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讪笑起来：“嗳——人鱼王子说的什么话，这些年我也十分想念人鱼王啊，一直想当他的面道个歉，年轻力胜，总爱争。现在年岁大了，回想起来，那都是闹着玩的，还烦请人鱼王莫要怪罪。”
“闹着玩儿？”灯汝又笑，“好一句闹着玩儿啊。”
老龙王摸摸胡须，将头埋了下去，讪笑：“此番前来，的确有事相求，还请人鱼王子行个方便。”
“父尊闭关多年，龙王怕是拜见不到了。”
“什么？”老龙王腾地抬头，腰杆子也直了，那双眼带着怒，瞪着灯汝，说：“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凡人都讲究情到浓处，有些话，得在合时宜的时候说啊。”灯汝一脸无辜。
老王气的胡须颤动，胸口起伏的厉害：“行，他不在，我找你也行。”
“唷，我一个小辈，帮不上龙王的大忙。”
“你能！”老龙王此时中气十足，直接挑明来意，“我来借人鱼天书。”
灯汝噗嗤地一声，咯咯笑了好几起，眼梢都带着晶珠。
这是有多好笑？老龙王咬着腮帮子，克制自己情绪，问:“笑够了吗？”
“不——不够，”灯汝扶着腰笑，“不够啊——”
“行，我就在这等你笑完！”老龙王也来了脾气。眼下对这小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这口吁气，他只得往肚子里生吞。
活着这些年，他龙族之王没受过这般耻辱。
等敖浊之康复以后，他定亲自带兵灭了这人鱼族，把那劳什子天书也一并抢回来！
如此想，他胸口那堵吁气倒是消散不少。
不过老龙王眼中不经意地闪过的那抹戾气，被灯汝精准的捕捉到。龙族？呵呵，即使你被天道眷顾又怎么样？气运还不是被龙族自己作没了？气运一没，饶是天道插手，也逃不过道法自然。
灯汝支起腰身，淡漠地看着老龙王，同刚刚讲话的他完全不一样，此时，他比人鱼王更显矜贵、淡气。尤其是那双眼，这天底下的一切，他都淡然置之，一切与他无关。那双寡眼，甚至没有自己。
“父尊正闭关，灯汝年岁小，帮不上忙，龙王请回吧。”他的声音淡冷，没有任何语调。
明知灯汝在赶人，老龙王可不想放过他，他又上前一步，那架势，有紧逼的腔子，他肃哑着声：“本王来借人鱼天书。”
“人鱼天书不外借。”
“本王不拿走，就在这看。”
灯汝犯了难的模样，微微皱眉：“可人鱼天书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着的呢。”
“怎么说？”老龙王来了兴致，毕竟灯汝松口了。
“天书之所以叫天书，就不是神仙可控的，全凭天意啊。”
老龙王一寻思，也对，若不然，怎的能成为宝物。他继续看着灯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天书不满意，亦或是感受不到诚意，他什么都不会显现的。”灯汝看住老龙王，“且打开天书，每一次都要付出代价。”
“代价？”老王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接着问，“什么代价？”
灯汝神态苦忧，眉宇就没松开过，半垂着眼，一副很难言的样子。老龙王急了，又上前一步，催道：“你但说无妨。”
“要献祭。”
“什么？”老龙王有些懵怔，“何为献祭？”
“即你能献出什么？与天书交换。”
“我——”老龙王眼皮一翻，“我拿宝物来换，他喜欢什么宝物？“
灯汝摇头：“天书可是圣物，怎会喜欢俗物。”
“那他喜欢什么！”老龙王急了。
“你身上的。你能付出什么？”灯汝嘴角藏笑，拉长音调，“比如——你的嗅觉，你的味觉，你的灵魂，你的头发，你的仙力，你的寿命，等等。”
再说：“只要是你的，皆可。”
又补了一句：“当然，还得看天书满不满意，如果不满，你献祭的那样东西，可不会退回来哦。毕竟啊，不管是人还是神，都有贪的。有些人想拿一头破发换取一身无上仙力，你说，这买卖，划算吗？所以我建议呢，就一次性给个大的，直接满足天书，不然，失去一样多不划算啊。失去了，可就在也回不来了。”
老龙王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大声叱喝：“荒谬！”又喊一声，“荒谬至极！”
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你是不是不想借！不想借直说！此等荒谬言论，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信。”
灯汝淡冷着声线：“龙王不信便作罢，但灯汝好心提醒，人鱼天书乃人鱼族至宝，不仅有灵性更是天地孕育，你这番言论若是恼怒了它，它若是看上你身上的什么物件儿，强行收走，我可是救不了你。老龙王也清楚，我人鱼族不善斗。”
“你！”老龙王还想再说，灯汝直接抢话，“老龙王若是不信，可去找海鲤一族统领。去问问他，当年，到底是他们的坚持耐力感动了上天还是有人来人鱼族，与人鱼天书置换了什么，才保一族后代。”
“行！我马上去问！”老龙王依旧是不信灯汝的话，觉着在诓他。
老龙王连个招呼都没打，便消失了，看样子很着急。
灯汝皱眉，龙族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那神凤呢？神凤怎么样了？
