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老离去后,百草境的气氛并未缓和,反而因内部审查的展开而愈发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交谈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慎便惹祸上身。
韩立乐得如此。越是紧张的环境,他越能隐匿自身。他彻底沉下心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两件事上:一是更加“兢兢业业”地完成每日巡视和配药工作,扮演好一个本分、略有能力却绝不出格的丹师护卫;二则是利用一切可能的空闲时间,潜心研究骨盾微型法阵内那一点点“血孽源气”的碎片。
石屋禁制全开,他盘膝而坐,心神完全沉浸在骨盾内侧那方寸之地。
经过无数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推演,他对这“血孽源气”的特性有了更深的了解。此物并非单纯的死寂邪恶,在其核心深处,那一点被激发出的奇异生机,蕴含着一种极其霸道、近乎掠夺性的生命力量。它似乎能吞噬周围一切生机来滋养自身,但又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反噬,将宿主也拖入毁灭深渊。
这完全是一条走钢丝的邪路。但韩立却从中看到了一种近乎残酷的“道”。
这一日,他突发奇想。那残缺的上古延寿丹方,主旨是“夺天地一线生机,逆阴阳轮转之序”,其本质也是一种“掠夺”和“逆转”,只是手段更为宏大和精妙。而这“血孽源气”走的则是更直接、更极端的掠夺之路。
两者方向迥异,但在某种极高的层面上,是否存在着互补甚至转化的可能?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能否以这“血孽源气”中提炼出的那一丝极端生机为“引”,以那残缺丹方的原理为“框架”,尝试……模拟甚至逆向推衍出丹方缺失的部分?或者,至少找到一种能安全利用那丝生机的方法?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血液中那份属于修仙者的冒险与探究精神,却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延寿之路本就逆天,按部就班,或许终其一生也难以找到适合墨彩环的凡人之法。剑走偏锋,虽九死一生,却可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开始行动。他不敢直接动用那点宝贵的碎片,而是以其为蓝本,结合之前收集到的几种诡异灵草的微量粉末,在微型法阵内进行极其复杂的模拟推衍。
他以自身强大的神识为算筹,以那残缺丹方的符文理念为算法,在方寸之间构建出一个虚幻的炼丹反应模型。将不同的“材料”以不同比例、不同顺序投入,观察其变化,推演其结果。
这个过程对神识的消耗极大,远超寻常修炼和炼丹。往往推演数个时辰,便头痛欲裂,不得不停下来打坐恢复。
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失败的推演,都让他对“血孽源气”和那延寿丹方的理解加深一分。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当他再次进行一场极其复杂的模拟,将一缕模拟出的“血孽源气”精粹,以某种玄奥的轨迹,引入一个由数种阳属性辅药构建的“丹炉”虚影中时——
异变陡生!
那一直静静躺在他储物袋最深处、记载着残缺延寿丹方的黑色玉简,竟然毫无征兆地自行震动起来,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乌光!
与此同时,微型法阵内那模拟的“炼丹”过程,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本狂暴冲突的几种能量,在那缕“血孽源气”精粹加入后,竟仿佛找到了某个关键的平衡点,开始以一种异常和谐的方式缓缓旋转、融合,隐隐要凝聚成一颗虚幻丹丸的形状!虽然极其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但那瞬间散发出的韵味,却让韩立神魂悸动!
那是一种……超越了单纯生机、蕴含着某种“逆转”、“固锁”意味的法则碎片气息!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其本质层次之高,远超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丹药!
韩立猛地睁开双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玉简异动!模拟成功?!
这……这怎么可能?!
那残缺丹方,竟然对这“血孽源气”有反应?难道自己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了弥补丹方的关键之物?!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动,立刻停止推演,仔细检查自身和周围,确认没有引起任何外界灵气波动和窥探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黑色玉简取了出来。
玉简依旧温凉,表面的乌光已然散去,恢复了平时的古旧模样,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幻觉。
但韩立知道,那不是幻觉!玉简与那模拟炼丹过程之间,定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再次将神识沉入玉简,仔细感悟。这一次,他隐隐察觉到,在玉简那残缺模糊的区域,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方才模拟成功时相似的法则波动残留!
虽然无法据此补全丹方,但这无疑指明了一个方向!
“血孽源气”,或者其同类性质的天材地宝,极有可能就是炼制那逆天延寿丹的关键辅料之一!甚至……可能就是主药!
这个发现,让韩立的心跳再次加速。希望之光,从未如此清晰地照耀过前路。
然而,狂喜之后,是更深的凝重。
“血孽源气”是找到了,但如何获取?百草境这点碎片根本不够塞牙缝。而外界,此物显然被星宫列为禁忌,获取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更重要的是,如何安全地炼制?方才的模拟虽然瞬间成功,但那种平衡脆弱到了极致,现实中稍有差池,恐怕丹毁人亡都是轻的,引来的反噬和天谴简直无法想象。
前路依旧漫漫,凶险未知。
但至少,不再是毫无方向的摸索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玉简,目光再次落向禁区方向。
那里的深处,是否藏着更多的“血孽源气”?孙执事、还有那暗中的身影,他们进行的那危险勾当,最终目的,是否也与这延寿之秘有关?
韩立眼中光芒闪烁,种种念头飞速碰撞。
或许……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冒险获取。也许可以……让那些正在挖掘坟墓的人,为自己做嫁衣?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渐渐勾勒出雏形。
他需要更耐心地等待,更仔细地观察,等待那幕后之人再次露出马脚,等待一个能将这潭水彻底搅浑,并能火中取栗的绝佳时机。
夜色深沉,石屋内的韩立,却仿佛看到了迷雾中最微弱,却也最诱人的那一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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