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吕歌的笔记本已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夹杂着王大爷用红笔标注的定式图谱和李老师手绘的攻防示意图。
周嘉名嘴上抱怨“浪费时间”，却始终没挪开半步，时不时用游戏在棋盘上戳出落点，“老柯在这个位置最喜欢搞‘双飞燕’，你得提前防着。”
林绘倚着亭子柱子，看着吕歌认真记录的模样，忽然想起柯老板帆布包上的围棋徽章。
“你和柯老板很熟？”他冷不丁开口，惊得周嘉名手一抖，游戏机差点掉在地上。
吕歌抬眼笑了笑，阳光为她的睫毛镀上金边，“柯叔就像个老顽童…虽然他也没多老，但他总爱用各种方式‘考验’人。上次我帮他修好了收音机，他就送了我那本《围棋入门》，还说‘真正的棋局不在棋盘上’。”
她指尖划过书页间夹着的便签，“我猜，他其实比谁都期待这场赌局。”
周嘉名嗤笑一声：“他不过是想教训我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海风突然变得有些凉意，暮色如墨般晕染开来。吕歌合上笔记本，起身将自行车的车锁扣好，金属碰撞声清脆地响起。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阿姨该担心了。”她看向周嘉名，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周嘉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把游戏机胡乱塞进裤兜，嘟囔着，“就会拿我妈压我。”
可脚下还是乖乖往自行车走去，林绘敏锐地注意到，少年经过吕歌身边时，刻意放慢了脚步，连带着平时嚣张的步伐都收敛了几分。
“等等！”林江突然窜到两人中间，双手张开拦住去路，“吕歌你还没答应正式加入呢！还有嘉名，明天下午必须来帮吕歌复盘，不准再打游戏偷懒！”
“谁要帮她…唔！”话没说完就被吕歌捂住了嘴，她笑眯眯地对林江点头。
“放心，我说话算话。不过在那之前…。”她转头看向林绘，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林绘同学，听说你还没决定要不要参战？”
林绘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警觉起来。这女人笑起来明明像只无害的猫咪，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能看穿人心的锋芒。
“我只是来看看，”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双臂抱在胸前，“又没说要参与你们的闹剧。”
“真的吗？”吕歌歪着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柯老板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看来也没必要给了？”
这句话成功让林绘愣住了。“柯老板？他给我东西？”他忍不住皱眉，“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他能有什么给我？”
周嘉名突然嗤笑出声：“老柯那人，指不定又在搞什么鬼。吕歌，你别被他骗了，说不定是什么挑衅书之类的。”
可吕歌只是轻轻晃了晃纸条，上面隐约能看到黑色的字迹。“柯叔说，这是给‘真正能解开棋盘秘密的人’。而且……。”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他还说，如果有人能看懂这张纸，明天中午去他店里，有‘特别的礼物’。”
林绘感觉自己的手指在袖口里不自觉地收紧。他最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可更讨厌的是…他居然真的对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产生了好奇。
“无聊。”他嘴上冷哼一声，伸手去夺纸条，“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林绘的指尖触到纸条的瞬间，吕歌突然松开手，同时狡黠地眨了眨眼。
“看来有人已经上钩了~”
“谁上钩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们被那大叔耍得团团转！”
林绘慌忙后退半步，结果踩到一颗石子，差点摔个趔趄。他涨红着脸，在众人憋笑的目光中，故作镇定地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字迹遒劲有力。“星位起手，天元落子。”
“这是什么意思？”
林江凑过来，盯着纸条一头雾水，“柯老板让你在棋盘上这么下？可这不符合常规啊！”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沉吟道：“星位起手是现代棋风，天元落子却是极为大胆的下法…柯老板这是在试探林绘同学的胆量，还是另有深意？”
王大爷轻轻敲了敲棋盘，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年轻时倒是见过有人这么下，那是一场轰动一时的‘天元之局’…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难道柯老板想让小林重现那局？”
林绘盯着纸条，只觉得心跳莫名加快。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围棋，就是被那种掌控全局的快感所吸引。而现在，这短短八个字，竟让他尘封已久的热血再次沸腾。
“明天中午，我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坚定。
周嘉名挑了挑眉：“哟，不是说不掺和吗？怎么，被老柯激到了？”
“要你管！”林绘瞪了他一眼，却在转身时，偷偷把纸条塞进了口袋深处。他没看到吕歌和柯老板交换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没注意到王大爷望向他时，目光里那抹欣慰的笑意。
夜色彻底降临，众人散去。月光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银斑，林绘跟在林江身后，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在脸上。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星位起手，天元落子”八个字像团小火苗，在掌心烧得发烫。
“你真要去见老柯？”林江突然转身，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人的鬼点子可多，上次周嘉名偷偷吃他店里的辣条，被他罚着背了二十页围棋定式。”
“我又不是周嘉名。”话虽这么说，他却想起吕歌递纸条时那狡黠的眼神，还有柯老板打量他时若有所思的目光。这两人，总让他觉得自己正一步步掉进精心设计的棋局。
第二天正午，白江中学门口的“棋味轩”小店飘来阵阵海苔香。