他与神凤是好友，说不担忧是假的。
不过眼下那龙王怕是一时半会儿折返不回来，他还是先去龙宫打探一番。
身体比脑子快，此时，灯汝已在去龙宫的路上。
人鱼族战斗力弱，若不是当年神凤传他一组术法和几组玄古阵法，尤其是那组锁龙阵，那老龙王今日前来，他怕是没有那么硬气。
神凤对于人鱼族来说，是恩人。
灯汝默默开启隐形阵，大摇大摆地落在了南冥门口，走了进去。
寂寂沉沉，萧冷的龙宫。
不对劲。
有那敖浊之在，这龙宫就不会这般沉寂。
龙宫发生什么事了？
灯汝直接闪身到神凤的住处，他记着神凤说过，在龙宫她有专门的宫殿。
眼前这个龙灵殿——
一言难尽的名字，一看就是那敖浊之的手笔。
他闪身而入，寂悄悄，这一看，怕是许久没住人了。
灯汝皱眉，又闪身去了龙殿。
龙王不在，那敖浊之肯定在。灯汝没想到在半路遇到了敖浊之，他身后跟着一个珊瑚精和鲤鱼精。在仔细看，那条蠢龙怀里抱着的——花盆？
这也太招逗了。
灯汝凑近，果然，是一盆蓝色的花。而敖浊之的眼神，竟满是情愫！
灯汝不襟留下两滴冷汗，敖浊之的表情像是垂涎那花许久，含情脉脉，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唬人了。
不对劲，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再细看，那双眼是直愣愣的，像是失了半魂，痴傻蠢笨的模样。
这——
怪不得老龙王这般忍气吞声，这敖浊之的问题，却有严重。
看来龙宫出大事了。
灯汝隐在暗处，嘴角扬起微微弧度，微笑的背后，是万年来人鱼族的祈盼。老龙王，敖浊之，你们俩也有今天。不是天道庇佑吗？天道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人鱼族向来以和为贵，性情温良。凡间有句话，人善被欺，马善被骑。我人鱼族的善意换来的是万年的耻辱，这就是天道选的庇佑。
大笑话。
天道又怎样？道法自然。
龙族气运已尽。
灯汝并没有跟住敖浊之，他来的目的是寻找神凤。
他找了一大圈，甚至发动了气泡声波，完全没有神凤的气息。这意味着神凤早就不在此地了。
她能在哪？
回赤日大陆了？
只要不在龙宫便好。
灯汝回了无忧岛，不出意外，那个老龙王此时应该已经和鲤鱼精统领碰头了。
没错，老王此时的确在鲤鱼精属地，他正坐在一块千年黑蚌里，是统领鲤大力的专属座椅。这一路奔波，在加上一大半仙力用来救敖浊之，这来来回回的，老龙王明显吃不消，他选择先闭目养神一会儿。可在鲤鱼精统领鲤大力眼里，老龙王在假寐，在等他主动交代。
可是，交代什么啊？
他想破脑袋，最近鲤鱼精一族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他冷汗直冒，缩头缩脑地站在老龙王面前，连眼角都不敢抬。
这可是龙王！
龙王竟然来找他一个小小的统领！
他才不会想到有什么好事砸到他头上，莫非——莫非他那个女儿在太子身旁闹了事？
天啊!
他鲤鱼精一族好不容易躲过了灭族之灾，安稳日子可没过几代啊！不行，绝对不能砸到他手里。于是，鲤大力扑通一声，跪到了老龙王面前，悲声哀嚎：“老龙王恕罪啊！”
这一声哀嚎彻底打断了老龙王的闭目养神，眉心瞬间揪起，鲤大力更认为是鲤鱼精绵儿在敖浊之那惹了大祸。
这可是——
这可是灭顶之灾啊！
鲤大力自己把自己吓的够呛，连声求饶：“老龙王恕罪，老龙王恕罪。”
老龙王本就烦躁，烦躁的是他还没修整好，而这个鲤鱼精统领就一直求饶恕罪，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他恕个什么罪？真是莫名其妙，聒噪，聒噪死了。
老龙王怒火来袭，一掌重力地拍到椅子扶手上，怒喝：“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治你的罪！”
鲤大力吓的嘴都合不拢：“老龙王饶命！”
“本王且问你，你鲤鱼精一族本淡水族群，当年是怎么逆流而上适应了冥海之流。”
“这——”鲤鱼族统领明显僵了，老龙王又补了句：“你休想拿那一套什么感动上天来敷衍本王！”
“这——”鲤大力陷入为难，他不明白，老龙王怎会重提此事。这件事是鲤鱼精一族的秘密。况且上一任统领落逝前吩咐过：不可说。
他急的抓耳挠腮，饶是谁见了都觉着有古怪。这鲤大力，如何做的鲤鱼精一族统领的？哦，对，鲤鱼精一族崇尚武力，这鲤大力四肢发达，一身腱子肉，是鲤鱼精一族选统领的标准。力大者上。不过，头脑简单。这鲤大力是一点事也藏不住事啊，满脸就差写着——我知道，但不能说。
老龙王的耐心明显到头了。鲤大力急的在原地转来转去，就那么大点地方，来回走的他都快眼花了。
忍无可忍！
一声怒吼：“鲤大力！你到底说不说！”
若不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老龙王早就把鲤大力拖出去当海肥了。
这一声，竟把鲤大力当场吓晕了过去。
老龙王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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