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杜灼的声音明显有些气急败坏。
谢歌淡定地收回手，拍了拍，理直气壮道：
“因为真正的杜灼不会在喉咙上插了一把刀的情况下，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跟我说话。”
“你！”
“杜灼”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像是变声期前的小孩，有些神经质怨毒地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发现的，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不可能！”
像是上百个吵闹的熊孩子围在耳边尖叫，尽管戴着头盔，但众人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谢歌对此倒是接受良好，比起总是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奇怪声音，“杜灼”的声音虽然穿透力强了点，但至少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真正的杜灼是从来不叫我谢哥的。我叫谢歌，唱歌的歌。”
因为这个名字，谢歌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吐槽，谁一叫他名字，就好像被他占了便宜一样。
所以谢歌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天赋，谁叫他谢歌，谁叫他谢哥，虽然发音几乎一模一样，但他就是能准确地分辨出来。
杜灼是不会叫原身谢哥的，因为他比原身还要大上几个月。
这算什么理由？“杜灼”蒙了。
“而且你的演技很差啊。”谢歌摊摊手，日常泡在剧组里的人对此事很有发言权。
因为“杜灼”的表演痕迹实在太明显了，杜灼的性格确实有些懦弱，但远远不到畏畏缩缩的程度。
真正的杜灼应该早就死了，坐上416路公交车的应该就是污染物本尊，是它蛊惑了公交车上的其他人下车，又反锁了车门切断了他们的生路。
就连爬到楼洵身上意图破坏他的头盔的那条蚯蚓，大概率也是它的手笔，因为除了自己，就只有它近过楼洵的身。
而且他刚刚说的那一长段台词，本意大概是想演出正义控诉的效果，但谢歌看完之后满脑子都是无脑偶像剧里的主角：
“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是不会屈服的，哼！”
最后那个“哼”字，极其灵魂。
他的前男友，陈旭阳，因为这个毛病都不知道在剧组被导演骂哭过多少回了。
这年头，做污染物也是需要演技滴。
“让人如坐针毡，芒刺在背。”谢歌如是评价道。
“呵呵……你倒是他们的好狗。”
“杜灼”冷笑着，应该是被他气得不轻。
谢歌一摊手，无奈道：“观众的评价就是这样，可能难听了点，但是是事实啊。”
“杜灼”的身体里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心！”楼洵出声提醒。
谢歌眸光一凛快速后撤，与此同时他看到“杜灼”的身体从胸前炸开，无数蚯蚓和蚯蚓卵朝着他的方向爆了过来。
谢歌已经做好被蚯蚓扑一脸的准备了，不过他不是很担心。他猜测，自己的触手怪本体很有可能就是污染物，他在隧道里那么久，就连陆骐都有些心神不稳，自己却依然没受到什么影响。
那么是不是说明，污染物无法互相污染呢？
他甚至有点怕自己会流口水。
谢歌闭上眼睛同时死死咬住嘴唇，然而下一秒，温热的触感并没有袭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从杜灼身体中喷出的蚯蚓正落在他脚尖前不到五厘米，再远一点就是杜灼的尸体，死状极惨。
尸体的胸膛被破开，造型类似于开膛手术，胸椎被挤碎，两侧的胸骨黏在薄薄的肉皮上，向外扇动。
杜灼虽未像小赵一样尸骨无存，但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血肉呈现出细碎的肉粒状，像过滤干净液体的豆腐渣，又像被细心耕犁过松软的土壤。
谢歌忍不住想到这些蚯蚓在杜灼的身体里穿行，像在土里时那样将他的血肉翻腾得疏松透气。
他强忍住恶心感，看向楼洵，“现在怎么办？”
楼洵推测，隐藏在杜灼身体里的蚯蚓正是这片污染区的污染物，它一直装成人类潜伏在他们身边，有什么目的呢？
正在他思考时，隧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紧接着是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墙皮、石块从众人头顶落下。
“是地震吗？”有人大声问道。
他们慌忙躲避着，林挽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是苗苗及时抓住了她。
“谢……”
她话音未落，只见地面的泥土翻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林挽秋看清了泥土下的场景。
不是密密麻麻盘踞的蚯蚓，而是一块巨大的、鲜红的、温热又隐隐跳动着的“皮肤”。
她的尖叫像是被堵在了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气声，连带着牙齿打颤的声音。
“大家快看地面！”
良久，她哆嗦着，死死抓着苗苗的小臂。
倒是不需要她提醒，所有人都看到，在那些“噗簌簌”掉落的墙皮下，露出了蚯蚓鲜红柔软带有环状凹凸的皮肤。
他们在蚯蚓的身体里！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进入的就不是通往上城区的隧道，而是巨型蚯蚓的身体，又或许隧道就是蚯蚓本身。
