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程远杉无法在水下呆太久,你们是妖体,倒是能待上些时间,但在水中也不敌九川。如何毁掉他眼睛呢?”沈余蹲下身子烦恼至极,早知道当年师傅让他在水底学功夫,他就不百般推辞了。
白朝暮指了指映灼背后的伞:“龙可潜江。”
程远杉讶异道:“伞里的黑雾真是龙?我以为只是捏成龙的模样唬人的。”
白朝暮朝他翻了个白眼,她爹做的法器,绝不只是唬人。
“到时我与映灼下水与他一战,你们就呆在岸上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她说完后自信满满地跳入水中,映灼背着伞紧跟其后。
程远杉忧心大喊:“映灼你小心点!”
水下的九川见到来人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笑。等两人走近,他状若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下水了?知道敏儿的执念了吗?”
白朝暮“九川,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了。快吧莫惜敏的记忆还回来!”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九川由冷笑变为大笑,“她的记忆里有太多无关的人了,和我永远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好,而你们,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今日,我便让你们命丧于此!”
映灼与白朝暮四周的水仿若有了生命,似利剑一样像她们涌去。
映灼撑开了伞,里面的黑雾在水下扩散开来,变成一个黑色的巨龙。
九川变了脸色,“八川?你不是消散了吗?”
八川?映灼看向身旁的黑龙,一直都紧闭双眼的龙头此时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将黑暗的水下照亮一片。
八川没有回答九川的疑惑,咆哮一声向他冲去。九川在水中翻滚几圈,手中凝出一条水鞭,与他打了起来。
绸缎在水下不好掌控,于是映灼用妖力凝聚出一根桃枝,将想要束缚自己的水划开。因为莫惜敏在她体内,九川好似没有伤她的意思。
白朝暮则是展开扇子向面前一扇,一股旋风袭向九川,九川一时不察,胳膊被风划到,流出了蓝色的血。
他嗤笑一声,将那风转了一个方向。白朝暮见风朝自己吹来,踮起脚向后滑去。下一刻背后抵上了一面密不透风的水墙。她抬头一看,数以万计的水剑朝她这射来。
映灼躲过想要抓住自己的水,向白朝暮那瞟了一眼。
白朝暮头上的头绳被解了开来,如瀑的发丝在水中飞扬,如蛇一般缠住了靠近她的利剑,利剑瞬间化为虚无。
映灼不知她的真身是什么,但见她实力强悍,也不再担心她,自己一边防着四周的水,一边向九川那移动过去。
只是这四周的水密不透风,在九川的有意控制下,映灼根本碰不到九川一毫。
此时白朝暮也来到了映灼的身旁。比起映灼,她在水下更自在些。她不知何时变作十八岁的模样,头发也变得极为长,有一束缠绕上了映灼的腰。
白朝暮对映灼说:“此处是九川的地盘,八川打不过他。我们三人得一同围攻,到时我的头发会带着你移动。”
映灼点了点头,幻化出一根粗一些的桃枝,借着腰上的力向九川打去。
九川原本正压八川一头,他嘲讽道:“原来你的真身消散了,难怪其余十二川都寻不到你的气息。如今魂魄被困在一把小小的伞里,想必是很难受吧。”
八川当年受过惩罚,不能开口说话,但水神之间能够互相感应对方的意思。
他用意念对九川说:“那女子无辜,死了后也只是希望拿到自己的记忆。你身为水神,是不该干预凡人之间的事情的。”
九川哈哈大笑,“你也敢与我说这句话?当年你不也是因为一女子,才落得如此下场吗?”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来劝告你。我不希望你也如我这般了。”
“多说无用,我是不会把记忆给敏儿的,我们两之间,势必要争出个你死我活!”
此时的九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朝暮和映灼正悄悄靠近他。
映灼来到九川的身后幽幽道:“莫惜敏天天在我脑子里哭着要找回记忆,你真的忍心吗?”
九川听到这愣了一瞬,“敏儿她真的总哭吗……”
九川还未说完,白朝暮的头发倏然将他身体的各个地方死死勒住。
白朝暮大喝道:“八川,快将他的眼睛吃了!”
黑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九川面前。他毫不犹豫地摘出九川的两只眼睛,然后咀嚼几下,吞吃入腹。
等九川反应过来时,他的眼眶已经空空。他疼痛地捂住双眼,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喊:“敏儿本就该与我在一起。你们,你们为何要阻拦我们?”
映灼冷着脸对九川道:“就算只保留了她和你的记忆又怎样,她死后依旧忘却一切,只说要找人。然而你站在她面前,她却一点反应也无。由此可见,你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过路人,或者只是一个仇人!”
九川眼流血泪,他扯着嗓子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她说会回来的,明明她还没教我唱完那曲儿!”
……
莫惜敏看着台上的唱着曲儿人,终于承认自己想放弃了。她收拾好行李,来到之前与九川碰面的地方。秋风瑟瑟,她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九川曾说,只要她站在这里大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
她对着四周喊道:“九川……九川……”
突然有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敏儿,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要叫我唱新的曲儿吗?”
