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峥收到盛迩消息的时候，正打算出门。
他本想着跟人说在不皦大门碰面，倒没想到这人今天一反常态的要来接他。
或许是因为姬华顾不上他们的原因，这人开着磁浮轮车十分显眼的大大咧咧地停在门口。
“程涧的。”他看见岑峥打开车门道。
“嗯。”岑峥顿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人是谁。
他正打算坐进去，抬头看见盛迩时顿了一下。
这人的穿衣风格依旧和平常的没什么区别，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他精心打扮了一番。
嘶……
“怎么了？”盛迩见他迟迟不上车，问道。
“没什么。”岑峥坐了上去。
或许是他的错觉。
程涧这辆磁浮轮车是无人驾驶的，不知道是从哪个星球运来的。
岑峥一上车便闻到了一股香味，他起初并没有在意，只觉得是车内的香氛。
直到在封闭的空间内，那股味道的存在感愈发强烈，岑峥从中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味。
味道中少了那点苦涩味，依旧是淡淡的带着些清甜和木质调的花朵香。
岑峥看向了味道的来源：“你喷香水了？”
“嗯。”盛迩的回答听起来心情颇好。
盛迩平常也会喷香水，但并不会喷这种。他似乎酷爱清爽冷冽的味道，岑峥在他身上闻到的最多的味道是雪松木，以及少数时候带着海洋味的香水。
岑峥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这身和上次他在昂里星盛迩临时标记他的那身很像。
但是领口处多上了许些花纹，看起来要比那天那身精致许多。
想到这里，岑峥眼睫微动，正想移开视线，余光中见到盛迩从一旁的储物柜中抽出了一瓶什么。
岑峥见那黄色包装实在有些眼熟，转过头发现他手上拿着一罐营养液正打算拆开。
“你还没吃饭？”岑峥问道。
盛迩“嗯”了一声，一遍撕开包装一边道：“上次在你家冰箱看到的，看你摆了十几罐应该挺好喝的，正好路上看到自助贩卖机有卖就买了一罐来。”
他看到岑峥在听到他这句后面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虽说和他想的不大一样但还是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
“……”盛迩缓慢地将那罐营养液拿远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神色有些复杂地说：“原来你喜欢喝……这种。”
岑峥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那句自助贩卖机显然是假话，这个牌子的营养液从来不单卖，只能整箱的拿。
不然他也不会剩下那么多罐了。
岑峥叹了口气，从他手上拿过那罐营养液：“扔了吧。”
哪曾想盛迩拒绝了并义正言辞地说“不能浪费粮食”。
岑峥对于这一番说辞感到震撼，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话。然后就见他又是忍辱负重地喝了一口。
并尝试邀请岑峥。
岑峥十分冷酷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并将这罐难喝的营养液反手倒掉了。
盛迩看起来还十分惋惜。
岑峥连带着把瓶子扔掉，不咸不淡道：“想喝还有29罐，回去慢慢喝去。”
盛迩面上表情顿时一僵，也是安静了下来。
屏幕上的距离不断缩近，岑峥算着时间，这才开了口：“不皦里有一条小吃街，待会带你去。”
说完他没等盛迩回话，只听到车内广播“嘀”的一声，在机械声内自顾自地下了车。
盛迩跟在他后面下了车，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座传说中的“不皦城”。
这儿坐落于T星最东面，一年四季几乎都是昏暗的。
漆黑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高墙嵌入云端，沉闷的大门此刻正缓缓向外敞开。向里看去，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小路。
T星和主星有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这是联邦最远的一颗星球，阳光所带来的作用并不足以支撑这颗星球上人们所需要的日常生活。于是乎整片星球的上方几乎都布满了仿阳灯。
盛迩看了看，也随着岑峥走了进去。
城内同外边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灯火通明，看起来和名字也比也变得违和。
不皦实在大，他也没记得路，就跟着岑峥七拐八拐还真到了条小吃街。
岑峥看起来对这条街也并不熟悉。
盛迩不禁开口：“你没吃过吗？”
他见岑峥摇了摇头解释道：“这里面物价要比外边贵一点。”
这倒也符合他的个性。
岑峥走着走着，见盛迩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一家小摊上。
“黄浆果饼？”
岑峥看向了他摊上的图片。
黄浆果是T星的特产之一，由于这地实在匮乏，因此这一酸甜的果子大受欢迎，由此又衍生出了许多以黄浆果为主的美食。
“味道还可以，你要吗？”
“行。”盛迩点了点头，正打算上前就见岑峥已经走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岑峥拿着黄浆果饼走了过来，随口问道：“这多少？”
岑峥顿了一下道：“二十八。”
盛迩对于这东西的物价并不太了解，闻言正点了点头就听见岑峥道：“外边八块。”
“……”感情岑峥刚才的说法还算是谦虚了。