待到人都意识到了这些，但已经太晚了。
谢歌看着暗红色的墙壁和地面，猛然想起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天花板斑驳的墙皮后的那抹深红。
一样的红色、一样高度腐烂的尸体，种种迹象都表明，公寓里的污染物和隧道里的是同一只。
更可怕的是，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它就藏在自己的头顶！
谢歌出了一身冷汗。
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起伏，蚯蚓似乎在大力拧动着身体，所有人都被颠得东倒西歪，同时还要一脚深一脚浅地躲避扑过来的蚯蚓人。
蚯蚓人的脚底板是由数十条柔软的蚯蚓构成，在波浪起伏的隧道里尤其如鱼得水。
蚯蚓人的攻击方式很单一，无非就是抱和扑之类的，且力气也没有很大，它们大概是想先将人控制住，然后破坏他们的头盔和防护服，再将肆无忌惮地钻进他们的身体里。
总体来说，他们的攻击力，精神方面要大于物理方面。
谢歌的反应速度相比生前大概提高了十倍有余，他上半身向后仰倒，躲过一只蚯蚓人伸过来的手，身体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而后向上弹起，短刀的刀刃划过蚯蚓人的小臂，带起一连串“噗噗”的爆浆声。
已经没人在意那些被斩断的蚯蚓会不会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了，有那犹豫的时间，蚯蚓人软糯Q弹的胸大肌就要贴在他们脸上了。
那些从隧道表面脱离的墙皮和土块都聚集在了陆骐身边，被揉成类似于拳头的形状，一拳一拳重重地打在蚯蚓人的身上；时而又变作一面土墙，给奋战的众人缓解压力。攻守兼备的同时土屑混合着被打落蚯蚓落在地上。
楼洵一手拿枪，一手拿着匕首，灵活地在蚯蚓人间旋转着，他的枪法很准，几枪下去，蚯蚓人被打下去了半个脑袋，却依然坚强地蹒跚走向众人。
李沫和林挽秋被众人护在身后，两个小姑娘虽然怕得瑟瑟发抖，但仍然努力拿着武器对蚯蚓人又敲又打。
谢歌被蚯蚓人围攻，本来正在往旁边躲，谁料地面突然又蠕动起来，他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关键时刻，一条手臂伸到了他身旁，谢歌眼疾手快地借力一撑，起身将手中的短刀插进了蚯蚓人肩膀的骨缝里。
谢歌好不容易站稳，看了一眼救他的人。
楼洵和其他稽查小队的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防护服，谢歌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就在楼洵脑袋旁边挂着一个荧光粉的小箭头，一看就是系统出品，还有那个该死的倒计时。
谢歌心里发愁，眼看任务已经快到截止时间，他的完成度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刚刚袭击他的蚯蚓人肩膀上还挂着他的短刀，关节一动就会发出类似于齿轮生锈摩擦的声音。
他突然灵光一闪，化悲愤为动力，双手抓住刀柄，手臂发力将身体向上拉，利用自身体重，手腕一转。
只听“咔嚓”一声，蚯蚓人的肩膀断开，整个手臂，骨骼连带着盘踞在上面的蚯蚓“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蚯蚓在骨头上蠕动两下，而后似乎迷茫地顿住了一瞬间，随即一哄而散。
而蚯蚓人则因为失去平衡，身体摇晃两下，栽倒在地。
谢歌眸光一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脚踩住蚯蚓人的关节，手起刀落，几下又拆下了它的双腿。
看着蚯蚓人在地上挣扎，谢歌下意识喊道：“楼洵！”
楼洵微微侧过头来看他，同时伤口向上，子弹直接从蚯蚓人的下颚贯穿到头盖骨，他立刻明白了谢歌的意思，对陆骐等人道：
“拆它的关节。”
小队众人应是。
苗苗的苗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格外锋利，甚至能斩断蚯蚓人的关节。
楼洵让陆骐用泥土凝结成锁链，将蚯蚓人禁锢在隧道墙壁了，再由其他人一拥而上。
就连李沫和林挽秋，也一改之前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拿着家伙硬生生敲碎了几副骨架。
她们双手撑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缓和良久才抬起手抹了一把喷洒在头盔上的蚯蚓血液，露出内里半张惨白的脸。
“杨方海呢？怎么没看见他？”林挽秋侧头问李沫。
三人是大学同学，杨方海最近正在追求李沫，只有李沫的话他才能稍微听进去一些。
李沫摇摇头，喘了口气，“不知道，没见他啊。”
她们直起身子，四处查看，明明刚才还在和她们一起打怪，怎么一扭头就不见了，都是同学她们也不想他出事。
阴影中，杨方海手里拿着一块沾满血迹的石头，他没穿防护服，全身血红一片，在阴暗的隧道里不太显眼。
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色血丝，血丝蠕动着，拖曳着他的眼球转动。
杨方海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所有人身上都像是笼罩了一层血色薄膜，耳边传来诡异的低语声，让他变得异常烦躁，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在谢歌裤兜里露出一截的防护服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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