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些失踪是召荀那些魔修搞的鬼。
江衍心中有了猜测。
承玖拍拍腰侧的萧洒剑，示意道：“不如我们跟上去吧？”
“我们只有两个人。”江衍明白他的意思，否定道：“而且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救人，不可延误，如果是魔修暗中捣鬼，我们接下来迟早会遇见他们。”
人命要紧，轻重缓急是要考虑下。承玖道：“那好吧。”
夜至官塘村，身后传来几声野猫的呜咽声。
村内一片漆黑，隐隐可见周遭错落相居的房屋。这村子村民住得还算聚集，打探消息应当不是很难。
陆寒从青阳派动身，如果出发时辰略早，到官塘村村口的时候天色也该暗了，他会怎么做呢？
江衍便对承玖道：“我们先找村民借宿一晚。”
承玖自然同意，往四周一看，此时不过戌时末，不知道是不是这等偏远山村玩耍太少，竟家家都闩门闭户了。
只有离村口最近的一户灯亮，他上前砰砰敲门，问：“有人吗？”
灯瞬间灭了。
江衍见状道：“我来。”
他在门上轻敲了三下，轻声道：“不用害怕，我们是修士，并不是半夜上门的妖魔邪祟。听闻贵村有人失踪，前来察看，但天色已晚，想寻个落脚处。”
话音落下后静了好半晌，承玖正要笑他也不行，破旧的木门开了条缝。
漆黑的眼睛在门后警惕地看了看才开门，门后是个半大的小女孩，往内一张歪腿木桌。
见到小孩儿，承玖熟练地翻出颗糖，往里瞟了眼：“小妹妹，给你糖吃。你家就你一个人？”
女孩拿了糖，点头不迭，往里让了让。
江衍头低下门楣，弯身走进，小屋内就一张床一张桌一方黑漆漆的灶台。
身后承玖靠在门框上打量片刻，走进又问了一遍：“你家就你一个人？”
小女孩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跑到江衍面前用力点了点头。
江衍眉心一动，蹲下来问她：“不会说话？”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
承玖失望道：“本来还想问问线索，这怎么问啊？靠比划我肯定看不懂。”这话中不满的语气十分明显。
江衍看了一眼他，提醒道：“她能听到。”
“哦。”承玖在桌边坐下，看来今晚就这样了，明天再说吧，他也累了。
江衍对女孩儿道：“我们在桌边凑合一晚就行，你去床上睡吧。”
小女孩剥开糖纸，将糖含在嘴里，爬上床。承玖睁开一只眼道：“晚上吃糖小心坏牙！”
不是他给的吗？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坐在床上用糖纸扔他。
江衍把剑搁在桌边，看了看幽幽燃烧的油灯，一口吹熄了。
屋内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过了不知多久，外头传来扒窗的响动，动静有些大。
承玖撑额垂脸，握剑的手已经松了，呼吸声匀长。
江衍既没有感觉到丝毫妖邪气。连响动渐渐也停了，他以为是什么野物闻见味儿来找吃的，外头忽传来一声尖锐的凄厉叫声。
听起来像婴儿的声音，他握着剑紧了紧手指，下一声更清晰一些。
是野猫。
好一阵，外头的叫声凄厉绵长。
床上一阵翻响，小小的身影终于忍不住了，摸黑跳下床，从地上捡起了个什么，一把推开窗，使劲儿砸了出去。
野猫痛叫一声，被砸远了。
她嘀咕一声：“臭猫，还敢回来。”扰人清梦！
后半夜一直无事，到天亮，外头才又渐渐有了声音。
江衍拍拍承玖的肩膀，还不醒？他默不作声蹬了一脚长板凳腿，承玖身形一歪，梦到自己睡在树枝上掉了下来，马上要摔个狗啃泥，猛然坐直身子，怔了片刻，总算清醒了。
他恹恹打了个招呼：“师弟，你醒得好早。”
江衍朝床铺方向点了一下，示意人家还睡着，让他不要说话。
两人轻手轻脚出门，朝村民往来的方向去。正巧田埂边围坐了几人，看模样是晨起务农正在歇息。
承玖朝他们微微笑了下，远远的，几个农夫一他二人霍然散了。
他僵着笑道：“我是长了张妖怪脸？”他瞅了旁边的江衍，他不讨人喜欢就算了，江衍这张清正脱俗的脸竟然也失灵了？
沿路过来碰到好几个人，要么畏畏缩缩远远地就绕开他们走了，要么路过直接无视他们，还有骂他们的，叫他们别来祸害人。
真是一头雾水。
江衍看准了一人。
那名农夫正牵着牛吃青草，见他们过来神色慌张，赶快扯了扯牛绳准备走。
他指尖轻动了一下。
