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祝雪也不废话，一脚跨出栏杆，伸手抓住了悬在半空中的塑料软管，大力拽了两下，确认牢固后顺着管子向上爬去。
“我断后。”
谢歌双手同时举枪，因为升级后的橡胶人可以自动修复伤口，传统子弹对其无用，只能依靠空气弹的冲击力将他们逼退。
越来越多的橡胶人涌上高台，还有的试图跳起来去抓半空中的祝雪，更有甚者也顺着软管开始向上爬。
谢歌神情严肃起来，一连串空气弹从枪□□出，将跃到半空中的橡胶人打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
他手持双枪，前后兼顾，倒也能做到滴水不漏，只不过橡胶人越来越多，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
祝雪已经爬上了玻璃罐，但橡胶人正紧紧跟在她身后，在软管上串成一串，塑料软管被坠出一个危险弧度。
“把管子切断！”
谢歌朝祝雪大喊，同时跳上高台边的围栏。
他一只手扶住栏杆，整个人蹲在围栏上向下看去。
在他脚下，机器正在持续运行，越来越多的橡胶人被“吐”了出来。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是一窝刚出生，攒动着的老鼠，一个叠着一个，越叠越高，试图借助高度的优势活捉二人。
谢歌看着机器侧面正在转动的齿轮，手指拂过枪身，子弹上膛。
他眯了眯眼睛，扣动扳机，一声巨响后紧接着金属刺耳的摩擦声。
原本还在制造橡胶人的机器停止了运作，发出“咔吱咔吱”类似于呜咽的声音。
只见子弹恰好卡在一大一小两个齿轮中间，齿轮中间先是冒出火花，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停止了转动。
头顶，祝雪已经切断了塑料软管，玻璃罐底部只剩下小小一截，她伏下身朝谢歌伸出手。
“你快跳过来！”
脚下，橡胶人越叠越高，让人想起了著名的丧尸围城电影片段，它们一个个嘴巴张大到夸张的程度，同样满脸渴望地朝谢歌伸出手。
关键时刻，谢歌双腿一蹬从栏杆上跃起，一只手险之又险地抓住了玻璃罐底部塑料管的边缘。
下面，橡胶人已经抓到了高台上的护栏，金属制的栏杆在它们手下迅速断裂变形。
橡胶人伸出手臂，却还是离谢歌的鞋底有着一段距离，层层叠叠的橡胶人塔，也在此刻变得不稳起来，整个崩塌，摔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机器停止运作，整个房间渐渐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圆形裂口重新出现，玻璃罐开始缓缓向上收起。
谢歌看了一眼脚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橡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橡胶储罐突然沸腾起来，像是膨胀的啤酒泡沫，越涨越高，逐渐蔓延出储罐口。
橡胶液的最顶端，一张苍老又熟悉的脸渐渐成型。
四目相对，老头朝谢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下一秒橡胶液突然冲天而起，目标正是即将离开房间的谢歌二人。
关键时刻，机械制造还是靠谱的，脚下的圆形裂口及时合上，橡胶液打在天花板上，发出类似于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老头的咒骂声。
谢歌松开软管，双脚终于落到实处。
祝雪也从玻璃罐上爬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谢歌，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地吐槽：
“你是跳高运动员吗？跳那么高。”
谢歌白了她一眼，“知道我跳不上去你还伸手。”
祝雪抿了抿唇，沉默。
两人转身，玻璃罐的程馔几乎已经彻底瘦成了一具骷髅。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
“砰——”的一声，玻璃罐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里面的液体蔓延出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程馔从里面滑了出来，依旧不省人事。
看着在液体蔓延开那一刻就躲得远远的的祝雪，谢歌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走到程馔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谢歌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虚弱。
他们这才有功夫环顾四周，办公桌、真皮沙发、茶几……房间里的布局有些熟悉。
谢歌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大腹便便的橡胶厂厂长的办公室吗？
谢歌用毯子包住昏迷中的程馔，将人抱到了沙发上，又给他注射了可以维持生命体征和修复伤口的药剂。
而后和祝雪一起翻起了厂长的办公室。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间办公室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虽然外表看着还算洁净，但办公桌的抽屉和柜子里却全都布满了灰尘，一拉开抽屉，灰尘四起，谢歌忍不住咳嗽两声。
抽屉里的文件已经干枯发黄，拿在手里是又轻又脆的手感。
