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绘指尖叩着桌面，目光扫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包装袋：“如果我赢了，您得在赌局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年轻人的棋路，未必输给老派定式。”
柯老板折扇轻点棋盘，发出清脆声响：“就这点要求？”
“还有，”林绘拿起白子悬在半空，“赌局结束后，您得教吕歌下真正的围棋。”
阳光透过玻璃橱窗斜斜切进小店，将棋盘染成暖金色。柯老板盯着林绘的眼睛，忽然笑出声，眼角皱纹里都藏着狡黠：“原来你早就看出那丫头在装不懂。”
“她笔记本上的攻防示意图，可比初学者专业多了。”
林绘落子在星位，白子与天元黑子遥遥相望，“从她掏出那本《围棋入门》开始，这场戏就演得太刻意了。”
棋至中盘，柯老板的黑子突然放弃常规围地，转而在棋盘中央构筑起错综复杂的阵势。林绘望着渐渐成型的“天元阵”，后背渗出薄汗—这与笔记本上写的“天元之局”后半段如出一辙。
就在局势胶着时，店门风铃骤响。吕歌抱着装满饼干模具的铁皮盒，风铃撞出的清脆声响里混着她惊讶的抽气声。阳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棋盘上，恰好落在柯老板刚落下的关键一子旁，像是命运的注脚。
“你们居然真的开始了？”她快步上前，发梢的橙丝带扫过林绘肩头，带来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我还以为林绘同学会拒绝呢。”
林绘头也不抬，指尖悬在棋盘上方斟酌落子。
“有些人的激将法虽然老套，”他斜睨了眼柯老板得意的笑脸，“但配合上刚出炉的点心诱惑，倒也有点效果。”
柯老板折扇轻点棋盘边缘，震得几粒饼干碎屑簌簌掉落：“丫头，快把你烤的曲奇端来，小林绘要是饿着肚子，这局可不算数。”
吕歌抿嘴轻笑，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印着海浪图案的铁盒。掀开盖子时，焦糖与黄油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小店，林江昨天描述的“李老师特制饼干”在她手中化作更诱人的现烤点心。
铁盒里的曲奇形状各异，有海豚跃出浪花的模样，还有海星与贝壳的造型，吕歌将铁盒轻轻推到林绘面前。
“尝尝看，我新学的配方。”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棋盘上，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击，节奏竟与棋局的紧张氛围奇妙契合。
柯老板抓起一块海豚曲奇，咬下的瞬间碎屑掉落在棋盘缝隙里。
“边吃边下，这才是白江人的风雅。”他故意将黑子重重砸在棋盘上，震得林绘刚拿起的曲奇微微颤动。
林绘咬了一口贝壳形状的曲奇，酥脆的口感中带着淡淡的海盐味，“下棋分心可是大忌。”
话虽如此，他却又伸手拿了第二块，目光始终没离开棋局。柯老板看似随意的落子，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尤其是围绕天元展开的阵势，如同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就在林绘思索如何破局时，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嘉名不知何时出现在店门口，游戏机在掌心转得飞快。他斜倚门框冷哼：“老柯又在用'天元阵'唬人？”
周嘉名的话音刚落，柯老板手中的黑子悬在半空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哟，小崽子终于舍得从游戏世界里钻出来了？”他故意将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震得那些饼干碎屑都跟着跳起了舞，“你来得正好，给你兄弟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围棋艺术。”
周嘉名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到棋盘前，目光在棋局上扫了一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老柯，你这‘天元阵’看似威风八面，实则漏洞百出。”他伸手点了点棋盘右下角。
