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道：“你先说你是哪方的，我再说我是哪方的。”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时令也不气馁，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沙兄，咱们总这样相互试探太浪费时间了，为表诚意，我告诉你我来这里的目的，然后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哪方的就行了，不需要很详细，也不需要透露具体细节，我做到这个地步，你看怎么样。”
“这么好？”沙海看着他，似是有点不相信。
时令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没有再解释，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答应吗？”
沙海眼皮垂下，视线隔空轻扫过时令放在桌上的指尖，道：“我答应。”
“那好，”时令道：“前段时间西关黑市流出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事儿你听说过吗？”
“有所耳闻，”沙海道：“深海鲛珠。”
很好，看来沙海果真不是寻常人，连这都知道。
“对，”时令道：“就是那颗价值连城的深海鲛珠。”
“那颗鲛珠本来在黑市正常拍卖，谁知道拍卖途中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趁着得主与卖方交易时把鲛珠夺走了，从此一去了无踪隐，西关那边苦寻无果，都不知道此人是谁，去了哪里。”
在时令旁边听故事听的入迷的寒钰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腕被抓住了，抓住了他的那只手在手腕处轻拍两下，又在手心处写了两个字，寒钰仔细感受了下，发现写的是两个字——闭嘴。
寒钰：“……”
他没说话啊。
然后接下来寒钰就知道为什么时令要叫他闭嘴了，因为时令继续说道：“……后来发现那颗鲛珠曾经在洛平刹海帮出现过，所以我让寒钰先进来当杂役，帮我摸清情况，然后我再跟他里应外合，一起偷走那颗深海鲛珠。”
寒钰咬住嘴唇，差点就要惊呼出声了，还好时令提前叫他“闭嘴”了。
这编的，差点就要信了。
沙海沉吟片刻，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寒钰来刹海帮只是为了偷鲛珠？”
“是，”时令道：“童叟无欺。”
他转头给了寒钰一个眼神，寒钰也点点头，道：“童叟无欺。”
沙海：“那鲛珠到底在哪里，你弄清楚了？”
时令：“刚才清心阁里的人你都认识吧。”
沙海：“差不多。”
“跟朱雀吵架那个，”时令道：“叫玄武的人，寒钰亲眼看见，鲛珠就在他身上。”
寒钰默默低下头，不让对面的沙海看见他震惊的表情。
“好了吧。”时令接着道：“我坦诚到这种程度，沙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沙海笑着摇摇头，“没有了。”
“那……”，时令身体前倾，紧盯着沙海，“你现在可以说你是哪方的了吧。”
“你如此坦荡，我自然也不能藏藏掖掖的，”沙海也微微前倾跟时令对视，“我的目的很简单，不过取一人性命罢了。”
“谁的性命？”
沙海慢慢道：“刹海帮帮主，杜海风。”
寒钰：“！”
饶是时令反应极快的反手掐了一把寒钰的大腿也没能阻止这人的眉毛高高的扬起——寒钰一副吃惊的不行的样子，同时还有点隐隐的高兴。
时令暗叹口气，知道寒钰这小孩儿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跟寒钰接触的时间很短，不过就凭之前的表现，他也知道这就是个天真又傻纯的小孩儿，别人说什么都信的那种，这会儿沙海说是要杀杜海风，跟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寒钰这会儿肯定把沙海当自己人了。
时令有点心累，这年头傻孩子不好带啊。
“我们也……”，果然，寒钰短暂的震惊后，立马就想开口“认亲”，时令立马笑着打断他，道：“我们很震惊，沙兄你是跟杜海风有生死大仇还是只是受人之托？”
沙海对他们二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坦然道：“受人之托。”
时令皱眉，本来他问话只是想打断寒钰的话，并没想到沙海会认真回答，这个答案有点意料之外的真实——在他看来，这种谈话，双方肯定不会说实话，他觉得这种事情他跟沙海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会儿要回答这个问题，要么索性不回答，要么就随便说自己和杜海风有仇就是了，这样对话就结束了。
可沙海非要回答个“受人之托”，那么就还有个问题不得不问了。
时令道：“虽然按理说我不该追问了，不过既然都问到这里了，我还是想问一句，希望沙兄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沙海笑道：“请问。”
时令：“你说受人之托，受谁之托？”
沙海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和盘托出了，“归海楼楼主明竹喧。”
时令想了想，道：“为了前段时间刹海帮让他们损失惨重的事？”
沙海道：“也许，我不是很清楚。”
时令挑眉：“你不清楚？你要杀杜海风，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这种打工的照着雇主的要求做就是了，问原因什么的，在我们这行是大忌，”沙海看着时令，嘴角擎着一点笑意，“你不是很清楚吗？”
谁跟你“我们”？
