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段澜觉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没来由的雀跃。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在这个处处陌生的世界,突然有一个来自21世纪的物件出现在眼前,还是他从不离身的物件。
这对他而言不仅是多了一件趁手工具这么简单,更多的是一份……归属感。
他揉了揉眼角,眼皮又酸又胀,仿佛一碰就能挤出水来,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又咧着嘴很轻地笑了,笑意掺杂着无言的心酸。
这个手电筒,是他八岁那年段越给他买的,还是手动电动充电二合一的款式。
段越至死都没结婚,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说糙也糙,说细腻,却比许多亲生父母还要细腻。
他送段澜觉这个手电,一则为了傍身,紧急时刻可以发出求救信号,二则,段澜觉很小便展现出对翡翠玉石的天赋和热情,而手电筒是每位玉石从业者必不可少的道具。
这个手电筒,是段越沉沉父爱的具象化。
段澜觉抹了把脸,将手电筒珍而重之地摆在枕边,一边盘算着怎么把这大玩意儿系在裤腰带上,一边把目光重新投向木盒。
木盒被掏去大块头后便空了大半,乍一眼没什么东西了,盒底只剩一个软趴趴的布袋子,像是空的。
但段澜觉隐隐觉得不对,他拎起布袋,一个圆形的扁盒从袋口滚出来,滴溜溜滚到床沿,背后还粘着一小袋白色粉末,散发着好闻的中草药的气息。
这是……
“卧,槽!”
段澜觉忍不住用气声骂了句脏话——他随身携带的基础药药盒和云南白药,居然跟他一起穿过来了!
这些可是救命的好东西啊!
段澜觉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再转晒,恨不得光脚冲到院子里,在月光下高歌一曲!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当啷!
系在腰间的大布兜第五次掉在地上,四喜熟练地弯下身拾起,拍了拍上面的土,递给段澜觉。
“公子,这布兜太沉了,要么还是小的帮您拿着?”
“不用不用,我自己揣着就行。”
段澜觉尴尬一笑,余光觑着四喜的表情,确认他毫不经心才放下心来。
他知道四喜肯定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了,但他不多嘴,不窥探,忠诚本分,恪守职责,这样的奴仆从前怎么会是个扫大院的呢?
啧啧,梁家知人善用的能力还有待提升啊……
段澜觉将布兜的抽绳系在手腕上,眯了眯眼环视开阔的院子,“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眼前那爿院子便是。”
四喜搀着段澜觉跨过一道月影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牌匾,上书三个隶体大字——宴清堂。
“宴清堂是相府宴请贵宾,或设寿宴、婚宴时才会用到的正厅,最多能容下百余人同时落座。”
四喜见段澜觉似有兴趣,边走边同他说吉利话,“相府平日设宴不多,招待亲朋多在花厅或偏厅,此番谢恩宴,夫人亲自操办,又设在宴清堂正厅,可见兰公子多得主家重视。”
“呵呵。”
段澜觉对这些虚荣毫不在意,干巴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大少爷信上说长房一家和大相公都在行宫伴驾,我看二房、三房的少爷夫人也不在府里,那今晚赴宴的还有谁,四少爷会来吗?”
“哟,兰公子这就惦记上四弟啦!早知如此,我二人便不赶回来凑热闹了。”
四喜刚想回答,一个清亮的嗓音从后方传来,一主一仆同时回了头。
一名身着嫩黄色广袖长袍的男子推着一把轮椅,在亭台水榭的掩映中缓缓步出。
黄袍男子嘴角带着俏皮的笑,看见段澜觉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低头冲轮椅上的人说,“识哥,快看,那就是咱们的准弟媳了!”
“……慕云,莫要唐突了兰公子。”
段澜觉这才发现轮椅上还坐着个男人,一身月白的袍子书卷气十足,面如冠玉,儒雅端方。
二人走到段澜觉身前站定,轮椅上的男子率先冲他欠了欠身,“兰公子见笑,拙荆性子恣意洒脱,方才之言是玩笑话,望兰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那黄衣男子虽然说话直白,但自知理亏,也跟着福了福身。
“公子舍身相救我家四弟,是四弟的大恩人,便也是我夫妻二人的恩公。”
他抬起头,嘴角的笑意不减,“恩公昏迷不醒,我同官人却只能奉翰林院之命在外游学,实是心挂念而未能归……如今见公子平复如旧,神采奕奕,我心甚安,故言语间冒昧了些,还请兰公子见谅。”
“呃,没事没事,我刚刚也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段澜觉刚刚确实没听清黄衣男子的戏谑,只知他应该是在调侃自己。
可后面俩人的话……
拙荆?夫妻?我同官人?
