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民政局大厅明净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规整的光斑。
苏念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她身上是得体的米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连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等待送往某个地方的礼物。
旁边的男人,顾衍,她法律意义上刚出炉的丈夫,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将他与周遭略带喧嚣的喜庆氛围彻底隔绝开。他身上有种天生的疏离感,像终年不化的雪峰,连空气流经他身边都仿佛会慢下来。
从拍照到拿到那个红本子,整个过程高效、机械,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黑色宾利平稳地滑入车流,车厢内静得能听见空调细微的风声。苏念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葱郁的行道树和熙攘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终于,车子驶入一处静谧的顶级别墅区,停在一栋三层独栋别墅前。铁艺大门自动滑开,穿过修葺整齐的前庭,入户门是厚重的深色木材。
顾衍输入密码,侧身让她先进。
别墅内部是彻头彻尾的冷感装修,灰白黑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延伸出去的绿意,但室内却空旷得有些寂寥,空气里漂浮着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过于干净的气息,没有人烟味。
“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主卧我住。”顾衍的声音打破寂静,和他的人一样,平稳,没有波澜,“张姨负责三餐和打扫,有事可以找她。”
苏念点头,表示了解。
顾衍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动作流畅得像经过无数次演练。
“这是协议,你看一下。”他语气公事公办,“重点在第三款和第七款。”
苏念接过,指尖触到光洁的铜版纸,有点凉。她翻开,一行行严谨的法律条文跃入眼帘,清晰地界定了这场婚姻的性质——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加粗的条款上:
「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互不干涉私人生活,无需履行夫妻义务。」
「协议有效期三年,自登记结婚之日起算。期满后,双方和平解除婚姻关系。」
「作为补偿,离婚时,乙方(苏念)将获得本市XX路XX号别墅一栋,以及现金人民币十亿元。」
十亿,外加这栋市值过亿的别墅。
苏念的视线在那串零上停留了半秒,心里没什么起伏。苏家需要顾家的资金注入渡过难关,而顾家,据说是看中了她“性情温顺、背景简单”,不会给顾衍惹麻烦。一场标准的利益交换。
她抬起头,对上顾衍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等待签署合同的平静。
“没问题。”苏念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的柔顺。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自己的钢笔,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苏念。字迹娟秀,和她此刻表现出来的乖巧形象完美契合。
顾衍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收回协议,放回文件夹。“密码是六个八,你可以改。平时我不会打扰你。”
意思是,也请你不要打扰我。
苏念再次点头。
从那天起,苏念便在这栋奢华而冰冷的别墅里住了下来。
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协议妻子”的角色。顾衍早出晚归,她便在自己的领域活动,看书,看电影,在花园里发呆。张姨做的饭很好吃,她总是微笑着道谢。偶尔在楼梯或客厅遇见顾衍,她会停下脚步,轻声打个招呼,然后在他微微颔首后,安静地侧身让开,或者转身上楼。
界限分明,互不侵犯。
她的房间与主卧隔着一条走廊和一个起居室,距离恰到好处。每天入睡前,她都会仔细地反锁房门。“咔哒”一声轻响,是她在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里,筑起的唯一一道安全防线。
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规律,平静无波地滑过。
直到半个月后。那晚快十二点,苏念刚吹干头发,准备上床,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引擎声,然后是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和管家压低的话语声。
顾衍回来了,而且,听起来像是醉了。
这有点意外。在她有限的认知里,顾衍是那种连呼吸节奏都精准控制的人,不该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她没多想,伸手正要关掉床头灯,继续自己雷打不动的锁门流程。
“咔。”
卧室的灯盏刚刚熄灭,黑暗温柔地覆上眼皮。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不重,甚至带着点迟疑,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清晰得有些惊心。
苏念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时间,这扇门外……只可能是顾衍。
他想干什么?协议第三条墨迹未干。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比刚才稍微坚定了些。
苏念吸了口气,无声地赤脚下床,走到门边。她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着,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下,顾衍斜倚在门框上。他穿着回来的那身西装,但领带扯松了,歪在一边,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抿的唇线和线条流畅的下颌。
空气里,似乎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透过门缝渗进来。
苏念抿了抿唇,心底拉响警报。她退回床边,摸索到手机,快速解锁,点开录像功能,这才重新走回门后。
“顾先生?”她隔着门板开口,声音放得平稳,听不出情绪。
门外的身影动了一下。
随即,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带着被酒精浸染后的微醺和一种异常的执拗:“苏念……开门。”
苏念握紧手机,指尖按在开始录制的红色按钮上,没有动。
外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说出了让苏念几乎怀疑自己听力的话。
“那份协议……”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像滚动的礫石,“作废。”
苏念瞳孔微缩。
紧接着,他又抛下一枚重型炸弹,语气带着一种全然的、醉后的混乱和认真:“我们不离了……好不好?”
“我可以把全部财产……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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