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满满当当，沈哲尽职地带领大家浏览了其他文化项目。
在林晚意专注的讲解和示范下，大家对巧夺天工的苏绣有了更深的体会，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绣线仿佛在指尖拥有了生命。
季闻野则对各种稀奇古怪的手工艺品情有独钟，拉着季闻屿探讨某些榫卯结构的编织小物。
小吃更是少不了甜糯的芡实糕、香气扑鼻的油墩子、清爽的桂花糖藕……
一路走一路尝，顾砚章对一家卖松子糖的铺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买了一大包，悄悄分了一半给旁边的谢珩。谢珩接过，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淡淡的甜味裹着坚果的香气。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临水小巷继续前行，午后的阳光穿过两侧白墙黛瓦的间隙，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清新和旧木头的淡淡香气。
拐了个弯，巷子深处，一家不起眼的铺子吸引了顾砚章的注意。
铺面不大，门楣上悬着一块老旧的木匾，上书“顽石居”三个朴拙的大字。店内光线略显昏暗，靠墙的木架上、地上的藤编筐里，甚至柜台面上，都堆满了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石头。有的光滑圆润如鹅卵，有的棱角分明似山岩，颜色更是五花八门，青灰、赭红、墨黑、乳白……在从门口斜射进来的光柱下，泛着或温润或冷硬的光泽。
顾砚章脚步微顿，好奇地探头张望。他对这些石头一窍不通，只觉得有些形状奇特，有些颜色好看，像走进了某个地质博物馆的角落。
谢珩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进去看看？”
顾砚章点点头，两人走了进去，一股混合着尘土、木头和某种矿石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店铺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精瘦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麻褂子，正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喝着茶。见有客人进来，他抬眼看了看，脸上堆起和气的笑容，但并未立刻起身招呼，只是点了点头：“随便看看，都是些小玩意儿。”
顾砚章目光在各种石头上逡巡，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拿起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墨黑的石头，入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细密的银色斑点，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暗夜星河。
“这是什么石头？看着挺特别的。”他小声问身边的谢珩。
谢珩也随手拿起一块拳头大小、青灰底子上飘着几缕墨线的石头，在掌心掂了掂，又对着门口的光线看了看石头的透度和纹理。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把玩石头的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行家般的熟稔，仿佛那坚硬的石头在他指间也温顺起来。
“墨黑带银星，是产自浙西的星夜石，不算名贵，但胜在纹路独特，适合做个小摆件。”谢珩的声音低沉平缓，“而这块青灰带墨线的，是青田石的一种，叫封门青，质地比较细腻，是篆刻印章常用的石料。”
他放下那块青田石，又指向旁边藤筐里几块色泽温润、呈半透明状的黄色石头：“那些是寿山石里的田黄冻，颜色像凝固的蜂蜜，质地软糯，也是印章石里的上品，不过这几块个头小，品相也一般。”
顾砚章听得眼睛发亮，看着谢珩在石头堆里信手拈来，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你懂的好多啊！这些跟那些古董瓷器、字画鉴赏算是一类的吗？感觉都是需要很多知识的门道。”
谢珩唇角微弯：“算不得一类，但都需要点眼力和经验。古董水深，讲究历史、传承、艺术价值，玩的是文化和时间的沉淀。这些石头嘛，”他拿起一块小巧玲珑、形状像个小山子的乳白色石头把玩着，“更多是玩个天然意趣，看质地、看颜色、看纹理，也看个眼缘。没那么高深，但也需要懂点门道，才不至于被坑。”
“那也很厉害了！”顾砚章由衷地说，目光追随着谢珩的手指，那双手在粗糙的石料间游走，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奇特的和谐感。
“以前年轻的时候，瞎玩过一阵。”