“就比如这里，表面上是在扩张地盘，可一旦被白棋打入，瞬间就能把你的阵脚搅乱。”
柯老板挑眉，折扇轻轻敲了下周嘉名的手背：“就你懂？当年你师父用这招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呢。”
“师父的棋路是用来突破的，不是用来死守的。”
周嘉名突然抓起一颗白子，“林绘，借你用用。”说着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正是他刚才指出的关键位置。这一手落得又快又准，原本看似稳固的“天元阵”竟真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柯老板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好小子，这些年偷偷练棋了？”
“谁像你，天天守着小店欺负小孩。”周嘉名嘴上不饶人，目光却紧紧盯着棋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老毛病。
吕歌在一旁看得入神，眼睛亮晶晶的。“原来围棋还能这么下！嘉名，你快教教我。”
周嘉名耳朵瞬间红了，慌忙把棋子塞回棋盒。
“教什么教，你不是会下五子棋吗？自己琢磨去。”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眼吕歌失望的表情，心里又开始后悔。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店门再次被推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热闹，怎么，赌局提前开始了？”
众人转头，只见一位头顶半秃，身材高胖还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中年男子。
全世昌晃着印有超市LOGO的钥匙串跨进店门，胸前挂着的“会员积分大酬宾”绶带随着步伐晃悠。他扫了眼棋盘上剑拔弩张的局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散装薄荷糖，哗啦撒在柜台上。
“来来来，先降降火！小柯啊，欺负小孩的老毛病还没改？”
柯老板折扇“啪”地合上，“老全，你懂什么！这叫以棋会友。”
他朝周嘉名扬了扬下巴，“倒是你家那小子，上次在超市用象棋残局把收银员小姑娘都难哭了，怎么不说教？”
“象棋和围棋能一样吗？”全世昌大剌剌地将屁股往折叠椅上一坐，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抓起薄荷糖丢进嘴里，糖纸随手一扔，精准落在柯老板精心摆放的棋谱上：“围棋就是故弄玄虚！哪有象棋痛快，炮打翻山，马走日，一步就能将军！”
柯老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折扇狠狠敲在柜台上：“老全，你懂个…！”
“柯叔！”吕歌突然清脆地打断，指尖轻点棋盘，“您看这里，如果白棋用‘尖冲’破解，是不是就能反守为攻？”她的目光澄澈，却暗含锋芒，“就像象棋里的‘马后炮’，看似迂回，实则一击致命。”
全世昌的薄荷糖卡在喉咙里，瞪大眼睛看着吕歌：“丫头，你懂象棋？”
“略懂。”
吕歌微笑着应道，手指在棋盘上轻轻划过，“象棋讲究排兵布阵，围棋何尝不是？就像这‘尖冲’之法，看似在棋盘上开辟新战场，实则与象棋里‘围魏救赵’的策略异曲同工。”她转头看向柯老板，“柯叔，您说对吗？”
柯老板摩挲着折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想到你这丫头，还真把五子棋、象棋的门道琢磨了。”
他故意瞥了眼全世昌，“听见没？别总说围棋故弄玄虚。”
“棋盘上的事儿说得再热闹有什么用！有本事和我下盘象棋，要是输了，就…就把你店里的零食全换成象棋子！”
“谁要和你赌这个！”柯老板嗤之以鼻，“你那超市积分卡还换不完呢，少来打我零食的主意。”
“不敢赌就直说！”全世昌故意激将，肥厚的手指戳了戳棋盘，“整天抱着黑白子装高深，还不如象棋实在！”
周嘉名突然轻笑出声，捡起一颗白子在指尖把玩。
“老全叔，您这激将法也太老套了。不过…”他目光扫过棋盘，“要是您能用象棋思路在围棋里赢了柯老板，我就把游戏机里珍藏的限量版皮肤送您。”
“当真？”全世昌眼睛一亮，旋即狐疑地看向柯老板，“小柯，你愿意让我用象棋下围棋？”
