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钰点点头,没说话。
旁边一阵微风吹过,时令突然间向右出掌,掌风带过寒钰,吹的他向后仰了仰,背抵着墙。
顾离尘一把抓住时令的手,卸掉掌中之力,道:“是我。”
时令收手,小声道:“官兵走了?”
顾离尘:“引去另一个方向了,我们从这边走,遇不到他们。”
他眼神微移,落到寒钰身上,后者泛起一个微笑,弱弱道:“顾大哥好。”
时令打断,“行了,闲话少叙,先离开。”
三人迅速的背着官兵巡逻的方向,从小道进了南望馆,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了前厅。
管乐坐在柜台后面,手撑着下巴,一脸的无精打采,三人一回来,他立马就容光焕发,悠悠打了一个哈欠,道:“哟,终于回来了,我还当你们去牢房一日游了……还带回来一个?”
管乐饶有兴致的盯着寒钰,等着时令给他介绍。
时令先没管他,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得先解决另一个迫在眉睫的事。
他紧盯着寒钰的眼睛,道:“何云那个鸡毛掸子你见过吧。”
隐楼的人少,楼主又经常不在家 ,做主的人通常都是何云,犯错的人也都是由何云来收拾,也不是什么让人闻之变色的恐怖刑罚,他就是像寻常人家那样,拿个鸡毛掸子到处撵人,打孩子打的全城人都知道——来京城之前,时令自己就被鸡毛掸子收拾了一顿,寒钰那时还围观了一番,说没见过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时令陡然这么一问话,寒钰困惑的点点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时令道:“你见过就好办,来京城的一路上发生过什么,你,现在,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我就让你知道鸡毛掸子跟屁股接触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管乐无声挑眉,看顾离尘,这什么情况?
顾离尘耸肩,别管,家事。
寒钰张张嘴,又闭上了。
时令不耐烦,“说!”
迫于时令的淫威,寒钰最终还是说了,他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出发的时候雇了一辆马车,刚出青枫的城门,有个大哥拦了车架,说他的父亲在京城得了重病,他着急回去,又没钱坐马车,求我能不能顺道载他一程,我想着正好我也要来京城,就带他一起上路了,那个大哥很可怜的,父亲一直重病缠身,他出门在外做苦工就是想攒钱买药材,天不垂怜,前几年他的妻子居然也病了,一个家里两个重病的人,压的他气都喘不上……”
时令有一股不详的预感,道:“说重点,然后呢?”
“……然后那大哥就说要是再没有钱的话,他的父亲和妻子只能绝望病死,到时候他也不能独活,活着的时候没能尽过孝道,只能死后再还……”
时令扶额,道:“你给了他多少钱?”
寒钰道:“我想着正好我身上有何云哥给的五百两,我用不了多少,所以就……全给他了。”
“……”,时令拧眉,“然后呢,你们一起坐马车来的京城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去追也许还来得及。
寒钰:“没有,半路上他突然收到京城来信,说他父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需要他尽快回去见最后一面,我想着两个人会拖慢行程,就把马车给了他,让他先回来,我自己再想办法。”
时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寒钰所谓的“大哥”浑身都是破绽,也就寒钰这傻小子看不出来。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时令道:“那个大哥就没有给你留下只言片语?以后要报答你之类的?”
寒钰点头,“他说了的!他说在城门口等我,我一进城就可以看见他,到时候他就把钱还给我。”
“所以你在城门口看见他了吗?”
寒钰低下头,有点萎靡,满是失落,“没有,我等了他一整天,一直也没等到他……他骗了我。”
行吧,最后知道自己被骗还不算无药可救。
围观了许久的管乐这时开口道:“你说你把钱全给出去了,你是怎么来的京城?”
寒钰抬头,望望管乐,又看时令,最后低头,道:“我走着来的。”
时令难以置信,“你走了多久?”
青枫离京城很远,坐马车都要好几天,光凭脚力得走多久啊,何况寒钰还不会武功。
寒钰憨憨一笑,提起这个还有点骄傲,他得意道:“我从半道开始走的,只走了三天。”
时令掀开寒钰膝前的袍子,这才看见他的靴子破破烂烂的,脚底磨的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脚面还有几个破洞,再看寒钰全身,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有点脏,衣服上都是餐风露宿的痕迹——这些之前时令不是没注意到,只是那时候他以为是寒钰被官兵们围堵的时候弄的……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想到寒钰徒脚走了三天,时令又想起个重要的事儿,他猛的抓住寒钰肩膀,皱眉问:“你这几天吃的什么,拿钱买的?”