这是试探他来了啊，时令才不上当，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是吗，我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偷而已，对你们的行规还真不清楚，”他点点头，“这回受教了。”
“哦，”沙海有点惊讶，“你连西关黑市上有什么宝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这种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的东西却反而不知道了？”
时令：“……”
不好，大意了。
他被沙海绕进去了。
算了，这种时候理直气壮最管用，时令道：“我就是个偷东西的，用不着那么学识渊博。”
沙海煞有介事的附和：“嗯，也是。”
旁边寒钰忍了好一阵，此时终于忍不住了，“那个，天要亮了，我得去做今天的杂事了，要不该有人来叫我了。”
外面天色渐亮，这一夜确实就要过去了。
“行，”时令对寒钰说，“你先去忙吧，昨晚上的事记得保密，忙完了就来这儿找我。”
寒钰点点头，说了声“好”，又瞅了一眼沙海，估计是要打招呼，想起时令之前对他的“三令五申”，艰难忍下了，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打开门出去了。
在他出去之前，时令想起他膝盖的伤，皱皱眉，又小声嘱咐了一句，“那些人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躲躲，安排给你的活儿也别认真干，别再受伤了，咱们还有重要的事儿没干，记着了？”
寒钰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寒钰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时令和沙海两人，沙海有点玩味的道：“你弟弟？这么上心。”
时令想了想，道：“算是吧，傻傻的，总让人忍不住操心。”
不管沙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起码目前时令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恶意，因此他想了想，对沙海道：“天就要亮了，不然咱俩回自己房间去，万一庞熊找咱们呢？”
沙海道：“你不是打算今天晚上去跟踪杜海风吗，被庞熊盯着你还怎么跑？”
时令：“……”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猜到的，还一点都不掩饰，这么直接，他很没有面子的好吗！
时令强行镇静，一脸冷漠道：“我是打算今天晚上去跟踪他们，不过不是杜海风，”他一字一句，特意强调，“是那个杜海风身边的玄！武！”
“哦，差点忘了，”沙海道：“深海鲛珠在他身上呢，嗯，合理。”
时令咬牙，道：“……是。”
然后他反应过来，道：“你不会也打算今天晚上动手吧。”
沙海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你的目标是那个……玄武，我的目标是杜海风，咱俩互不冲突，甚至还可以合作一把，这不是两全其美？”
时令没说话，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话都被沙海说完了，就是很有点不爽。
沉默了一会儿，沙海有点意外，“怎么，你不愿意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道：“今天晚上他们伏击戚明，局面必然会混乱，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杜海风能做到帮主的位置，想必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再加上你的话，把握会大一点，下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易再有了。”
“……容我再提醒你一次，”时令道：“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深海鲛珠，跟那个什么杜海风半点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啊，”沙海继续游说，“你都要动杜海风手下的人了，他能忍？到时候你势必会对上他，你的目标是不是杜海风都无所谓，同理，我也一样，所以……合作吗？”沙海站起身来，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来，打在他泛着笑容的脸上，显得这人又干净又有朝气，实在不像个谈笑间谋划着怎么杀人的人。
沙海就带着这样的笑容看着时令，道：“就当交个朋友？”
时令顿了顿，他此刻的感受有点不好形容，明明他也是这样想的，可当沙海真的这样说的时候，他却觉得有点不真实，放佛……太容易了一点？
沙海的目的真的这么单纯吗？
还恰好跟他的目的一样？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是沙海说的确实也没错，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等下一次没那么容易，如果沙海在杜海风的事情上真的跟他没有立场冲突，那么跟他合作一把也不要紧。
换而言之，只要沙海跟杜海风不是一活儿的，那么不管他混进刹海帮的目的到底是要干什么，都不妨碍自己的事儿。
思及此，时令也露出笑容，道：“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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