柯老板挑眉，将折扇递给吕歌。“把棋盘擦干净，别让糖渣坏了兴致。”他转向全世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落子无悔。你要是用‘马走日’的步法在棋盘上乱跳，可别怪我不客气。”
林绘抱着胳膊靠在货架旁，默默吐槽：“这哪是下棋，分明是群老顽童在斗嘴。”
但他的目光却忍不住被棋盘吸引。全世昌抓着颗黑子，像握象棋子般捏得紧紧的，迟迟未落。
“想好了吗？”柯老板悠然自得地拆开一包海苔味薯片，“再不下，我可要叫吕歌把饼干收走了。”
全世昌突然一拍大腿：“有了！”黑子重重落在棋盘左上角，“炮二平五！”
众人皆是一愣。林绘盯着那颗孤零零的黑子，突然想起李老师说过的“逻辑相通”，忍不住开口：“您这是…用象棋开局的思路抢占角部？”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全世昌得意洋洋，“象棋里第一步架中炮，是为了控制中线，围棋里占角，不也是这个道理？”
柯老板嚼薯片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落下白子，看似随意，却隐隐形成夹击之势。全世昌挠着半秃的脑袋，突然抓起两颗黑子并排落下：“双车错！看我直捣黄龙！”
“胡闹！”柯老板差点被薯片呛到，“围棋哪有一次下两颗子的！”
“象棋里双车就能配合，围棋为啥不行？”全世昌理直气壮，“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吕歌强忍着笑，将棋盘微微调整角度：“柯叔，要不就按全叔的意思，允许他一次下两子？就当是新规则。”
周嘉名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全叔，要是您真用这招赢了，我再送您十包跳跳糖！”
随着棋局推进，全世昌的“象棋式围棋”竟渐渐有了章法。他用“连环马”的思路围堵，以“卧槽马”的杀招威胁，逼得柯老板频频皱眉。林绘注意到，吕歌默默掏出笔记本，将那些奇招怪式都画成了简易棋谱。
“该你了！”全世昌突然抓起三颗黑子，“三车闹士！看你怎么防！”
柯老板猛地站起，折扇指着棋盘：“哪有一次下三子的！你这是耍赖！”
“这叫‘三英战吕布’！”全世昌理直气壮，“象棋里还有三兵过河呢！”
就在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时，林绘突然开口：“柯老板，您不妨试试‘弃子争先’。”他指着棋盘右下角，“全老板的布局看似强势，实则后方空虚，就像象棋里‘帅府无兵’。”
柯老板目光一凛，白子如灵蛇般切入战场。全世昌的“三车”瞬间陷入围困，他抓着脑袋团团转：“这…这怎么和象棋不一样！”
“围棋的妙处，不就在变化无穷？”吕歌将最后一块贝壳曲奇递给全世昌，“全叔，您用象棋思维下出的这局棋，说不定能开创围棋新流派呢！”
全世昌咬着曲奇，盯着棋盘上逐渐被白子蚕食的领地，突然一拍大腿。
“不行！这局不算！我还没使出真正的杀招—双炮叠杀！”他抓起两颗黑子就要往棋盘上落，却被柯老板一把按住手腕。
“老全，你当这是菜市场砍价呢？”
柯老板扯过全世昌胸前的“会员积分大酬宾”绶带，“要不我把这带子借你当棋谱，想怎么改规则都行？”
“我这是创新！就像你教吕歌那丫头用五子棋思路下围棋，我用象棋下围棋怎么就不行？”
林绘倚着零食货架，看着两人像斗架的公鸡般对峙，忍不住开口。
“其实全老板的思路挺有意思。”他捡起一颗白子，“象棋讲究‘将死’，围棋追求‘围空’，但本质都是抢占先机。”说着将白子落在棋盘中央，“如果把全老板的‘双炮叠杀’转化成围棋的‘厚势围空’…。”
周嘉名突然凑过来，“等等！老柯你看，林绘这步棋，是不是和老全刚才说的‘重炮将军’异曲同工？”
柯老板的折扇停在半空，目光死死盯着棋盘。原本被黑子搅得混乱的局势，竟因这颗白子出现了新的转机。
吕歌眼睛发亮，笔记本上的铅笔沙沙作响，她突然抬头：“柯叔，全叔的‘象棋围棋’，或许真能成为破局关键！”
全世昌得意地挺起胸膛，胸前的绶带晃得人眼晕。
“听见没？小丫头都认可我的天才思路！小柯，敢不敢再赌一局？这次赌注翻倍，要是我赢了，你得把店里最辣的辣条全换成象棋主题包装！”
“你当我开印刷厂的？”柯老板嗤笑一声，却悄悄把棋盘往中间推了推，“不过…要是你能用这怪招赢我，我就把珍藏的‘梅花谱’象棋书送你。”
“一言为定！”全世昌抓起黑子，突然转头看向林绘，“小子，要不要入伙？咱们师徒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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