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悠悠转醒，脖子传来阵阵钝痛，她下意识扭动着脖颈，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被她老汉一狼牙棒打死，后脑上几个血窟窿没了呼吸的小女娃冷着小脸坐在她面前。
青娘：……
眼看她两眼一翻又要晕过去，苏红笙赶紧捏起一杯冷水泼过去，“不许睡！”
青娘哆嗦着，紧闭双眼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把你打死的，小鬼别来找我！”
苏红笙抱胸冷笑一声：“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
青娘这才睁开一只眼，咽了咽口水：“可当时我探你没有鼻息了。”
呼吸对苏红笙是人形的附带品，偶尔失去意识的时候就会停止，好几次夜里吓了苏玉芍一跳，这么看来三岁的小娃娃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大的，就像接受了她是妖怪的事情一样接受了她偶尔停止呼吸的事情，并且都接受得非常丝滑，没有任何异议。
反观这两口子看着活了这么久，但是却胆小如鼠，也可能是做多了亏心事的缘故。
不自觉又想到了苏玉芍，苏红笙咬咬牙强行将他的身影从脑海中去除，虽然他现在肯定孤零零一个在坟地里，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乌鸦，虽然说不定会有条蛇突然窜出来咬他，但她苏红笙是不会心软的。
呵呵呵。
苏红笙突然暴起，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厉声大喝，虽然因为童音软糯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气势实在惊人—
“快说！你们口中的萝卜是什么！凌府又是谁？有什么阴谋诡计都通通说出来！”
她眯着眼睛磨了磨牙，左脚踩在凳子上，甩了甩手里的一截粗绳，瞬间在地上发出“啪”的破空声，激得青娘身子直往后蹭，直到靠着墙才瑟瑟发抖着停下来。
青娘在淫威胁迫下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事。
这里是围靠着凌城的不知名小村，具体不多赘述，凌城里有个凌府，里面的独子少爷是个傻子，据说凌老爷近些年大肆收买漂亮丫鬟，是为了给儿子选童养媳。
但每次那些小女孩都坚持不久，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又重新挑选丫鬟，当然，被卖进凌府的那些也算。
奇怪的是，每一批最后都只有四位姑娘可以陪伴在凌少爷身边，一个萝卜一个坑，由此久而久之，被买卖的姑娘们就都成了“萝卜”。
凌少爷是个傻的，但是体格异常强壮，姑娘们身上带着伤口是极其常见的。
凌夫人说，这些嫩牙子，不禁打，安抚安抚那些家庭，再重新选择一批吧。
于是，偶然路过的苏红笙就被这对突生歹意的夫妻俩盯上了。
苏红笙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突生歹意，是不是第一起作案，她现在胸口憋着气，眼里冒着火，决定去收拾这个所谓的凌府为民除害。
苏红笙：“去凌府的路怎么走？”
青娘眼眶通红：“出门顺着土路一直进城，城里最北的大府邸就是凌府，也是凌城的城主府。”
苏红笙点点头，一棍子又敲晕了她。
苏红笙像强盗一样搜刮出了他们的口粮，然后带着看起来最好吃的几张肉饼子离去。
月朗星疏，萤火虫满世界地飞，点亮了朦胧月色中的小土路，路过十几户静悄悄的房屋后，苏红笙捏着包裹碎花带子，心里十分纠结。
眼看走着走着，就到乱坟岗附近了。
这里的人真奇怪，把乱坟岗建在村尾，就靠着房子不远，都不怕腐气侵蚀吗？
路过那片枯草地了，苏红笙目不斜视，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走没一会儿，天渐渐亮了，橙红的太阳从很远的地底探出头，将泥土路照得一片金黄。
“嘎嘎嘎——”
几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飞过头顶，温暖的晨光为羽毛边镶嵌了温柔的光晕，苏红笙摸了摸后脑勺，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了。
还是原谅他吧，苏红笙想。
他那时候昏迷着，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了她是妖树，汁水总归是对凡人有不同寻常的吸引力……
苏红笙不自觉地给苏玉芍找好了理由，并且决定立刻返回去找他。
她真是糊涂了，就把他这么小一个孩子扔在那种地方。
苏红笙说服了自己，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快步地拨开枯草堆，视线飞快地锁定某处，但枯树下只剩下一张干瘪瘪的麻袋。
脑袋像被雷劈过一样，苏红笙精神恍惚了一瞬，她蹲下死死盯着那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玉芍丢了！
这下是真的天塌了，苏红笙焦虑地在周围搜寻了很久，她跟一只叼着花生的老鼠视线相接，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小鼠，你见过麻袋里那个男孩吗？”
灰老鼠小小一只并不怕她，手里捧着花生啃食着，然后跑到她的脚下挖土，看起来像藏进去一样。
苏红笙微微拧眉，轻轻捏着它放到别处，“我现在没有树根，你打不了洞的。”
“吱吱——”
小老鼠乖乖在她手里，居然翻着肚皮也不挣扎，两颗豆豆眼非常有灵性，苏红笙拍拍手掌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比花生大不了多少的小灰老鼠正挂在她裙摆上，两只粉红的前爪紧紧扣着布料，下半身吊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苏红笙赶了几次，赶不走也就不管了，任由它爬上自己的包裹，在里面安窝不动，头都不露出来。
缩头乌龟的样子就像曾经的苏玉芍一样，也是喜欢把头全部塞进被子里抱紧她。
而苏玉芍正在——哭，大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悄无声息但足够有存在感。
青娘和老李更想哭，任谁面前站个不出声，眼泪断线一样流得诡异黑小孩都会害怕。
夫妻俩倒了大霉了，这姐弟俩，姐姐先来威胁暴揍他们一顿，脑门上都敲好几个包，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尊大佛，这边紧赶着弟弟又来了。
还是这黑娃出声，他们才意识到是个男孩子。
这黑男娃二话不说，一上来就先拿起狼牙棒给他们一人后脑勺打了几下。
夫妻俩嘴巴被塞着，跪倒在地翻滚，眼泪血液染了一地，青娘悔恨啊，谁知道常年河边走哪有不沾鞋，这次居然被看重的猎物啄了眼。
不，这次可能命都要留在这里了。
苏玉芍得知姐姐抛弃自己独自离去，默默地站着流了一会眼泪，然后对着地上挣扎着丑态百出的两人语气嫌恶道：“你们的灵魂，太脏了。”
全黑的皮肤上，那双纯洁无暇的双眸更显深邃，苏玉芍愣了一会，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接着，就像天生就会的那样，他伸出双手，分别虚放在两人头顶。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任何法阵，两人的脸上却显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们蜷缩着抽动着，拼命抵抗，但两人身上的色彩迅速消失，皮肤干瘪枯槁，皮毛白化，全身的血肉逐渐僵硬，很快变成了两具苍白的尸体。
内里所有的神采，活力逝去，只剩下外在苍白如灰的僵硬容器。
苏玉芍血红的双眼恢复正常，他嫌弃地后退两步，甩了甩双手，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两团灰扑扑的光团落到了角落，风一吹就消失在原地。
苏玉芍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在意识到自己拥有特殊能力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狂喜，一个普通的三岁小孩永远也不可能杀掉两个大人，但苏玉芍做到了，毫无心理负担，他甚至在想——
刚才这个女人说他因为没用被姐姐抛弃了，那现在他不算没用的小孩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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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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