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的阳光格外温柔,沈行舟睡到了自然醒,醒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还是手机好啊,手机不会嫌弃你,手机会永远爱你。他想,哪怕偶尔冒出一点点孤独感,也无所谓了,反正一个人待着还有手机作伴。
当然,要是有人调侃他前几天给雍正皇帝写信这事,他也不会否认——是挺矫情的。可谁让他这人就是这么点毛病,爱胡思乱想,尤其一遇上那种让人心里发空的时刻。
可说来也怪,昨天晚上那天他收到了雍正的回信,却破天荒地没了写回信的**。
刺激过后的热情褪去,留在心里的只有沉默。他开始后悔,觉得那几封信仿佛是一场被情绪驱动的冲动行为,是他在孤独和倦怠中下意识抓住的一根稻草。而现在,他忽然想收手了。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沈行舟叹了口气。
雍正终究是皇帝,一国之君,疑心重是常理。这封信里说的话倒是和气极了,甚至可以说温和得不像他了。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分外不安。
有些话,他发现自己根本写不下去。昨天那一封里不过提了个“雍正十三年”,他就突然胸闷气急、差点吐血。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这封信不是随便写着玩儿的,冥冥之中,似乎真有什么在盯着他。
他突然就退缩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谁都能成为朋友的。现代人交朋友尚且要看资源捆绑、价值契合,哪里还会有学生时代那种“你顺眼我就和你玩”的轻率?更何况是个皇帝。
他设想了一下未来的书信内容:
皇帝每天讲国家制度、改革方略、边防布局……有时候还旁敲侧击地问他一些政事的去向、安排。
而他能说什么?“我今天吃了米线,地铁晚点,晚上还被主管骂了两句。”
他甚至都不能提未来的事太多,不能讲雍正十三年,不能讲他的死因,不能讲年羹尧、隆科多、十三爷的结局。稍一越界,就可能天降天谴。
想想都觉得憋屈。
干脆不回了吧。
他盯着手机,解锁界面静静亮着,像在等他说点什么,又像在提醒:你早该关掉它了。
一切就到这里好了,沈行舟心想:就像两条直线,在某个时刻短暂相交,然后毫无波澜地远离。
像他和那些曾经的朋友一样。不然,沈行舟怕自己忍不住自己卑劣的心思。
——
雍正元年正月初六
雍正连日批折,政务缠身,今日终于得了半日空闲。适逢孝期未过,他索性闭门在养心殿静坐。思考今后的事情。
但他并未真正休息。
他密令小太监守在户部角门,暗记谁最早前往觐见尚书。这不是在查账,更不是在催银,而是在看人心。
他闭目片刻,脑中却仍浮现昨日未竟之事。
汗阿玛的灵柩仍停于寿皇殿内,至今已二十余日。他登基之后,前十日亲至灵前朝夕致哀,近来政务繁重,也未敢懈怠,遣人代行三次,不设灯乐,不设庆贺,宫中守制森严。连笑一声,都要记过。
但宫中再冷,终不及他心头的凉意。
他坐在养心殿窗前,手指覆在案前薄折上,听太监低声回禀:“今日是初六,已遣内务府前往致祭。”
他未应声,只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想到朝廷的臣子们,想到他的兄弟们,又想到汗阿玛。灵柩暂厝寿皇殿,至今已入二十日……
窗外风声未歇,吹得养心殿四角作响,也吹不散这些藏于案后、宫中、血脉间的旧账。
汗阿玛临终前让他“留手”,他说会留,就真留了。王爵仍在,朝堂不染指,远远放了出去。可这位八贤王却仍然不安分,似乎处处想寻个由头将他拖下水。
他真的很累。
他不愿听流言,不愿理会“德位不正”的诋毁,可他清楚,朝野上下早已暗流涌动。宫廷如冰湖,他只能独自行走,不敢停,不敢倦。
他靠在榻边,等了一整天。
等一封信。
他本以为,对方习惯于一日一回。前两封信皆是如此,今日理应也会如约而至。可直到夜色低垂,那封信却始终没有落下。
雍正静坐良久,目光落在空空如常的案面上。他忽然有些动摇了。莫非那人,并未将这封通信当作惯例?抑或他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良久之后,他低声道:
“怎么全是这些破事……朕,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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