莫惜敏吓了一跳,虽然九川常常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身边,但是她还是没有习惯。听到九川的话后莫惜敏有些犹豫,她低着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九川,我想回家了。在这我没有登台的机会,但是本事学到了。我想着倒不如回到我家那边看看有无戏台,在家附近唱曲儿也是好的。班主也答应我了。”
“是吗……”
九川的眼神落寞下来,但他还是强颜欢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回来了,这不是我的家。”
九川听到这句话脸色阴沉下来。
“你要抛弃我吗?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直教我唱曲儿的。”
莫惜敏也有些不快,“那是因为我以为我能在这里登台表演。往后也能在这长久住下来,所以才答应你的。”瞄向九川的神色,她又心软了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之后会来看你的。”
九川最后没能留住莫惜敏。他等啊等,等到莫惜敏来看望他,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江边。以眼化雾,来到了莫惜敏所说的邬都。
他寻了很久才寻到她的家。他徘徊在上空,看到莫惜敏亲昵地为一个陌生男子披上了外衣,然后吻了吻他的脸颊。
“敏儿,你骗我……你明明说会来看我的。”九川愣愣地看着莫惜敏脸上温柔的笑容,感觉心脏都好似被人撕扯。
莫惜敏送走了丈夫后,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她转头一看,一团奇怪的黑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失神地盯着那团黑雾,感觉脑子一空,她停顿了很久,才突然惊醒。
“我,我怎么在这?”她疑惑地看向四周的环境,想起了自己熟悉的九江,还有那个日日陪伴自己的少年。
“九川……我应该去找九川。”她喃喃自语,直接出了门。
一路上都有不少人与她搭话,她恐慌至极,跑得越来越快。她突然撞上一个人怀里。那男子温和地对她说:“我忘记拿东西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莫惜敏仓皇失措地推开他,“别碰我,你是谁啊!”
男子惊愕道:“娘子,我是你夫君啊,你,你生病了吗?”
夫君?莫惜敏甩了甩头,不相信面前这人的话。在对方双手又伸过来时,她狠狠将那人一推。对方猛得向后退了几步,磕在地上头破血流。
莫西米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我怎么使了这么大的劲。
她脸色发白,哭着要蹲下身子去查看那人的伤势。一道声音在她旁边说:“你不认识那人,你什么也没做。好姑娘,别管他了,去找九川吧,江河之畔,还有人在等你呢。”
莫惜敏似木偶般站起了身,“对,要去找九川,九川……”
她没看到身后对她伸出手的丈夫,也不知道对方失血过多,最后死在了那里。
莫惜敏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九江后,九川兴高采烈地为她置办了房子和衣服。
由于就在江边附近,他也能日日来寻莫惜敏。
莫惜敏依旧每日唱曲儿,也教九川唱。有一日她唱着唱着突然流出了眼泪。九川担忧地问:“敏儿,你怎么了?”
莫惜敏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地。”
九川猜测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完成登台唱曲的心愿。他亲了亲莫惜敏的手,“敏儿,你在这等我,我待会给你个惊喜。”他放下她的手,打算将那戏班子抓来。
莫惜敏悄无声息地擦了擦自己的手背,尽管她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
“好。”
九川子和莫西依旧唱着未唱完的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姑娘,你哭什么?”一个年幼的女孩突然出现,看着她疑惑道。
莫惜敏早就猜想九川不是普通人,如今也不知道还能与谁倾诉,见这孩子问起,便忍不住与她说了自己的伤心之事。
哪想对方听了后却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原来如此,姑娘莫要伤心,待我寻回你记忆,让你回到家乡。”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消失不见了,九川当日也没有再来。第二日,莫惜敏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是邬都,可是其余的她却再也想不起来。
门被敲响,莫惜敏打开一条缝,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女孩身上有几处伤口,但她却毫不在意。
“姑娘,你可有想起什么吗?”
莫惜敏将自己刚刚想起的事情告诉了她,对方松了一口气,一边在她手心画符咒一边说:“我现在就将你送回邬都,那九川是河神,单我一人打不过他。这是定神咒,你的记忆不会再被剥夺。”
莫惜敏感激地点了点头,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了邬都。那女孩还有其他要事,因此她婉拒了对方送到家乡的好意。
她踏入城门后,发现周遭都与她离开时大不相同。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前不久才打了仗,邬都又回归韦国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赶忙跑回了自己的家,家中已经空无一人。
隔壁的大叔见到了她,有些震惊,“小敏?真是你!我们还以为……”他没讲话说全。前年有人发现了她丈夫的尸体,以为她被歹人掳走了。
莫惜敏不知他是谁,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着急询问:“我爹娘呢?”
“哦,他们呀,这里有传来打仗的消息后他们就搬去别的地方了,毕竟他们以为你不在了,对此地也没有什么留念了。”
原来如此。莫惜敏放下了心,得知父母的去向后她便出了门。却不想被一群士兵掳了去。
她与其他十几个女子被关入院落内,被程关和他的手下玩弄。所有女子都凄惨地哭着,寻死都没有机会。等到程度怒气冲冲地踢开大门时,所有人都已经死气沉沉。
被掳去的女子都从那院子里走了出来,有人出门便往墙上撞去,引得人一片唏嘘。
莫惜敏没有这样做,她行尸走肉般地在街上走着,感觉到行人对她的同情与鄙夷时,她苦涩一笑。
她这辈子犯了什么错,要被如此对待?
她回到积满灰尘的家中,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曲。只是她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如今连一句完整的词都唱不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她翻出一条白绫,挂在手臂上舞了一段,“小女心似,已灰之木,生平,身如,不系之舟……”
白绫最后被悬挂在悬梁之上,莫惜敏到死都只记得自己的家在何处,却不知道自己生平的点点滴滴。
她死后跟着徐娉婷的魂魄来到了京城,纠缠在程家人身上。几百年过去,家人的去处她已经不在意了,只要过得平安就好,她这个已死之人并不再留念。
只是她几乎忘却了一切,不知自己之前存活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她想找的是自己的记忆,也为了找回记忆中那个无辜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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