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愿还没走到顾识弈跟前,就见他眉心紧蹙,周身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没等她退半步,顾识弈已经利落地挂断电话,漆黑的眸子牢牢锁住她。
诸愿咬咬牙,顶着那道视线继续往前走,站定在他面前时,手脚像不是自己的,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正搜肠刮肚想找个不那么难堪的求法,一辆线条流畅的曜石黑宾利已经无声滑到两人身边。
车窗降下,副驾上的林秘书先恭谨地唤了声“顾总”,视线移到诸愿时,明显顿了顿,随即想起下午在商场的插曲,不确定要不要喊“太太”。
诸愿原本就够窘迫了,现在多了个“观众”,更觉浑身不自在。
可背后陈秘书那道探究的视线像束强光,照得她脊背发僵。没办法,她只好掏出手机快速打字,递到顾识弈面前:【顾总,能不能麻烦您载我一段?就一小段路,谢谢您。】
男人薄唇抿成冷硬的直线:“现在不怕被人看见了?”
诸愿指尖猛地收紧——他果然记恨着下午她假装不认识他的事。
她咬紧下唇,双手合十,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拜托。
顾识弈看了她一眼,眸色沉沉看不清情绪,转身就往车门走。
诸愿望着他挺拔却冷漠的背影,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滋啦”一声彻底灭了,连带着四肢都泛起凉意。
也是,是她先划清界限的,凭什么要求他迁就?
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或许是怕陈秘书回去汇报,让诸世青知道她被顾识弈拒之门外,少不了又是一顿火;或许是今天五个小时的拍摄,刚结束就被匆匆叫到医院挨训,累得骨头缝都在疼;又或许是刚才见到哥哥,他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又差了几分……眼眶忽然就热了,水汽在里面轻轻晃着,要落不落。
“不是要一起走?”
平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诸愿猛地回头。
顾识弈正站在车门边侧头看她,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上顿了半秒,吐出两个字:“上车。”
她生怕他下一秒就变卦,胡乱抹掉眼角的湿意就快步跑过去,手还没碰到车把手,顾识弈已经先一步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远处的陈秘书听不清声音,只瞧到这一幕,先前“大小姐和姑爷关系不和”的猜测顿时烟消云散。
他刚要转身离开,一道淬了冰似的视线突然射来,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淌——是顾识弈。
这位顾氏继承人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凉薄,今天顾老爷子生辰宴,就因几句不中听的话当场冷脸,愣是把老爷子气进了医院,好好的寿宴差点成了忌日。
他慌忙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等了足有半分钟才敢偷偷抬头,路边早已没了车和人的影子。
车里一片静谧,窗外流光溢彩的灯火透进来,在顾识弈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忽然开口:“怎么回事?”
诸愿还在琢磨刚才有没有在陈秘书面前蒙混过关,闻言身子一僵,赶紧低头打字解释:
【对不起,下午是意外,我朋友不知道我结婚了,我不想露馅才装不认识您的,下次一定跟您打招呼!】
手机刚递出去,就听见他又问:“来医院做什么?不舒服?”
诸愿愣住,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问的居然是这个?
她手忙脚乱想把手机抢回来,可顾识弈已经接了过去。
男人快速扫完屏幕上的字,把手机还给她时没作声,车厢里的沉默徒然变得有些微妙。
诸愿捏着手机,有点懊恼自己会错了意。等她重新打字说明是来看哥哥,身旁的人也只淡淡“嗯”了一声。
后座又恢复了安静,只剩窗外掠过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临睡前,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弗朗切斯科的私信跳了出来:【诸小姐,我这里有一份新兼职,工作内容有些特殊,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薪酬优渥。】
诸愿眼睛一亮,飞快回复:【您说。】
下午临走前,她给弗朗切斯科发了自己的简历,希望有无需发声的工作可以找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应。只要不违背原则,再特殊她都想试试。
【我翻了您的简历,您做过美人鱼表演?】
诸愿指尖一顿,简历上确实写着三个月美人鱼表演经历,还有相关教练证。
【是这样,我朋友新开了家美人鱼主题海底餐厅,他眼光挑剔,觉得来面试的人都不够出彩。今晚我发了您的模特照,他立刻说想请您。
儿童节那晚有场重要表演,很多客人特意来看……】
诸愿捏紧手机,硬壳硌得掌心生疼。美人鱼表演……她犹豫了。
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迟疑,发来新消息:【其实在向您发起邀请时我也在犹豫,知道您的身份或许不屑于此。但如果有意向,请务必明天中午前联系我,祝您好梦,诸小姐。】
弗朗切斯科先生给了她台阶下,诸愿心里很感动,但她犹豫的不是身份,而是哥哥。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不会说话,虽然家里当时还富有,但也想靠自己找到人生价值。
在机缘巧合下做了“美人鱼”,哥哥起初是纵容的,说开心就好,可后来却出了意外。
那次她本在休假期,同事家里奔丧请假,偏巧赶上儿童节客流高峰,老板非让她顶上。
女生每月那几天本就不便,她听了同事的话去买药推迟,结果副作用加上长时间泡在水里,她在泳池里疼得几乎晕厥,老板却为了不影响客人,硬要她自己游上岸。