农夫本来想走，但拉了半天的牛，牛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纹丝不动，依旧一嚼一嚼慢悠悠吃草。种田的哪里舍得了牛，舍得了自己也舍不得牛。
农夫眼睁睁见两个仙风道骨的人朝自己走来，心虚地左顾右盼一阵，最终还是没躲开，便皱着脸道：“仙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承玖道：“问你什么了，你就说不知道，这还没问你呢？”他从人手里一把拽过来牛绳子，威胁般睇了农夫一眼：“问你就好好答。”
江衍微微笑道：“这位……”
“不能问！不能问！”农夫哭丧着脸：“被问过的人都失踪了……我说，我直接说还不行嘛？你们是想问附近村民失踪的事是吧？”
江衍道：“正是。”
“不是我们村，是隔壁村有人失踪。半月前留有几位仙长来问我们这事，都说了是‘失踪’，我们要是知道是怎么失踪的那还能叫失踪吗？”
“他们便问附近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妖邪，有妖邪还能让我们知道，我们要知道附近有妖邪就早跑了。便只说了一件怪异的事，这山过去有座狐仙庙，每七天要有香火供奉，没有便要作乱，杀害家畜，却从来没人失踪、没人死过……”
“直到有一日上山砍柴的柳生忽然不见了——哎，就是他将那几个仙长领去的狐仙庙，他媳妇去找也没回来，留下一个哑巴姑娘——我们心疼哑巴姑娘，偶尔也会去看看，送送饭食，可前几日送饭的人去了，人又不见了！”
农夫说到这里，脸上已然十分恐慌。
江衍：“哑巴姑娘是叫柳儿？”
“对！你们是从她家出来？”农夫激动道，“好几天没人送饭了，也不见她出门，也我们以为她也不见了哩！”
说完，意识自己回答了什么，农夫朝自己的嘴猛抽了一巴掌，夺过承玖手中的牛绳。
承玖瞧着都嘴痛。
农夫死拉活拽自己的牛，边走边拒绝道：“别问了，别问了！”
“一定是柳生开罪了狐仙！沾上了柳家的都得完……”
江衍收回目光。
只有民间才会信什么狐仙，实则就是会耍些小把戏的狐妖。这样的妖非常符合小宗门挑选猎物的标准。
“这么看来，青阳派那几名弟子认为人口失踪与狐妖庙有关，找了柳儿的父亲带路。”承玖道。
回想青阳派掌门的话，他认同道：“应当是。狐妖或许比他们想的厉害多了，因此遭遇了不测。留山的弟子却误以为师兄们猎完妖上街去了，心中贪玩追了过来。”
“那这样就一下栽了四个，然后来的就是陆寒，最后是那个小六。”
“小六”只是一个宗门弟子普通代称，江衍听到总是心中微刺，淡淡“嗯”了声，道：“不过，那个小六的床铺是最乱的，应当走得最急，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承玖脚步一顿，问：“那我们这是哪儿去？不是应该去狐妖庙？我倒想见识见识，什么样大妖连掳这么多人。”结了金丹，连说话都硬气了。
江衍心中默道一句“说话算数”，脚步往那间柳家小屋走去：“他还提到了柳生。柳生家只剩下柳儿，不如去再去问问那小姑娘。”
“她又不会说话，怎么问？”
……
天色阴沉，回途果然下起了小雨，承玖抢在他前头进门。
江衍在短矮的屋檐下拂了拂身上的雨珠，不由想起时常飘雪的上雪峰，他也是这么拂开衣肩上的雪的。
只待了不到一年，他好像彻底习惯了上雪峰的平静，才出来两天，他就想回去了。
江衍站在外面看了会儿飘雨，一滴檐水从眼前擦着衣裳滚落，砸到地面融进土里。
进屋的步子一顿，旁边有一圈凹陷的印痕。有些深，看大小，应当放过一只碗。
他立即想起昨夜哀声许久的猫。
“喵呜。”不远处草丛传来小声呜咽。
江衍半蹲着身，恰好对上它小心翼翼望出来的眼睛。于是自袖中拿出一块肉饼，掰成小块，放在了地上。
猫还在，为什么突然不喂了呢？
“他们是不会告诉你们什么的，有什么想问的什么就问吧。”承玖读道。
“等等，”他对着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看了片刻，抬起头狐疑道，“所以你不会说话，但会写字？”
“那你昨天……”
小姑娘睡眼惺忪地看一眼他，瘪嘴写道：“你看不起人。”
昨晚那猫叫得真烦人，害她一夜没睡好，到现在都犯困。
“我可没有，我这人就是直来直去，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的。”承玖思索了会儿该问什么，江衍进来了。他把纸笔一推，道：“还是你来。”