顾砚章想起了季闻野之前神神秘秘跟他八卦的，说谢珩年少时还是个很会玩的纨绔，和现在的形象差距甚远，难道也包括这些石头？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谢珩一眼，男人侧脸线条依旧冷峻，气质沉稳内敛，实在很难和“纨绔”二字联系起来。但此刻这人摆弄石头时那份从容不迫的劲儿，又隐隐透露出几分当年可能存在的玩世不恭的影子。
柜台后的老板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踱了过来。他刚才看似在喝茶，耳朵却一直竖着听这边的动静。见谢珩谈吐不凡，显然是懂行的，立刻热情了几分，态度保持着一种市井商人的圆滑却不令人讨厌的尺度。
“这位先生好眼力啊！”老板搓着手，笑呵呵地指着谢珩刚才看过的几块石头，“这块封门青，料子确实不错，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没杂筋，刻个小章正好！这几块田黄冻，别看个头小，油性足着呢，盘玩久了更润！还有这块，”他拿起一块红白相间的石头，纹理如火焰般跳动，“昌化的鸡血石，血色正，底子也干净，做个小挂件或者印章都很有味道！您二位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价格好商量！”
谢珩神色淡然，目光在老板推荐的几块石头上扫过，不置可否。
他拿起那块老板极力推荐的鸡血石，对着光仔细看了看血色分布和底子的纯净度，又掂了掂分量，然后轻轻放下：“血色尚可，底子稍干，火气重了点。老板，还有别的吗？”
老板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遇到真正的行家了，脸上笑容更盛，带着点“果然瞒不过您”的意味：“哎呀，先生您是懂行的！小店小本经营，极品货色确实少。不过……”他压低声音，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面小间里还有几块压箱底的，您二位要是不嫌麻烦，移步看看？”
谢珩看了顾砚章一眼，顾砚章连忙点头，眼里满是好奇。
两人跟着老板穿过一道窄窄的门帘，来到后面一个更小更安静的小隔间。
这里光线更暗，只点着一盏暖黄的壁灯，靠墙立着一个老式的木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块石头，明显比外面架子上的要规整干净许多，个头也相对大些。
老板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指着其中几块介绍：“这块是巴林福黄，颜色正，冻感足；这块是寿山芙蓉，白如凝脂，温润得很；这块青田灯光冻，透光性极好，算是小店压箱底的宝贝了……”
谢珩凑近，借着壁灯的光线，一块块仔细看过。
他看得认真，手指偶尔轻轻拂过石面，感受着质地和纹理。顾砚章站在他身侧，目光在那些漂亮的石头和谢珩专注的侧脸上来回移动，只觉得这小隔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静而温暖。
“嗯，确实比外面的好不少。”谢珩看完，直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但带着一丝认可。
虽然算不上顶级，但在这种地方，也算难得了。
他转向顾砚章：“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
顾砚章看着柜子上琳琅满目的石头，每一块在灯光下都显得那么温润可爱，顿时犯了难。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谢珩：“都挺好看的。但我实在不懂这些，不知道选哪个好……”
顾砚章算是个选择困难症了，平时买东西就这样，容易挑花眼，最后买一堆没用的小物品，这一堆那一堆，全都摆在公寓里了。
谢珩看着他这副纠结又坦诚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关系，这些东西本就是玩物，喜欢就好，不必太在意。”他的目光落在顾砚章脸上，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而且你的名字，很适合刻在石头上。选几块喜欢的，回去找人帮你刻成印章，也算是个有趣的纪念。”
顾砚章想了想，点点头，看向柜子上的石头。
“那我挑这块白的？看着干净清爽。”
谢珩点头：“芙蓉石温润细腻，很适合。”
“还有这块青色的……清透，像水一样。”
谢珩表示赞同：“灯光冻通透雅致，也不错。”
“这块橘黄色的也好看……”
谢珩耐心解释：“这是寿山的橘皮黄，颜色鲜亮活泼，喜欢就一起拿着。”
顾砚章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谢珩语气笃定，“正好可以刻不同用途的章。”
于是二人选好石头，老板乐呵呵地用软布将三块石头仔细包好，装进一个朴素的木盒里。
谢珩接过老板递来的木盒，指尖在光滑的木纹上轻轻摩挲挲了一下，将盒子递给了顾砚章：“要拿吗？”
顾砚章乖乖接过。
“想刻什么章，需要我帮忙吗？”
“好呀，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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