直到最后出事被救生员抬了上来,等她醒来时,哥哥坐在病床边,眼底全是红血丝,当场勒令她再也不许碰这份工作。
她不会说话,能选的工作本就不多,哥哥严格把控之后,渐渐地她就变成了一直待业在家。
可现在,弗朗切斯科的邀请像颗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她太需要这笔兼职费了。
第二天一早,诸愿咬着牙回复:【我愿意。】
【太好了,诸小姐。】弗朗切斯科先生很快回复,【对了,下季度新品上架,我已经预定了您当模特,期待我们的合作。】
到了表演日,诸愿早早出门去兼职的地点。那是个高级西餐厅,餐桌围绕着巨型圆柱水池摆放,客人能边用餐边看美人鱼表演,吸引了许多人来这吃饭打卡。
餐厅里,兰若清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眼波流转:“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正远的合作随时向兰经理敞开。”顾识弈切下一块牛排,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瞬间戳破了她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
兰若清却没生气,她放下手,用银叉搅着面前的沙拉,笑着说:“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顾识弈没接话,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自觉没意思,切入正题:“如果我们答应合作,你需要兰家做什么?”
顾识弈放下刀叉,餐巾擦了擦嘴角:“我不希望听到我们的不实言论。”
这次见面是顾老爷子安排的,他一直希望兰若清能入顾家,兰家自然也想攀上顾家这颗大树,所以外面传两人“门当户对、天生一对”的谣言,少不了兰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何况兰若清自己也喜欢顾识弈。
只是现在不让兰家传播,等于放弃进顾家,并与顾老爷子为敌。
这是要她们兰家站队?
关乎家族前途,就算是她也不敢轻易承诺。
兰若清挑眉:“我以为你会懒得管这些。”
“我不是傻子。”顾识弈端起白水抿了一口,“稳定的婚姻状态能为形象加分,只有愚人才会任由人编排。”
“你真利己。”兰若清嗤笑,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我认为这样对兰经理最好。”他目光平静无波,“我已婚,你和我绑在一起,受损的是你的名声。”
兰若清被噎了一下,心里那点不甘心竟真的淡了些。她瞥向圆柱水池,里面的美人鱼正缓缓摆尾,姿态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个美人鱼好漂亮。”她下意识说。
顾识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少女转身的瞬间,他捕捉到那抹雪白侧脸。
是诸愿。
他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
只见水池里,少女虽然游得轻松,手指却时不时蜷缩。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摸清她的习惯,这是紧张或不适的信号,绝不是表演动作。
没等兰若清反应,顾识弈已经起身离开,喊都来不及。
员工通道有人把守,顾识弈递出名片:“我找你们经理。”话落,旁边走来弗朗切斯科。
“顾总?您怎么在这?”对方惊讶过后,立即笑着夸赞,“诸小姐的表演实在太精彩了,观众席都在夸……”
“带我去找她。”顾识弈打断他,语气里的紧绷不容忽视。
弗朗切斯科意识到不对劲,没有多问,直接带着人就往下水池的楼梯走。
推开后台门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诸愿穿着美人鱼尾服已经上岸,却躺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像一朵被雨打焉的茉莉花。
一个女工作人员正慌乱地摇晃她:“诸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啊!”
“她不会说话怎么回应你!”弗朗切斯科急得跺脚,“还不快叫救护车!”
顾识弈没说话,脱下西装外套裹住诸愿,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稳而快,吩咐时气场强大:“来不及等救护车了。弗朗切斯科,打给我的秘书,让他把车开到员工通道后门,现在带路。”
诸愿闻到盖在身上的外套的松木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巧撞进顾识弈深黑的瞳孔里。她气若游丝地扫过周围——这是海底餐厅的后台,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想挣扎着下来,心脏处一阵剧烈的绞痛突然袭来,疼得她眼前发黑。
下意识的,她胡乱抓住了什么,掌心触到的是手臂上紧实的肌肉。
意识到自己抓的是顾识弈,她立即想松开,可更汹涌的疼痛翻涌而上,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了,把脸埋进他怀里,试图抵挡那几乎将人撕裂的痛感。
“可以咬。”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十足的肯定。
剧痛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循着声音就咬了下去。尝到血腥味的瞬间,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
完了,她又伤到顾识弈了。
诸愿:宝子们说我还有救吗?[求你了]
顾识弈:有…99[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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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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