江衍盯着那字片刻，抬手写道：“姓名？”
小姑娘五指捏着笔头，歪扭写下：“柳儿。”
谁教她这么写字的，这握笔姿势错成这样。承玖扒过来看了眼，字是惨不忍睹，便随口道：“写个哥哥两字看看……嗯，等会儿你承玖哥哥好好教你写几个字。”
这么快就当人家哥哥了，江衍微一扬眉，摇头不语。
柳儿眼睛一亮，看承玖热切了几分。
江衍继续问：“父母何在？”
“失踪。”
江衍盯着这两字皱了皱眉。
“村子里一共失踪了几个人？”
她最不喜欢算数，于是写得既丑且慢：“不知。”旋即划掉，写道:“二。”又划掉，她这次仔细想了想，往划掉的字上重新添了一横，添成了糊成一团的“三”。
最近连看她可怜来给她送饭的人都失踪了。
“你父母出事后，有几人来问过路？”
这次她写得快多了，纸上又落下一个“三”。
承玖却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
村里失踪三人，有两人是她的父母。
他忽然抬起头看了眼江衍，江衍以为他终于发现出些不对。谁知他鼻子一红，抓着柳儿心酸道:“那你家就你一个人了，太可怜了。以后不论谁敲门……再有陌生人夜里敲门，可千万别开。”
江衍深吸口气，撂下笔道:“你饿吗？你好像一日没吃饭了。”他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饼。
“你说她父母不在这么些天，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柳儿觑了眼承玖，抓笔又写:“有给我送饭的人，不过他也失踪了，就没人来了。”这句话最长，写得最久。
尽管字很丑，承玖眼眶却发红了。
柳儿朝承玖做了个丑表情，拿起饼咬了口。
素的，难吃。
她跳下凳，想把饼丢给外面算了。一出门，地上有好些碎块，她鼻尖一动，地上的竟是肉饼，昨夜鬼叫的黑猫正在那儿啃食，见她就炸毛弓起背往后退。
柳儿不满地撅起唇，把饼扔了，眼疾手快地提着它的后颈塞在怀里，抚了抚它炸起的毛。
走进去抓笔写道:“你给野猫吃肉饼，给我素的？”
江衍看了眼在她怀中瑟瑟发抖的猫，道:“我以为女孩子都爱美，喜欢瘦，不愿多吃肉，所以给你了素饼。你是不喜欢素饼？没关系，我这里也还有肉饼。”说着，他从乾坤袋里重新掏出块肉饼来。
承玖眼见江衍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心中颇为震惊。这柳儿明明面黄肌瘦，一看就是穷苦孩子，需要多多吃肉。他向江衍投去谴责的目光。
柳儿看承玖的目光更满意了。
江衍一直盯着她怀里的猫，正好，她看了眼摸猫后发黑的手心，“好心”道:“喏，你一直看它，好像喜欢猫，给你吧。”
同样是野兽，人喜欢这种孱弱无能的猫比喜欢漂亮狐狸的多，但狐狸其实比猫好看太多了，他们都没眼光。柳儿垂下眼，压下那点轻蔑，将猫递了过去。
瘦弱的黑猫眼中的一股淡淡的悲戚。江衍一愣，谨慎地接过来：“多谢。”只将它放在腿上并不抚摸。
若柳儿说的是真话，这间小屋就在村口，如果他的陆寒或是任何一个追出来的弟子，一定会最先到这里询问。但有一个问题是，昨夜他们到的时候这间屋子亮起的灯是不是偶然呢？
村民们都怕得要死，柳儿敢大胆地点着灯给他们开门，昨夜砸猫、今晨晚起、挑剔食物、告知他们信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孤女所为。
但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将一宗几乎灭尽呢，或者是随机的吗？
江衍静坐细思，承玖在一旁变些小术法与柳儿玩得不亦乐乎。
天渐渐又黑了。
感觉冲突不明显 情绪不够 心理不够 有些地方写太隐晦了，这个副本写完可能得调一调，所以这个副本写完再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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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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