萤不应,其余丫头也都起哄。
“好哇,你们合起伙来想笑话我。”
“奴婢们怎么会笑话姑娘呢?姑娘是最好的姑娘了!”
正闹着,忽听院门有响动。开门一瞧,是二夫人身边的人。
那婆子进来朝乌宝夕福了福身,“给大姑娘道喜,莱国公府上送来了一份贺礼,说是给大姑娘的。”
满院子的笑闹声全都一静,连乌宝夕自己也愣住。
贺礼?
莱国公府?
片刻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今日七夕,阮三公子对姑娘真是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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