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岐的院子内,石峤在屋外等了许久,也没见自家大少爷醒来。
他透过窗户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人,奇怪地挠了挠头。
“大少爷今日竟然也贪睡了,所幸今日是休沐,便不去扰他好梦了吧。”
他出了院子,打算与老爷夫人说大少爷还未起来的事情,半路上正好碰上了欢意。
他与欢意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要离开,却被对方叫住。
“欸,石峤,昨天夜里大少爷出来了吗?”
石峤回头道:“怎么会?我昨夜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欢意挠了挠脸,“那看来是我看错了,兴许是其他下人。都怪你,让我少往大少爷跟前凑,我昨夜以为那人是大少爷,便没敢去问。”
石峤暗想:大少爷素来作息规律,不会有晚睡晚起的情况。今日实在有些奇怪。
他问欢意,“你是在哪看见的?”
“就在宜安院,我昨夜带着映灼姑娘去看才栽不久的桃树,因为太困了,我便先她一步离开。经过她的院子时,看到了疑似大少爷的身影。”
石峤笑道:“那你定是看错了。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去外女院子里。”
欢意点了点头,“不错,不是人人都像二少爷一样的。”说完后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然后乐颠颠地拿着衣服往宜安院跑去。
石峤看着欢意手中的衣服——那是二少爷的衣裳。
他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向膳房走去。
映灼用好饭后,打算先去王府中一趟。
程远杉也想跟着去,但思及王伽玉快出阁了,若是被人看到有外男在,于她的名声有碍,于是三任商量一番后,由他带着沈余先去找关于阿荷亲生父母的线索。
映灼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了到王伽玉的院子里,她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熟悉的树上,然后躺在粗壮的枝干上晒太阳。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许多事情,但来到这后,她恍惚间还是会以为自己仍是一支安安静静,闲看人间的小桃花。
此时天已寒凉,映灼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从怀中掏出了那支先前李雾无去往西疆时带给她的桃花。
她盯着仍生机勃勃的桃枝呢喃道:“母亲,为何只有这桃枝不败呢?”
桃枝轻轻晃动了一下,而后又归于平静。
于此同时,桃树下突然传来了哭声。
“小姐,别哭了,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又得罚您跪祠堂。”
“婚嫁不由我做主,连泪我都不能流了吗!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劝说的人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道:“小姐,女子都是要嫁人的,你看开点。”说罢她便离开了。
哭泣的人停顿一瞬,等人不在视野中后,开始放声大哭,“看开点,看开点,我不想看开吗?那张蒙先前侮辱我多次,这叫我如何看开!”
映灼听到这句话,突然弯下腰悬挂在树上。她眨着眼睛问对方:“你不想嫁?”
王伽玉被映灼吓一大跳,刚想尖叫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
她惊恐地看着倒挂在树上的女子,缓缓点头。
映灼见状轻轻跳到树下,然后凑到王伽玉的耳旁说:“你只要不喊人,我便能实现你的心愿。”
芬芳的桃花香扑面而来,王伽玉红着脸讷讷点头,突然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自己与面前这姑娘好似有过一面之缘。
映灼解开妖术后,王伽玉摸了摸嗓子,确定自己能说话了,才好奇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街上见过?就那个卖钗子的摊子前。我后来打听过你,却无一人认得你。”
映灼奇怪道:“你打听我做什么?”
“我,我觉得你有些熟悉,感觉认识你很久了。”
映灼赞同道:“的确认识很久了。”她双手往空中一扬。
王伽玉眼前陡然模糊一阵,等她能看清时,便见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上盛开了无数朵桃花。
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这怎么突然开花了?”