段澜觉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变了好几轮脸色才将目光定格在黄衣男子身上。
“您方才说,我救了您家四弟……”
他死死盯着黄衣男子,“那您是,梁家哪位少爷啊?”
“……”
黄衣男子看着他,倏忽捧腹大笑,清脆的笑声在白墙青瓦间回荡。
轮椅上的白衣男子也是一愣,随后似被黄衣男子的笑声感染,无奈地抿了抿唇。
“是蕴识未能自报家门,抱歉。”
白衣男子开口拉回段澜觉的视线,又抬起手抚上黄衣男子的手,目光清肃如竹,笃定自若。
“鄙人梁蕴识,家中行二,是蕴行的二哥。”
他拍了拍黄衣男子的手背,勾出一弯宠溺的笑,“此乃内子……柳氏慕云。”
-
梁蕴行,梁老四的大名。
段澜觉在百无聊赖的养伤日子里弄清了梁家人的姓名岁数婚姻状况,唯独没问——他们的配偶是男是女。
这事儿怎么还要问呢?
邹朝一个封建王朝,官居一品的丞相大人允许儿子娶男妻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现在你告诉他,梁相不止一个儿子是gay?
开什么国际玩笑!
而且这梁二少爷……怎么是个瘸子?
怎么瘸的?胎内不足还是小儿麻痹,还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看向黄衣男子,眸底现出一丝怜悯。
如果梁二少爷是婚前瘸的,那这男妻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吗……还是跟自己一样,受长辈逼迫,委身下嫁,只为换取家族利益?
梁二夫妇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但他心不在焉,只一味讪笑敷衍着,等真正回过神时,他已经跟着俩人进了正厅,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前落座。
栾夫人坐在主位,往右依次坐着兰家夫妇和他自己,朱莲正将整个身子探到桌前,把兰大勇挡了个结结实实,就为了凑近些跟栾夫人说小话。
段澜觉本无意听妇人家的家长里短,只是朱莲声如牛钟,家长里短被她扯出了国旗下讲话的声浪,震得段澜觉耳膜发酸。
更叫他震惊的是——朱莲是想把自家女儿推销到梁家做女使,还要往少爷们的院里塞?
什么玩意儿?这门亲事还没定呢,裙带关系这就拉扯上了?
而且大户人家的女使往往是奴籍或贱籍,朱莲把身为平民的女儿塞进来,有什么心思不言而喻,实在是把算盘珠子崩到梁家人头顶了,还打了好几个坑那种。
段澜觉头皮发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还好栾夫人身经百战不负众望,她脸上堆着笑,强行打了好几个哈哈,总算是将这档子事不咸不淡地揭了过去。
段澜觉虚惊一场,呼了口气,转眼便见二少夫人冲他抛了个眼色。
梁二夫妻正坐在栾夫人左手边,梁蕴识端着一只茶杯平静祥和地坐着,仿佛入定一般眼眸微垂,不知在忖度些什么;一旁的柳慕云逗了他一眼后便倾过身同栾世安说话,时而杏眼微瞪,时而勾唇巧笑,言语间张狂泼辣,一看便是被宠惯了的。
段澜觉没事干,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们,只见柳慕云说着说着唇干舌燥,轻咳了一声,梁蕴识手中的茶杯便如靶向识别一般递到他嘴边,柳慕云看也不看,就着丈夫的手把茶水一饮而尽。
……段澜觉感觉自己眼睛要瞎掉了。
行吧,刚才是他多心了,这一对儿绝对是真爱,祝99。
段澜觉移过眼,瞥见栾世安边上的位子安放着一套餐具,显然是有人还没来。
“兰家大哥,大嫂。”
栾夫人双手捻杯,忽而起身,对着兰家夫妇微一躬身,“犬子日前遭厄,险陷不测,幸得令郎仁心侠骨,舍命施救,方使其脱险归宁。”
又侧身朝段澜觉一颔首,“兰小公子此恩此德,梁家没齿难忘,今特备粗茶淡饭,邀诸位共聚寒舍,非敢言酬,惟愿略表寸心。”
栾夫人才起身,后头的小辈也跟着站了起来,梁蕴识孑然坐着,却不见半分尴尬,只挺直腰脊,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公子高义,吾等不胜感念,”他道,“蕴识谨代父兄与胞弟奉薄觞一杯,敬祝尔长乐永康,福泽绵长。”
“长乐永康,福泽绵长!”
柳慕云与栾世安一同举杯,笑靥真诚。
段澜觉头回见这么大阵仗,慌慌张张起身准备客套两句,不料屁股还没悬空就被朱莲摁住了肩。
“夫人且慢。”
朱莲斜着眼巡了一圈,笑道,“我怎么瞧着,这席面上除了公务缠身的诸位贵人,还少一位呐?”
梁相你儿子全是gay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谢恩宴(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