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非常幸运的。我们那里，方圆20公里都没有一座像样的学校。而恰巧，在我可以读书的年纪，我们村来了一位支教。而且因为村里贫穷，没有待客住宿的房屋，所以支教被分配借助在我们家里。就这样，这位支教变成了我一对一的专职启蒙老师。”说到这里，陆伯庸的脸上没有露出应该有的敬畏和崇拜，反倒是露出了一丝厌恶，“原本，这个支教只在我们村呆三年，三年之后，他就完成了支教任务，可以调任回市里。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的调任迟迟没有下来。就这样，他又在我们村呆了两年。”
陆伯庸叹了一口气：“后来，村里人酒后失言，他才知道。不是他的调任没有下来，而是村长阻挠了他的调任，使得他无法回到市里。因为村长知道，我们这个落后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已经是几十年来头一次了。后面还会不会有人再来，谁都说不准。所以村长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就从中阻挠，把支教强行留在了村里。”
“当然，这件事被支教知道后，支教肯定是大发雷霆。但是无奈，一来村长让我们看着他，不让他离开。二来调任已经断了，即使他自己回去，也是一个黑户。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留在村子里。”
“虽然他留下来了，但是自此以后，他不再给村里人教书，而是自顾自搞起了他的兴趣爱好，也就是绘画。虽然我们村子落后，但是原始的自然风景却是外面哪里都看不到的。他就拿着碳棒，对着墙、对着地面、对着岩石作画。他也不指望这些画作能留下来，有时候还没有完成的半幅画作就会因为一夜的阴雨而一扫而空。但是他不在乎，他就是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也是因此，我接触到了绘画这个东西。”
“由于他是住在我们家里的，所以他虽然不给其他人教书了，但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给我教书。再加上我好学，他非常乐意教我，几乎是倾囊相授。这就使得他住在我们家的这七年里，将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知识，甚至是部分大学的知识，都一对一地交给了我。”
“也因为如此，我就成了村里唯一一个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孩子。于是我有了去县里参加统考的资格。”
“当然，我不负众望，在家里和村里双重的期盼下，我几乎是毫无难度地考上了大学！你猜猜我考中的是哪所大学？清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陆伯庸的语气里透着自豪，也透着无奈。
此时云裳终于有机会插话了：“无论是学校还是专业，都是国内顶级的，无可挑剔！但是我是觉得，按照你个人的描述，我觉得你应该会选一个美术学院才对啊？”
“没错……”陆伯庸叹了一口气，“绘画，是我的兴趣。但是兴趣不能当饭吃。要知道，我能出来读书，全凭着家里、村里，攒钱给我读书。哪怕是学校分配的最便宜的宿舍，一个学期也要1500。可能对你们来说，1500元并不是什么巨额数字。但对我们村子来说，那是五个家庭一年的总收入！更何况，在北京吃一顿饭，最便宜的也超过10元，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吃到要钱买的蔬菜。”
“土木工程专业是村里人开会决定后替我选的。因为他们希望我能够学成回到家乡，代领他们对家乡进行改造。你见到过那个架势吗？村里地广人稀，而且大家都住在山里，为了开这个会，有人徒步15公里的山路，从早上一直走到晚上，就为了来开这个会，决定我该读什么专业！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有话语权来选择自己所喜欢的专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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