她围着桃树惊叹不已,一直以来都低沉的心情也因眼前这副美景变得愉悦起来。
映灼的嘴角微弯,“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从今以后,这冬日的桃树只为你盛开。”
“只为我盛开?”王伽玉抬头盯着桃树很久,想起幼时自己每日都会跑到这树上玩耍,阳光和煦,无忧无虑。
那样美好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映灼见王伽玉又有哭得迹象,连忙道:“我说了,我可以答应你的心愿。你要是不想嫁人,我可以帮你。”
王伽玉愣了一瞬,然后笑着牵起对方的手道:“我的心愿是,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映灼愣了一瞬,然后不自然地扭头,“我叫映灼,这不算心愿。你不是不想嫁人吗?我可以带你走。”
“走去哪里?”
映灼想了想,“程远杉的姨母做生意,你可以跟着她。”
王伽玉笑了笑,带着映灼坐了下来。
“我知道李知晴小姐的事情……”思及少时和姐妹之间的愿望,她又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我有许多小姐妹都很羡慕她,也包括我。可是映灼,随着我越来越大,我发现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女子,没有经商的能力,也没有尝试的勇气,与其在外受苦,不如老老实实嫁人。”
映灼有些不解,“可你刚刚还在哭,你是不想屈服的,对吗?”
王伽玉羞涩一笑,“我不过是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不情愿。但若让我选择离开,我是不敢的。”
映灼鼻尖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她记忆中那个爬高树的姑娘,可没有什么不敢的。
王伽玉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她认为映灼长得这样灵动貌美,又有仙术,一定是这棵桃树变化而成的。
真是想不到,她年幼时对着桃树许下的愿望,如今竟然真的实现了。
映灼和王伽玉聊了许久才离开。临走前她递了一朵桃花给对方,“你要是改变想法了,你就对着这朵桃花说话,我会来帮你的。”
王伽玉双眼亮晶晶地捧着那朵桃花,“嗯!谢谢你映灼。”
映灼轻柔地摸了摸王伽玉的头,然后便离开了王府。
一路上,她都有些闷闷不乐。
她体内的阿荷突然道:“映灼,你们还是别找我的亲身父母了吧。”
映灼讶异道:“为何?”
阿荷支支吾吾道:“因为,呃,万一我是被我的亲身父母遗弃的呢?依我看,那张家人的话不可信。要是我是被遗弃的,那我得多伤心阿!”
映灼安慰她道:“你放心,那张家人骗我们对他们也没好处是不是?你的父母给你打了那么大的金镯子,怎么会遗弃你?而且你得知了你的真实姓名,你就可以转世投胎了。这一世你是枉死,下辈子定能平安幸福的。”
阿荷撇了撇嘴,终于还是说出了实话。
“可是我投胎了,你也会消散的。你这么善良,这么好,我不想你早早就离开这个人间。”
映灼脚步渐缓。她看了一眼热闹的街市,然后停下步伐说道:
“阿荷,你们成为怨灵,不仅是因为死前心有不甘,更是因为活着的时候过得不开心,怀有对这世间的怨气,因此才成了怨灵。我为人虽短短不过两年,但这世间的美好与痛苦我都已经感受了一遍。我知道其中滋味,有苦有甜,妙不可言。因此才希望你们能够早日投胎,重新感受这世界的美好。”
阿荷静静地听完映灼的话,然后透过她的眼睛,将目光落在了行人脸上的笑容上。
她由衷说道:“映灼,谢谢你。”
映灼摇了摇头,莞尔一笑。
等映灼找到程远杉和沈余时,他们正愁眉苦脸地望着天。
她走过去问道:“你们站在这做什么?有打听到那镯子的主人是谁吗?”
程远杉摇了摇头,“那家店铺已经关门了。”
映灼有些诧异,“关门?可我记得当初那家店生意很好。”
沈余在一旁道:“现在那家店已经变成了一家酒馆。我听别人说,好像是因为原来的店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因此卖了铺子要给女儿做嫁妆呢。”
“亲生女儿?你们可有打听到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程远杉指着不远处的队伍道:“诺,跟着他们就知道了。”
映灼转身看向那排吹锣打鼓,喜庆洋洋的队伍,心里头升起了一股怒火。
若说先前她还不敢确定阿荷是不是那家店铺的女儿,现在知道那店主也有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后,她心中便没有了疑虑。
她倒要看看,谁冒名顶替了阿荷的身份!
