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达成一致后,时令跟沙海之间的气氛也没那么泾渭分明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是不能回去了,两人就在寒钰的房间里暂时休整,期间寒钰回来了一次,给他们送午饭以及传达外面的消息。
寒钰:“杜海风早上露过一次面,很快就回清心阁没再出来,青龙堂主和白虎堂主找过庞队长一次,不知道说了什么,估计是安排新弟子的事儿,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时令上下扫了寒钰一眼,确定他身上没什么伤,这才道:“庞熊没去找我俩吧。”
寒钰摇摇头,“没有,庞队长见了两个堂主之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新弟子们都在到处乱转呢,你和沙公子就暂时待在我这儿吧,这里很安全。”
时令刚想再问点什么,忽然觉得别扭,他问寒钰:“话说那四个堂主,就那个青龙白虎什么的,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沙海诧异的看了一眼时令,时令没管,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估计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职业小偷,搞了半天连要抢劫的对象的名字都没弄清楚。
又一个破绽,不过时令已经麻木了,债多不压身嘛。
听到这个问题,寒钰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这回轮到时令诧异了,“是你不知道啊还是刹海帮里其他人也不知道?”
寒钰想了想,肯定道:“他们也不知道。”
行吧,那几个堂主还挺谨慎的,连名字都没露出来,是为了万一出事儿自己好跑吧,到时候别人要追杀都只能喊一句:青龙!你给我站住!
而自己就得喊:玄武!你给我把鲛珠交出来!
啧,时令撇了撇嘴,怪没气势的,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旁边沙海笑了一声,时令立即瞥过去,“你笑什么。”
“没什么,”沙海收了笑,道:“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叫我沙兄了。”
“啧,”时令有点嫌弃,“咱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了,就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了,显得虚假。”
“嗯,”沙海赞同,“有道理。”
旁边寒钰眼睛亮了起来,“沙公子晚上是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是的,”时令看着他真诚的眼睛,道:“晚上他帮我们偷鲛珠,我们帮他杀杜海风。”
“……”,寒钰用了几秒思考,然后重重点头,道:“好!”
他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包茶叶,泡了两杯,先给时令端了一杯,又给沙海端了一杯,道:“沙公子请喝茶。”
沙海先道了声“多谢”,才抬手接过,浅尝一口后,又道:“好茶。”
寒钰腼腆的笑了,“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叫落叶茶。”
“风青落叶,”沙海倒是不意外,把茶杯搁在桌上,问道:“你家是离城的?”
许久没听到过家乡的名字,寒钰一时有点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道:“是,您怎么会知道。”
沙海:“离城有一个武术世家,名叫风青门,他们的家传招式中有一招叫做落叶无痕,名动天下,离城人与有荣焉,因而把当地的一种好茶称作落叶茶,也只有离城的水土才能养出这种好茶。”
顿了顿,沙海不经意的又问,“你有家里人在离城吗?怎么让你这么小就出来做事?”
“我……”,寒钰落寞的低下头,“我家里人……”
不好,看这架势,没几句话寒钰就要被他套出来路了,就寒钰这不设防的样子,说不定底裤什么颜色都要给沙海猜出来!
时令不得不出言打断,“他家里人都在离城做工,最近世道不好,唉,你知道的,多攒点钱没什么坏处。”
同时不动声色的警告寒钰,别什么都往外说。
“原来如此,之前你说他算是你弟弟,”沙海从善如流的调转了矛头,“你也是离城的?”
时令丝毫不惧,非常流畅的回道:“不算,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南方逃难过来,路过离城,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小子救济了我一回,我实在无以为报,只有尽力护他周全,以报救命之恩了。”
寒钰:“……”
一天的时间不到,他做了好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啊。
沙海点头,“然后你带着你的救命恩人干上了杀人抢劫的活儿。”
时令面无表情:“世道所迫,别无他法。”
一时间,三人间俩俩相顾无言。
好在夜晚很快来临,没时间给他们继续拉扯,寒钰带着他们避过其他人,从刹海帮内专门用来采买的一条小路偷溜出去了。
是夜,洛平城外,寒风萧瑟。
戚明脚步已经有点不稳,他昼夜兼程的赶到这里费了他太多心力,如今洛平城门已经遥遥可见,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一次忍住哽在喉间的血,戚明咬了咬牙,加快速度。
如此走了十几步,戚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人。
一共四个人拦在了他面前,全都是黑衣蒙面,认不出来谁是谁,不过为首的一个眼角处有一道面罩没遮住的伤疤,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戚明看的一清二楚。
他胸口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也许这伤一直都在疼痛,只不过此刻这感受如此的明显,简直痛彻心扉。
戚明慢慢开口,带着一点难以置信,“居然是你,杜海风。”
“啧,还是被认出来了,晦气。”杜海风一把扯下面罩,“你们还带着这东西做什么,屁用没有!”