林绘刚踏进门，风铃便叮当作响，柯老板戴着顶歪歪扭扭的渔夫帽，正蹲在柜台后整理零食货架，帆布包上的围棋徽章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稀客。”柯老板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突然从货架缝隙里伸出，夹着包虾条甩在柜台上，“先垫垫肚子，省得等会儿输急了胃抽筋。”
林绘挑眉，抓起虾条撕开包装：“谁说我要和你下棋？”
“能为一张纸条来的人，会甘心只当看客？”
柯老板直起腰，帽沿下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和周嘉名赌气时的神态如出一辙。他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扇面上“天元”二字墨迹未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写那八个字？
林绘咬了口虾条，故意含糊不清道：“难不成是您老想重温‘天元之局’的惨败？”
话音未落，柯老板手中的折扇“啪”地展开，惊得货架上的零食包装袋簌簌作响。“好小子，有胆识。”
柯老板眯起眼睛，指尖摩挲着扇面，“当年那局‘天元之局’，执白者在众人耻笑中以天元落子，看似狂妄，实则暗藏多种变化。可惜…。”
他突然顿住，将折扇重重拍在柜台上，震得玻璃罐里的跳跳糖都蹦了起来，“后来的棋手只敢学皮毛，再没人敢真正把天元当活眼！”
林绘捏着虾条的手指微微收紧。记忆中某个尘封的午后突然翻涌上来，小时候在围棋班，他曾偷偷用天元开局，却被老师当众训斥“胡闹”。
此刻柯老板眼中燃烧的炽热，竟与当年自己被浇灭的野心如此相似。
“所以您想让我当这个‘傻子’？”
林绘挑眉，将最后一根虾条扔进嘴里，“用最招骂的下法，在赌局上让您老人家丢脸？”
柯老板突然从柜台下摸出个棋盘，乌木纹理间还沾着细碎的饼干渣。
“敢不敢和我赌第二局？”他随手抓起把黑子洒在棋盘上，“赌你敢不敢在实战里用天元。赌注嘛...。”
他朝天花板努努嘴，楼上飘来若有若无的烘焙香气，“吕歌那丫头在帮我烤饼干，你要是赢了，她亲手做的点心随便挑。”
林绘盯着棋盘上杂乱的黑子，喉间发出一声嗤笑。“用小姑娘的点心当赌注，您这手段可不太磊落。”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楼梯口。那里确实隐隐传来黄油与焦糖混合的甜香，像根羽毛轻轻挠着心尖。
柯老板慢悠悠地将棋盘摆正，帆布包上的围棋徽章随着动作轻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柯老板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而且，你不想知道吕歌那丫头为什么突然对围棋这么上心？”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林绘的好奇心。他皱了皱眉，强装镇定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因为啊。”
柯老板故意拖长语调，慢悠悠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她上周拿着那本《围棋入门》来找我时，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柯叔，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下法，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林绘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吕歌狡黠的笑容。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自己，竟然真的一步步往里跳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算计好的？”林绘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柯老板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畅快。“算计？这话说得多难听。我不过是看出你骨子里和我一样，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想找个人痛痛快快下一盘棋罢了。”
他将一颗黑子重重落在棋盘天元的位置，声音里带着几分挑衅。
“怎么样，敢不敢接招？就当是提前为和我的赌局热身。”
林绘盯着那颗孤零零的黑子，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又是柯老板的激将法；可心底那股沉寂已久的棋魂，却在叫嚣着让他接受挑战。
“行，我陪您玩玩。”
林绘最终冷笑一声，伸手拿起白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输了可别耍赖。”
“放心，愿赌服输。”
柯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过在开始前，我得先给你看点东西。”
他转身从柜台后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林绘凑近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围棋棋局，还有许多手写的批注。
“这是当年‘天元之局’的棋谱，”柯老板指着其中一页，眼神中满是怀念，“执白者是我的师父，额…心里的而已。他用这招惊世骇俗的开局，在当时的围棋界掀起轩然大波。”
林绘目光一凛，仔细端详着棋谱上的布局。的确，天元落子看似莽撞，却暗藏玄机，每一步都仿佛在引导对手踏入精心设计的陷阱。
“后来呢？”林绘忍不住问道。
“后来…。”柯老板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终究还是输了。因为当时的棋坛太过保守，没人相信这种离经叛道的下法能赢。但我始终觉得，不是这招不行，而是当时的人不敢去尝试。”
他合上笔记本，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绘：“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有胆量、有魄力，敢重现这一经典的人。我想，你就是那个人。”
林绘心中一颤，柯老板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被认可的角落。原来，自己不是在胡闹，不是在做不切实际的梦，而是真的有人理解他对围棋的这份热爱与执着。
“好，我答应你。”林绘深吸一口气，“但如果我赢了，除了的点心，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奶茶][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天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