岑峥见着他的样子顿了一下，最后又开了口：“下次带你去外边吃，T星还有别的特产。”
“比如？”盛迩好奇道。
岑峥想了一下：“藤蔓汁，喝起来像白色鼻涕。”
盛迩：“……那算了。”
在岑峥如临大敌般的严令禁止下，两人在外边吃完了黄浆果饼后才绕进来后厨。
盛迩本来还不太理解岑峥口中的“做苦力”，直到看清楚里边的景象后震撼了一瞬。
岑峥自以为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看见的那一刻还是震撼非凡。
怪不得他刚刚经过大厅的时候连蓝英的影都没见到。
全自动机械化的产链下，一座宛若大山般的机器人沉睡在其中。他的周遭是一片又一片的不知名的机械及机械碎片，纷纷嵌入了那冰冷的铁皮中。
而后融为一体。
他见着盛迩震惊的模样，一边艰难地朝里边走去，一边解释道：“它原身是个做菜机器人，后面应该是被原主人遗弃到了垃圾场了，我们发现他它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大了。”
他见盛迩依旧盯着那做菜机器人看，继续道：“原主人在它的程序内设置了自动修复系统，但估计是后来受到了破坏内置程序混乱，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系统使得它自动将周围的一切机械都融进了自己体内。”
“……那这菜谱？”盛迩看向了满地的菜谱书道。
“他体内有一台大型打印机，估计有好几万张纸，够他打印几千本了。”
岑峥见他“嘶”了声，翻开障碍物也打算走进来，顿时开口道：“你在外边吧。”
“那我来的目的是什么？”盛迩丝毫不听劝，自顾自地就走了进来。
“小心。”岑峥目光一沉，拉住了他。
“它这……”盛迩看向了绊他的来源，“怎么还有尾巴？”
岑峥低头看向地上还在蠕动的“尾巴”沉默了一瞬：“这是传输带。”
“啊。”盛迩也不尴尬，见岑峥在满地的菜谱中无从下脚，突然问道：“那怎么会‘吐’出来？”
“肚里的容量不够了，没几年就要吐一次。”岑峥看起来对此很是习以为常，“扔了就好。”
盛迩从他的回答里敏锐地抓到了关键点：“上一次是几年前？”
“……五年前。”岑峥的回答有片刻的停顿。
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没这么混乱不堪。
也没就两个人。
对比下来蓝英比五年前要抠门得多。
他随手从旁边取了一个蓝色框子，按在了自动滚轮架上，从地上捡了两本扔了进去。
纸张在风下哗哗作响，银色的做菜机器人依旧冰冷地沉睡，岑峥见着满地的本子与纸颇有些绝望。
估计是订书钉用完了，或者吐出来的时候散了架，地上散落的纸要比书多得多。
因为这地形的复杂以及做菜机器人苏醒的方式并不固定，于是根本没办法把活扔给清洁机器人。
岑峥叹了口气，又扔了一叠纸进去。
盛迩在他旁边默默地扔了两本菜谱进去，脚旁就飘来了几张纸。
他刚捡起来，就被菜谱开头的吸引住了目光。
“主人说：要先将排骨冷水下锅，焯水去腥……”
“主人说：糖醋排骨的精髓在于……”
“主人说……”
盛迩一页一页地看了一下，主人说几个人字几乎占据了每段的开头。
盛迩再抬头望向了那个依旧沉睡的机器，此刻竟然从它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的安详。
岑峥转头见到他一直在看着手里的菜谱，好奇上前看去，同样也看到了那几段文字。
盛迩看着他道：“是每本都有这几个字吗？”
“嗯。”岑峥点了点头。他思绪忽然飘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他第一次被蓝英带到了这个大机器面前。
没识几个字的小孩完整地看完了一篇日记。
“我小时候其实还挺期待它‘吐’的。”岑峥道。
“为什么？”盛迩顺着问了下去。
“它以前沉睡的时间没这么长，在吐出的菜谱中时不时会吐出几篇日记。是它写的，写的挺好的，记录着他和原主人先前的点点滴滴。”岑峥再次开口，突然变得有些艰难了，“因为她们忙，在不皦内的也都是些大人，没有人会想着和一个小孩玩。”
“所以还挺期待来这边的，”岑峥的声音轻上了些，“就像寻宝藏一样。”
“那现在呢？”盛迩看着他歪了歪头笑道，“我也挺好奇它写了什么的。”
岑峥一愣，看向面前庞大的机器人微微弯了弯唇角，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没了，所以我才不爱来。”
“那很遗憾了，”盛迩撑着脑袋看着面前已经装满半个框的菜谱堆道，“你说机器人也会懂人的情感吗？”
岑峥对于他话题突然移到这上面有些意外，一边扔菜谱一边道：“与其说机器人有情感，不如说创作者赋予了它什么情感。”
盛迩闻言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你呢？你赋予了它们什么情感？”
“和你一样冷冰冰的吗？”盛迩笑道。
岑峥愣了一下，就听见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又开了口：“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一时间岑峥觉得这话颇有些耳熟。
他视线焦距在盛迩脸上，见到的是那人依旧笑眯眯的神色。
思绪被带回到了醉酒的那个夜晚，岑峥终于想起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想到那颗机械爱心，岑峥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而后在盛迩笑吟吟的目光中冷下了声音。
“那就要看对象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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