旁边的三个人也相继扯下面罩,其中一个人道:“还不是玄武,非要让带,我就说用不着这玩意儿。”
戚明一一扫过这几个人,笑了,“刹海帮的帮主和三个堂主都来了,这么给我面子,不过人没齐啊,还一个哪儿去了?”
杜海风道:“你说青龙啊,他回去安排庆功宴了,庆祝我们成功截杀朝廷要犯戚氏家主。”
“你!”戚明忍不住闷咳了几声,“你当初在西关,中了别人的陷阱埋伏,险些丧命,是我戚明救了你!你我之间不说有恩,但也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到如此境地!”
杜海风笑了笑,“不是我要害你啊,戚家主,是你自己,谁让你把戚氏钱庄做的风生水起,谁让你如此的不知收敛,谁让你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在西关,老百姓只认戚氏的钱庄,不认朝廷的钱庄,钱都被你赚走了,你说,朝廷能答应吗。”
“原来如此,”戚明闭了闭眼,“所以你就和朝廷狗官相互勾结,在背地里对我下黑手,当初你中埋伏……也是故意的吧。”
“聪明,”杜海风道:“知道你乐善好施,路见不平必拔刀相助,我不这样做又怎么才能接近你呢,怎么才能拿到你的账本交给朝廷作文章呢。”
这样卑劣下作的事,杜海风说起来却兴奋难当,戚家这么大的势力,全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杜海风,才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光是想一想,杜海风的心里就得到了巨大的快感与满足感——放佛他是在暗地里左右天下大事的无名英雄似的,胆小又卑劣。
戚明看着杜海风,想起了朝廷官兵拿着他的钱庄账本给他扣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抄了他的家,关了他的钱庄,抓了他的家人,父亲,母亲,妻子,儿女,还有家里的众多仆人,无一幸免。
在西关的行刑台上,他混在人群里,看见侩子手一刀一刀利落的斩下,人头掉了一地,血色蔓延开来,人群惊呼着退开,他被裹狹着后退,离他的家人越来越远,他不知道台上跪着的人里有没有人从人群中发现了他,他的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血色充斥着他的耳膜,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戚明一路爬山涉水的时候会想,如果行刑台上真的有人看见了他,那人会不会怨恨他,恨他没和他们在一起,恨他没跟他们一起死,恨他选择了懦弱的逃走……一定会恨的吧——毕竟他本来就该如此,如果不是那天他早早出门去找大夫了的话。
他为什么会去找大夫呢?这种小事随便让哪一个仆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他要亲自去呢?
戚明在记忆中不断翻找,最终他想起来了——原来是因为他的夫人怀孕了,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孩子了,这是他的第三个孩子,他和夫人都非常高兴,也很担心,于是他亲自出门去请大夫,想请一副保胎药回去,好让夫人安心。
迟来的记忆和痛苦侵蚀了戚明的心,他一时站不住,跪下了一条腿,手撑着脑袋,痛不欲生。
杜海风一行人呈包围之势,慢慢围过去。
看他这样痛苦,杜海风无比的快意,“我说戚家主,活着既然这样痛苦干嘛还要垂死挣扎呢,你的家人全都在下面等你团聚啊,你不想他们吗,听说你的夫人还怀孕……”
话没说完,单膝跪地的戚明突然暴起,手中寒光一闪,刀尖已经抵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只差毫厘,这把小刀就可以割破脆弱的皮肤和血管。
戚明眼睛通红,“不许提她!你们这群渣滓不许提她!”
“好好好,”杜海风皱着眉看着被挟持的白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戚家主,你先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险,刚才他要是再走前一点,现在被刀抵住脖子的就是自己了。
被挟持住的正是率先包围过去的白虎堂主,冷汗直流。他一时不察,觉得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就像是一只垂死的兔子,如今暗刀已现,他才惊觉这不是一只只会逃跑的兔子,而是一只会啄人的鹰隼。
戚明死死扣住白虎的脖子,手中寒刀已经没进他颈项间的皮肤里。
白虎痛呼一声,艰难求救,道:“大哥,大哥救我……”
戚明带着白虎慢慢后退,道:“怎么样,杜帮主,这是你的得力属下吧,不想他死,带着你的人往后退!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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