三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跟着轿子走去,最后在一个宅子前停下。
喜娘站在轿子前高声喊道:“轿门一开,喜气自来!新娘下轿,富贵荣华!”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慢悠悠从轿子中走了下来,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火盆,走进了府中。
大门前的丫鬟小厮们向看热闹的众人撒了一把糖,然后接待起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
映灼被糖砸了一脑袋,她抿着嘴将糖塞进嘴巴里,然后才开口:“是一个蛇妖。”
程远杉浑身一颤。
他最怕这种看起来粘腻的东西了。
沈余摸了摸腰间的葫芦,“这蛇妖竟然如此胆大,在京城中也敢明目张胆的现身,恐怕道行不浅。”
映灼做了决定,“白日人多,我们晚上再来会会这妖。”
另两人没有异议,异口同声道:“好。”
等到了晚上,映灼带着程远杉和沈余又来到了白日去过的府邸内。
沈余躲在树上观察外面的情况,映灼则带着程远杉悄悄来到了屋顶上。
还未到主卧,程远杉便远远地就听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他红着脸拉住映灼,小声道:“映灼,我们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映灼不耐烦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我等不及了,你放心,那蛇妖在京城中不敢出太大的动静。就算她妖力深厚,我们打不过她,也可以请方冶道长来降伏。”
程远杉看着映灼“咻”地一下跳入房内,连忙喊道,“等等,我不是怕......这个。”
映灼一跳进屋子内,便有一条蛇尾拍了过来。她翻身躲了过去,对上床上二人的眼睛。
蛇妖拿着被子盖住自己丈夫的身体,脸上带着怒意。但看清来人后怒气又变成了惊讶:“咦,京城里竟然还有个桃花妖?”
她看向后跳下来的少年,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们二人是想来看我们夫妻二人的好事不成?”
映灼冷眼看向那蛇妖,“你一个蛇妖,为何要冒充阿荷?”
蛇妖一旁的男子扯下被子,诧异道:“怎么刚冒充就被找上了门?”
程远杉看向那男子,脸上满是震惊。
“张巧天?怎么会是你?”
叫做张巧天的男子也错愕出声:“程远杉?我刀呢!”
......
五人坐在屋顶上相对无言许久,最后是张巧天打破了寂静。
“程远杉,我刀呢?”
程远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刀刀刀,就知道你的刀!”
张巧天有些不服气,“我妹妹瞒着我把刀送给了你,如今我的洞房花烛夜还被你搅浑了,你还好意思对我发脾气!”
程远杉嗤笑出声,“张巧天,我从前觉得你是个蠢猪,没想到,蠢猪还有成精的这一天。娶个蛇妖当媳妇,你也不怕你爹扒了你的皮!”
“妖怎么了?有谁规定人和妖不能成亲了吗?我和肖叶两情相悦,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程远杉瞪了他一眼,哑口无言。
怪就怪他自己,白日没看这府邸的名字,要是他知道这是张巧天的婚礼,他非搅黄了不可!
他又忍不住讥笑出声,“你妹妹可是比我还怕蛇,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嫂嫂是蛇妖,恐怕要尖叫着一蹦三尺高了。”
张巧天摆了摆手,“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把我刀送给别人了。”
程远杉提了一口气,又气得转身不再看他。
肖叶见这几人神色不好看,也知道此事是自己的过错,于是主动开口对映灼说道:
“诸位莫气,我与他是偶然相识,日久生情后,便有了成亲的念头。只是他嫁人是断断不许他娶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的,恰好我听说这洛家一直在找女儿,我便进了他们的记忆中,得知了他们女儿的特征,然后上门顶替了她。”
映灼撑着脑袋看向她:“那洛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肖叶刚要开口,程远杉就眼疾手快地拿着张巧天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等等等等,先不要说!”
所有人将目光落到程远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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