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境内的紧张气氛,在凌长老离去后的高压审查下,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每个人都感到呼吸困难。数名与库房往来密切的低阶执事和弟子被带走问话后便再未归来,营地内流言蜚语暗涌,人心惶惶。
韩立冷眼旁观,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孙执事此举,与其说是查找真凶,不如说是在灭口和撇清关系,将可能知情的底层人员处理掉,以便向上交代。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依旧隐藏在更深的水底。
他变得更加低调,每日除了巡视,便是闭门不出,对外只宣称是在钻研克制“枯叶病”的更佳药方。这理由合情合理,无人怀疑。
这一日,他正在屋内打坐,忽然心中微动,察觉到屋外禁制被人触动,来的正是孙执事身边的一名心腹弟子。
“厉丹师,孙执事有请。”门外传来声音。
韩立整理了一下衣袍,面色平静地打开房门:“不知孙执事召见,所为何事?”
那弟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执事大人未曾明言,只请厉丹师过去一叙。”
韩立点点头,跟随其后。心中却飞速盘算,孙执事此时找他,所为何事?是审查到了自己头上?还是另有所图?
来到孙执事处理事务的偏殿,只见孙淼正坐在案后,手里把玩着那面曾经给予韩立的银色令牌,脸上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厉丹师来了,坐。”孙执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谢执事。”韩立依言坐下,姿态恭敬,“不知执事召见,有何吩咐?”
孙执事将令牌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叹了口气道:“厉丹师,日前凌长老驾临,想必你也感受到了。此次事件,上头极为震怒。库房重地,竟出了如此纰漏,老夫亦是难辞其咎啊。”
韩立垂首道:“执事大人言重了,贼人狡诈,防不胜防。”
“是啊,防不胜防。”孙执事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凌长老虽严厉,却也明察秋毫。他老人家认为,厉丹师此前配制的药液,对遏制那邪气蔓延颇有成效,于稳定秘境有功。”
韩立心中一动,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惶恐:“在下只是尽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有功就是有功。”孙执事摆摆手,笑容更盛,“如今秘境遭此变故,多处药田受损,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库房乙区,经过此番整顿,更是需要可靠之人协助管理。厉丹师精通药理,做事稳妥,老夫意欲将此银令正式授予你,今后库房乙区的一应药材调配、记录核查,便多劳厉丹师费心了,如何?”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韩立,仿佛真的极为倚重。
韩立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这老狐狸,果然没安好心!
经过“血孽源气”碎片事件,库房乙区显然已经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和风暴中心。孙执事此时将他这个“有功之人”推上去,表面是重用,实则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一来,可以显得他孙执事赏罚分明,重用人才,应对上级审查;二来,若日后库房再出任何问题,韩立这个具体管事便是现成的替罪羊;三来,也是最阴险的,或许孙执事和他背后之人,已经对自己起了一丝疑心,想用这个位置来试探和监控自己,看看自己到底知道多少,又会做些什么。
可谓是一石三鸟的毒计!
韩立脸上露出诚惶诚恐又夹杂着一丝被重用后的激动之色,连忙起身拱手:“执事大人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修为浅薄,恐难当此重任,万一有所差池,岂不辜负了执事信任?”
“诶,厉丹师过谦了。”孙执事笑道,“修为高低并非关键,重要的是心思缜密,忠于职守。老夫相信你的能力。何况,只是协助管理,主要章程依旧由老夫把关,你只需细心办事即可。”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反而显得可疑。
韩立脸上挣扎片刻,最终化为坚定,深深一揖:“既蒙执事大人信重,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好!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孙执事抚掌大笑,显得十分满意,“如此,这银令你便收好。明日便开始履职吧,相关账册和钥匙,我会让人给你送去。”
“是!”韩立双手接过那面沉甸甸的银色令牌,表情郑重。
离开偏殿,回到石屋。韩立脸上的激动和惶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漠然。
他摩挲着手中的银令,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孙淼啊孙淼,你想将我当成棋子,推到明处当靶子,顺便试探监控。却不知,这正合我意!
库房乙区,尤其是那几个藏着诡异灵草的隐匿角落,他正愁没有正当理由近距离、长时间地接触和探查!如今这银令在手,他反而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和权限去深入虎穴!
你想试探我?那我便让你看你想看到的。
你想让我当替罪羊?那就要看看,最后到底会是谁替谁顶罪!
将计就计,借力打力,这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第二天,韩立便走马上任,开始了库房乙区“助理管事”的工作。他表现得勤勉尽责,一丝不苟,对所有账目和药材清点都极其仔细,甚至主动要求重新核对近期的所有出入库记录,美其名曰“整理底数,方便管理”。
孙执事派来名为“协助”实则监视他的几名弟子,见他如此“卖力”,且查的都是些明面上的东西,并未触及核心秘密,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只当这是个想要表现一番的愣头青。
而韩立,则在日复一日的“认真工作”中,凭借着强大的神识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库房乙区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几处隐匿阵法周围的能量流转规律、守卫换班时间、甚至哪些药材消耗异常,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更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机会,很快来了。
这一日,他在核对一批即将出库、送往秘境深处某处炼丹房的药材时,发现清单中夹杂的几味辅药,其药性与他之前研究过的、那几种诡异灵草的药性,存在着某种隐晦的互补关系!
这些辅药看似平常,但若与那几种诡异灵草一同炼制……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批药材正常出库,却暗中在其中一株最不起眼的“阴凝草”上,留下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神识标记。
他知道,鱼饵已经撒下。
现在,只需要等待。
看看这批药材,最终会流向何处。
看看那幕后之人,究竟在炼制什么东西!
风暴在即,他已布好棋局,只待对手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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