谢歌小心翼翼地翻开文件，文件里是有关橡胶工厂建厂以来的大事件记录。
橡胶工厂建立于大约三十年前，第一任厂长叫徐国富，谢歌低下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照片上人群正中间那位中年人的五官逐渐和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重合在一起。
怪不得他之前说自己是厂长，谢歌还以为他是在吹牛。
照片里，和厂长一起剪彩的还有另一个中年人，同样看着眼熟。
谢歌仔细辨认着，发现那人是中年时期的村长，不过想想也是，在村子里开办工厂，肯定要经过村里的同意。
文件显示，橡胶厂的主要生产产品的确是原材料橡胶，抽屉里还有很多和其他公司签订的原料采购合同。
抽屉最底下放着一份环保协议，协议规定工厂的全部生产垃圾和废料污水都禁止排放进清水河，然而在协议的最后一页，负责人签字的那里却还是空白的。
环保协议下面还压着一份报告，报告显示工厂生产出了一批不合规的橡胶人。
……这下谢歌总算知道，清水河底下的橡胶人哪来的了。
看样子是黑心的橡胶厂不顾环保协议，私自向清水河里倾倒工业垃圾。
工厂的恶行催生出污染物，污染物杀死了清河村的村民，这才有了三十年依旧七岁的周小芹？
所以说橡胶工厂才是清河村污染的源头，也是污染物的大本营，两个空间也因此形成？
虽然之前福金并没有检测到污染区形成，但人工智能只能对现实空间进行检测。
至于他们这里……听着地板下面不断传来的撞击声，除了污染区，谢歌真不知道拿什么词来形容了。
污染物的老巢吗？
他们现在正在污染物的老巢里，想想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呢(笑)。
谢歌想着，但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在这个故事里，似乎有很关键的一环缺失了。
按照这种说法，谁会是造成污染区形成的那个污染源，工厂？还是厂长？
老头那样子是肯定不可能了，难道是现任厂长？
“啪、啪、啪……”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谢歌抬起头。
窗外，巨大的红色月亮紧紧贴着窗户，水珠打在玻璃上，一滴、两滴……
下雨了。
雨势随即越来越大，大股大股的水流冲刷着玻璃，红色的月光照进窗户，打在谢歌身上，光影质感分外妖冶。
借着红色月光，祝雪在办公桌的角落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白色纸团。
纸团被大力揉皱过，看得出做出这个行为的人情绪不算太好。
她一点点将纸团展开，是一小块剪报。
巨大的红色标题分外显眼：
“橡胶工厂大肆排放工业废料，以至清水河频繁涨水。”
标题下面是一则关于清水河涨水冲垮农田、房屋，至多人伤亡，生命财产受到损失的报道。
祝雪赶紧将剪报递给谢歌，谢歌扫了一眼，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得赶紧回去，和老邵商量一下对策，这个村子……实在太诡异了。
“我们得走了。”
“砰砰砰——”
地板下的撞击声变得愈发急促起来，谢歌将这些证据一一拍好，扛起程馔快步向门口走去。
“砰砰砰——！”
地板被从下面顶起一个大包，裂纹逐渐从谢歌脚下蔓延开来。
“糟糕！”
最后关头，谢歌只来得及将程馔大力抛出，并重重地推了一把祝雪。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巨响，地板彻底塌陷，谢歌仰面落了下去，在橡胶液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之前，他听到了祝雪的尖叫声。
喉头滚动两下，鼻尖萦绕着诡异却诱人的香气。谢歌勉强保持着理智，天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相当于川渝人在牛油火锅遨游，广东人在花胶鸡汤里自由泳，海南人在清补凉海滩边拍性感写真，一整个秀色可餐。
他抬起头，窗外，一红一白两轮圆月正在逐渐接近，隐隐有要重合的趋势。
谢歌将右手从橡胶液里拔了出来，手环亮起，显示现在的时间。
9月15日，凌晨2：00。
那张在十五号上画着大大红叉的日历突然从谢歌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十五号看来是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但它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他想起了老头的话：
清河村的秘密明天他们就会知道。
十二点一过，“明天”已然到来了。
两轮即将重合的月亮，是否意味着两个空间的交错，如果是的话，这可能会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门口的祝雪大喊：
“快跑！让老邵他们快跑！想办法回到现实空间！”
祝雪稳住身体，神情复杂地看着谢歌一点点被橡胶吞噬，却只能无力地抹掉眼角的湿润。
她咬了咬牙，将程馔扛在肩上，转身迅速逃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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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清河村(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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