寒钰笑笑,道:“我没钱啦,头一天饿的不行吃了点野菜,不过野菜实在是太难吃了,后来就只喝了点水,时令哥,我……要饿死啦。”
“你!”时令又心疼又气愤,寒钰家破人亡的时候都没吃过这种苦,如今跟着他居然吃起了野菜!
他回头看顾离尘,“厨房还有吃的东西吗,我给他……”
许是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又见着了心心念念的时令哥,寒钰饥寒交迫之下终于昏了过去,软倒在了时令怀里。
时令悚然一惊,以为寒钰说挂就挂,顾离尘迅速过来搭脉,片刻后,拍拍时令肩膀,道:“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睡醒起来吃点东西就好了。”
管乐拍拍手,过来仔细瞧了瞧寒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就是你几个月前捡回来的落难少爷吧,啧啧,我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小傻子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好骗的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寒钰虽说是单纯了点,但心是善良的,时令不免给他正名——兼暗戳戳的护崽,“他就是年纪小,没见过太黑暗的东西,其实人还蛮好玩儿的,管先生你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管乐笑了笑,新鲜道:“我没有贬低的意思……行了,这小孩儿就交给我吧,你们该休息休息。”
他从时令怀里接过寒钰,动作间一个东西从寒钰怀里露出来掉在地上,时令捡起来一看,居然是鲛珠。
时令真真是无言了——说寒钰傻还真是没说错,他自己都被人骗的身无分文,饭都吃不上了,这个珠子却还守得好好的,珠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怕当掉换顿饱饭吃也好啊。
这个榆木脑袋!
他把鲛珠给了管乐,道:“喏,这就是那个深海鲛珠。”
管乐拿在手里转了转,大概明白寒钰此行为何而来了,砸砸嘴,此时他也不免对寒钰升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感情,宁肯自己受饿挨冻,也没有拿这个珠子换钱解决燃眉之急——真是让人又气又无奈,心疼又堵心。
管乐道:“这小可怜儿真是……哎,我带他去好好调养一下,”他看了一眼不放心的时令,又道:“放心吧,他是为了送我的鲛珠才遭此大罪的,到了我的地盘,我还能让人缺衣少食么,安啦。”
寒钰被管乐带走了,其实时令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管乐不至于招待不周,他只是担心管乐不喜欢寒钰这种弱弱的性子,寒钰又敏感细心,担心两人处不好。
顾离尘道:“管乐说话一向俏皮,他不是真嫌弃寒钰的,你大可放心。”
安顿好寒钰,又奔波了大半夜,困乏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说话间眼角都带泪了,时令强撑着困劲儿,道:“咱们也去睡吧,我房间在哪儿?”
顾离尘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时令就又道:“哦……想起来了,你今天也没空打扫房间,我还是睡你那儿吧,你再收留我一晚上怎么样?”
顾离尘忍不住笑,“行,你想睡多久都行。”
时令困的找不着北,只听见了一个“行”字,自顾自的往顾离尘房间去了,进了门,他很自觉的脱衣脱鞋,上床睡觉,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顾离尘后脚进门,想了想,悄声绕过屏风,弯腰看了看情况——时令外衣脱了一半,鞋子随意蹬在地上,自己则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被子都没来的及盖在身上,呼呼大睡。
顾离尘拉过被子轻轻搭在时令身上,掖好被角,正要离开的时候,时令突然翻了个身把他的手压在了身下,顾离尘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睡梦中的人多动,时令又是其中之最,睡觉能把被子翻来覆去的倒腾个遍,这回压住顾离尘的手保持了好一会儿都没变姿势,压的后者手都麻了,总疑心时令醒了,捉弄他呢。
但时令呼吸沉沉的,实在不像是醒了的样子,再等下去腰也要麻了,顾离尘咬了咬牙,缓缓把手从时令身下抽了出来,后者嘤嘤唧唧的,似乎不满极了,翻身背对着顾离尘,继续睡觉去也。
顾离尘:“……”
早不翻晚不翻,等我把手抽出来了你就翻,小没良心的。
夜色掩盖下,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一个无奈又温柔的浅笑。
早上起床的时候,时令发现自己的鞋被摆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他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他昨晚上自己摆的?
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太困了,没纠结这个小问题,他拿过衣服准备穿,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换过了,屏风上搭着的又是一套他没见过的新衣服。
时令边穿边想——顾离尘这人真讲究啊,自己每天衣服不重样,连带着身边的人衣服也都不重样,是不是就看不了别人一件衣服穿两天啊,啧,穷有穷讲究,富有富讲究。
来到前厅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在了,他又是起的最晚的那一个。
管乐正在问着寒钰什么,后者边喝粥边回忆,“……没有,那人没胡子。”
管乐给他夹了个鸡腿,“那身形呢,胖瘦高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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